言傳身教(1 / 2)

借劍 禦井烹香 6305 字 3個月前

愁腸百結, 也無法倒轉時光,回到宇宙初辟之時,重新呼應生之道韻, 阮慈本是擔心王真人道途,但王真人自己似乎都不以為意,隻道, “凡事自有興衰生滅,若是真該此時衰亡, 心中便是雜念叢生, 又有何用?”

言下之意,似乎對上清命運, 乃至自己道途, 都不太放在心上。阮慈心裡倒是好受了些,不再因自己選了那不知名大道而後悔,又問起王真人如何凝練金丹十二那後三轉。王真人道, “此事說難不難, 說易不易, 獲取凝聚之物,是最簡單的手段, 洞天真人采擷氣運之物, 便是因為這是所有煉法之中最快捷的途徑。至於因果、福運……也是一般,凡是那些凝練在後三層道基之中的物事,都是虛無縹緲,若有凝練之物也罷了, 有些莫名之物無法凝練,隻能零星獲取,隻能修煉許多化身, 投身紅塵之中,設法獲取所需之物,也有設法、許願而得,林林總總,無所不包,也和所修功法有關。”

又道,“你有一層道基是氣運所凝,那老厭物把寒雨花王贈你,我這裡傳你一段秘法,可將氣運煉化到孔隙之中,如此你在氣勢場中,所占份量也會逐漸擴大,不必事事仰人鼻息。”

他談起楚真人,依舊叫他老厭物,並無‘死者為大’的意思,阮慈也沒想到楚真人竟給自己留了遺贈,不由微微一怔,心道,“恩師叫我一定要取回寒雨花,原來到最後,還是為我所得。”

又忍不住問道,“師祖不是氣運大衰,才會被劫雷所傷麼,既有寒雨花王,還有青靈門所送氣運之物,為何不……”

王真人淡淡道,“三千年前,我那好師兄因情生妄,縱徒叛門,自絕於上清氣運,他本不該活到今日,便是因為老厭物心疼弟子,將己身氣運填補,移花接木,這才勉強苟且到了今日。直到東華劍重歸山門之後,氣運方才連重新傾注掌門之身,令他少有起色,但老厭物已是積重難返,在道途上再難有寸進,劫雷之中所蘊含的毀滅法則,最是厲害不過,尤其他已十分衰弱,受毀滅法則影響更重,寒雨花王也不過是杯水車薪,索性不用。留給旁人倒更劃算些,若你能拔劍,他這一去,大家多了些騰挪的餘地,倒是好處比壞處多些。”

阮慈也知道王真人之意,楚真人還在時,氣勢場中一定要為他劃出一塊,且他要不斷耗用法力偽裝自己和掌門的氣運,也是辛苦,如今他已隕落,掌門又複蘇不少,還可繼承楚真人遺愛,連阮慈也因此多了些許氣運之物,對依然活著的弟子們來說,好處是要多些。便連純陽演正天等,恐怕也各能得些東西,便給阮慈煉化東華劍,又爭取了一段時間。

因自己到底閉關良久,對外間時勢變化一無所知,不免又請教王真人,還奇道,“天錄哪裡去了,怎麼不來倒茶?”

王真人道,“他要幫著搬遷金枰天住民,卻不得閒,不好在這裡給你使眼色了。”

阮慈也知道自己在王真人跟前,總是時時忘形,惦記天錄,一個是想念,還有一個便是盼著他能隨時提點自己,被王真人戳了一下,麵上不禁一紅,又問道,“那我不要問恩師了,恩師什麼都知道,卻什麼都不告訴我,我問寧師兄去。”

起身作勢要走,王真人隻不說話,似笑非笑望著阮慈,阮慈走到門邊,回頭看他這般凝睇,忽地又笑了起來,不知為何,心中十分歡喜,便如同和天錄嬉戲時一般,又好似剛和宙遊鯤追逐了一遭,一時將那凡俗瑣事儘皆忘卻,回身走到王真人身邊坐下,抱著他的手臂,將頭靠上去蹭了幾蹭,軟聲道,“恩師總是對我這樣嚴格,我千辛萬苦,築基十二,曆劫時也不知多想念恩師,吃了這麼多苦,此時你便留我一留,說一句好話,又礙著了什麼。”

王真人道,“又來了,既不畏威懷德,小禮大義也是都無。你當我會信你麼?”

話雖如此,他到底也沒有推開阮慈,阮慈此時已知道王真人閉門不見時,也並非真的便疏遠了她,又或是暗示什麼,隻是見或不見,都各循因緣,終究是為了她好。聽他這般譏刺自己,也知道自己隨口說的‘不知多想念恩師’,王真人絲毫都沒聽信,但她此時靠在王真人肩頭,聆聽他法體之中,靈韻潮汐起落韻律,又嗅著王真人周身靈炁之中,淡薄特殊的獨有氣息,心中不知多麼寧洽和樂,隻盼著這一刻能長長久久,便是自己修為再進,時光遞嬗,也永遠不要更易,永遠有一個阮慈,可以靠在恩師身側,將他暫作自己的依靠。

隻是這寧恰之中,卻又隱隱有一絲空虛,隻是也不知缺了什麼,靜待片刻,這空虛沒有絲毫緩解,反而隱隱催生出惱怒來,阮慈自己都覺得詫異,暗道,“恩師對我難道還不夠好麼,我還期待他做什麼?”

她偷眼去看王真人,心裡也盼著他能聽聞到自己心聲,給出解答,雙眼望去時,王真人雙眸也正看來,眸色淡淡,似是對她所思所想一無所覺,隻是唇角微揚,阮慈便知他這也不過是裝的,實則自己心中的困惑,令他頗覺有趣,而王真人現下恐怕是不會給她半點啟示的。

阮慈哼了一聲,又往一旁挪了一點兒,鬆開手以示自己的惱怒,板著臉道,“便是沒有小禮大義,那也是弟子似師父,都是恩師的言傳身教。”

兩人逗了幾句悶子,阮慈終究也不可能真個甩手就走,修行中還有許多疑惑要請教王真人,王真人此時也是悉心指點,並無半點不耐。兩人一心沉浸道法之中,稍有空閒,又議論門內大勢,乃至天下局勢之變,阮慈許多疑惑,在王真人教導之下也是迎刃而解,隻是對自己道韻依舊一無所知,也不知如何修煉,按王真人所說,“琅嬛周天所有洞天真人,補完道基時都未能凝練道韻為階,因此這一層我什麼都無法教你,你也什麼都不可問我。”

阮慈有滿腹的話想問,便是王真人不曾凝練道韻為階,以他見識,總是高過自己,兩人一同推演,也勝過她一人摸索,卻又被這一句全噎了回去,心中暗道,“怎會沒有一個凝練道韻為階,這樣如何合道?難道攜帶兩種道韻的修士,便不可合道麼?不是吧,那這樣周天萬界之中,可合道的修士豈不是要少了一大半?而且這般說來,洞天豈不是就是這些修士的修行終點了?那登上洞天以後,豈不便是要道心動搖破滅?橫豎都無法合道,還修行什麼呢?”

這想法當然頗為偏激,不過也有些道理,阮慈情知此事必有隱情,心中暗道,“隻怕琅嬛周天又是特殊的一個,也不知這特殊到底是因為涅槃道祖,還是因為洞陽道祖,謝姐姐要破出洞天,又和這特殊有什麼關係。我入道以來,所見所聞,總感覺謎團處處,眼中所見,隻怕十成裡九成都有隱情,仿佛整個世界都籠罩在一個巨大的謊言下,有許多人知道真相,卻又心照不宣,一同掩蓋,這……該要何時才能知曉真相呢?知道的人,為什麼又都在掩蓋呢?”

在她心裡,謝燕還應當是知道真相的,因此阮慈推定,最晚也是元嬰便可解密,她自己便是最特殊的金丹修士,而王真人還什麼都不曾告訴她,可見金丹修士並不被列為知情之列,但如徐少微、種十六等輩,是否會是例外?

此時再回想種十六招攬阮容時的說話,便更覺意味深長、餘韻無窮,也不知太微門想要一統周天,是否和此事有關,王盼盼所說‘會來不及’,是否也是指的這個秘密,更不知王真人那幾個徒弟被裹挾叛門時,是什麼修為,若也是金丹,那可見金丹修士已可以承受秘密,隻是因為許多彆的原因,不被告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