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性楊花的下堂村花(1 / 2)

楊家的院子在大溪村的西邊外圍,最靠近山腳的位置。院子很大,房子很破。十來間低矮狹小的土坯房東倒西歪的堆砌著,搖搖欲墜的仿佛隨時都要塌掉。豬圈改的雜物間那焦黑的茅草屋頂缺了有半麵兒,正淅淅瀝瀝的往下滴著昨夜積攢下來的雨水。

整個一破落戶住的破落院子。

可破落院子正中間的主屋和西南角的兩間廂房,卻是畫風迥異。那三間房是正兒八經的青磚大瓦房,是老宋家和老楊家定下親事的第二天,宋家四兄弟帶人來推倒重砌的。

當時還是寒冬的時節,田地裡的莊稼梗都凍了霜,外麵鋪上厚厚的一層冰茬。北風呼嘯著吹,蛇鳥蟲魚都冬眠了,楊家人每天除了窩在炕上睡覺,也不知道還能乾點什麼。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宋家四兄弟帶了一幫青壯漢子拎著棍棒鋤頭,氣勢洶洶的闖進了楊家的破落院子,迅雷不及掩耳的就推倒了屬於楊明輝的兩間土坯房。

房子被推翻的時候,楊家眾人還在睡大覺。聽到動靜,還以為是地龍翻身了,一個個趿拉著拖鞋就跑了出來,這才發現宋家來人將他家的房子給拆了。幸虧楊明輝不像他的兄弟們,日上三竿了還在睡大覺,否則指不定要被房坯給活埋了。

當時楊家人都認為這是以宋衛黨為首的宋家四兄弟,不滿意村長將他們的小妹妹許給老楊家,所以過來報複了。後來才知道,這是宋家四兄弟,不忍心自家妹妹出嫁後住在破爛般的危房裡,所以過來替他家無償的蓋房子了。

宋家人厚道,不僅翻新了屬於楊明輝的那兩間房。還將楊寡婦朱翠蘭住的主屋也給翻新了一遍,省得到時候小夫妻兩個住著磚瓦房,當娘的楊寡婦卻住著危房看起來不像話。

楊明輝走到自己的磚瓦房前,將鐵鍬豎起來立在牆角,摘下頭上戴著的草笠帽子和毛巾走進了屋。

桌上擺著一壺涼開水,是他下地前自己燒的。他拎起茶壺仰頭咕嘟咕嘟的牛飲了一番後,有些頹廢的坐下來,苦笑著打量整個屋子。

屋子裡的每一張桌椅,每一副櫥櫃,每一個箱子,大大小小的東西,包括他手裡的大肚茶壺,都是他媳婦兒帶來的。可偏偏,整間屋子,沒有一件是他媳婦兒自己的東西。

縱使成親快兩個月了,這兩間磚瓦房裡,還是沒有江大魚的生活痕跡。

成親的第二天,江大魚就回縣裡的高中住校去了。本來原身就是住校的高三生,隻不過她穿來的時候,學校剛好在放寒假罷了。原身兩世都順利的完成了高中學業,到了江大魚這裡,怎麼也不能丟了屬於宋金枝的高中畢業生稱號。

開學後,江大魚每周就隻在周末的時候回村。白天都在娘家吃飯,吃完飯累了就乾脆在娘家直接睡下,隻有日頭尚早的時候才會跟著楊明輝回他們的新房。

所以成親後的小兩月裡,江大魚住在老楊家新房裡的天數,的確是屈指可數。她和楊明輝結的婚,也是形同虛設。

楊明輝苦笑著喝下一壺的涼開水後,站起身盯著牆上金色的大獎狀看。

那是他和江大魚在縣城革委會領的結婚證,被他奢侈的用玻璃給裱了起來,醒目的掛在堂廳牆上,一進門就能看見。

“沒事,反正金枝已經嫁給我了,跑不了了。”楊明輝適才還散發著苦澀滋味的黑眸裡,又迸發出昂揚的鬥誌和積極的神采,“隻要俺努力,就一定能和金枝把日子給好好的過下去!”

楊明輝向來都是個聰明的人,他也清楚的知道自己的聰明。打小,他便善於抓住旁人所抓不住的一切機會,善於利用身邊所能利用到的一切資源,審時度勢、手勤眼快的通過各種途徑,讓自己的生活變得更好點。

外人可能覺得他過於的鑽營和取巧,動不動就厚臉皮的打蛇隨杆上,可楊明輝覺得自己不過是為了更好的生存罷了。

挾恩圖報的求娶金枝,確實不太磊落。可他楊明輝本來就不是高風亮節的雷鋒同誌,在奮不顧身的跳下冰窟時,本就存了要讓村長對他施以回報的念頭。隻不過,最後乾脆咬牙賭了把大的,陰謀陽謀齊出的用恩情逼著村長將閨女嫁給了他。

老宋家點頭的那一刻,楊明輝長長的舒了口氣,他賭贏了。宋家人的確是麵黑心軟的一家人,縱是再瞧不上他,也還是會為了恩情和義氣將最寶貝的姑娘嫁給他。

原本設計求娶金枝的時候,楊明輝想的是,儘管宋金枝低嫁給他看起來像是吃了大虧,但他楊明輝會一輩子對宋金枝好,儘他所能的去讓宋金枝過上體麵的生活。用一輩子的實際行動向大溪村人證明,宋金枝嫁給他,並不差!

再後來,楊明輝意外的發現,他見義勇為的下水救人還受到表彰之後,異性緣突然就變好了,好些姑娘都表示非常的中意他。楊明輝便有些,飄了。

他楊明輝長這麼大,哪裡享受過這般的被年輕姑娘們追捧著的滋味啊。真是沒想到救人英雄的頭銜竟然這麼好用,早知道他早八百年就蹲在河邊,去救上他個百八十號落水鬼了。

那段時間,飄飄然的楊明輝隻覺得天下在手,百花他有。恨不得能夠左擁右抱,將姑娘們對他的好感統統的全盤接受下來才好。

他在腦海中無數次的把自己臆想成古代的皇帝將軍,坐擁三妻四妾七十二美,從此醉死在安逸的溫柔鄉裡。

直到,他在病床上左等右等,都等不到被他認定的正妻宋金枝時;直到,他老娘第一次委婉的去宋家說親被不客氣的拒絕時;直到,他終於等到了金枝,卻隻能從金枝的眼睛中看到疏離和嫌棄時,楊明輝這才漸漸清醒的意識到,自己這段時間,好像有些,飄了。

再看看那些哭著喊著說中意他的姑娘們,眼睛裡都閃爍著熟悉的算計。那種算計的眼神他楊明輝太熟了,跟他和他老娘算計宋家人時的眼神一樣一樣的哩。

楊明輝不明白自己有什麼值得這些姑娘們算計的,但這並不妨礙他開始反感那些姑娘。

為什麼就莫名其妙的開始中意他呢?救人英雄的名號當真就這麼管用嗎?

雖然他楊明輝也總是算計彆人,但他分外的討厭彆人來算計他自己哩。

清醒過後的楊明輝便找回了自己的初心——迎娶村花宋金枝,脫離溫飽奔小康。

當然,他楊明輝最終會向大溪村人證明,他會帶著金枝過上好日子的!

以上,全部都是楊明輝成親前的想法。

楊明輝仰著頭,反複的欣賞和端詳牆上掛著的大獎狀結婚證,鬥誌昂揚的捏緊了拳頭:“俺和金枝的婚姻是被國家承認的婚姻!隻要俺變漂亮,金枝就會好好的和俺過日子!加油!努力!一切為了美麗!”

前麵說了,楊明輝從來都是一個不輕易服輸的人。他慣會審時度勢,慣會發現彆人所發現不了的潛在機遇,慣會打蛇隨杆上的讓自己的生活變得更好。

他楊明輝,從來都是腦袋靈活的聰明人。

原本,楊明輝是想著在成親後要發奮圖強的證明自己,要勤勞能乾的立起來,替自己嬌滴滴的媳婦兒金枝撐起一片讓村人羨慕的天空。

可那天,在縣革委會門口,被江大魚輕飄飄的給扔小雞崽似的摔地上去後。楊明輝腦子裡的水嘩啦啦的一陣響,眼睛前的金星繚亂亂的一通冒,他突然就聰明的改變了想法。

金枝出身好、文化高、力氣大、還是打虎英雄轉世,她明顯比他楊明輝更容易立起來啊!金枝比他楊明輝更能撐起頭頂的一片天空啊!

就像金枝說得,遇事了肯定是金枝保護他,而不是他保護金枝。

那他做什麼還要勤勞能乾的證明自己啊?

他求娶金枝,本來就是為了吃軟飯。那,乾脆就吃到底唄。金枝那麼能乾,金枝一個女娃頂得過幾十個男娃,他楊明輝乾嘛還要奮發圖強和金枝爭著頂立門戶?都交給金枝就好了呀!他本來就是為了更好的生活,而可以各種審時度勢、打蛇隨杆上的人。眼前有如此明晰的一條康莊大道,省力又安逸,他何必舍近求遠的瞎折騰?

為了更加美好的生活,他楊明輝唯一需要做的就是,牢牢的抱住金枝的大腿!讓金枝帶著他一起,把日子紅紅火火的給過下去!

雖然目前金枝還是很嫌棄他,嫌棄到連洞房都不肯,說是太醜了下不了嘴。但是!但是他楊明輝永遠不會輕易認輸!

“反正金枝已經嫁給俺了。”楊明輝拿起桌上的雞毛撣子,小心而珍重的輕拂著牆上結婚證的玻璃相框,“俺未來有足夠的時間去變白變瘦變漂亮!”

放下雞毛撣子,楊明輝決定先去打水洗個澡。他自言自語道:“今天是周五了,金枝晚上該從學校回來了。俺要讓她好好的驗收一下俺這一周的美白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