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性楊花的下堂村花(1 / 2)

宋家院子如今的格局和江大魚去參軍前大不相同。

農村地廣人稀,宋建國當初選定宅基地的時候也留了個心眼,將自家院子附近的好大一塊空地都圈了下來,為將來兒女重修房子留足了麵積。現在的宋家院子比原來要往外拓寬了好幾倍,原先的幾間磚瓦房乃至土坯房都被推倒了,取而代之的是四座縣城流行的那種漂亮筒子樓,眾星拱月的捍衛著中間宋建國和趙紅英老兩口住的那座農村小彆野似的主樓。

在周圍清一色的磚瓦平房的襯托下。五座小樓房巍峨矗立,特彆的氣派,讓誰看了都心生羨豔。

楊明輝飛奔到主樓的大堂廳。老宋家人由上到下男女老少全都聚集在這裡,宋建國和趙紅英端坐在堂廳的上首。原本放在高案上拿紅布裡罩起來的大電話,已經拖著長長的紅色電話線放到了宋建國下首的一個小茶幾上,茶幾旁邊留了個空位。楊明輝立馬喜滋滋的坐上去。

“你撥過去吧,電話號碼寫在你手旁邊的那張紙上。金枝在電話那頭等著呢。”宋建國叼著土煙鬥說。

“哎!”楊明輝激動的應了。摘下自己的白手套,雙手不停的摩梭著自己的膝蓋和大腿。過了好一會兒,他才一手拿起那張記了江大魚部隊號碼的小紙片,一手拿起電話筒。

“噗,你們看,小姑父的手在抖!”宋狗蛋叫喚道,跳到椅子上指著楊明輝有些微顫的雙手,對自己的弟弟妹妹們喊道:“小姑父緊張了!那麼大的人了,打個電話還緊張,丟人哩!”

“你這皮猴子,下來彆鬨!”張采禾輕輕拍了一下宋狗蛋,將兒子從椅子上扯下來,“你小姑父高興,手抖也正常。”

“明輝這兩年,是不太容易。”宋建國咳嗽了一聲,說。

楊明輝頭也不回,他的心臟都快要跳到了嗓子尖兒,根本沒空去管小侄兒小侄女們對自己的哄笑。他哆哆嗦嗦的撥下了小紙片兒上記著的號碼,度秒如年的等待著。

電話很快就接通了,腦海中思念了無數個日夜的軟糯又堅硬的聲音,隔著千山萬水從電話線的那頭輕輕傳來:“喂,楊明輝嗎?”

“嗯,是俺。金枝,是俺。”楊明輝說。

聽見江大魚聲音的那一刻,楊明輝感覺自己整個人都幸福了。雖然這不是在四年裡的第一次和江大魚通話,卻是第一次江大魚指明了找他楊明輝,而不是被宋建國強製著順帶的向他敷衍問句好。

“有個事情和你說一下。”江大魚說。

“你說!”楊明輝飛快的應了一下,速度之快讓電話那頭的江大魚都有些發愣。

江大魚很快就反應過來,她用命令式的口吻,言簡意賅的吩咐道:“你明天就開始收拾行禮,五天後會有人到村裡去接你過來隨軍。還有,我爸媽很久沒見過我了,也都挺想我的。我爸是村支書走不開,你到時候把我媽一道兒接過來,路上照顧好我媽。”

“好的,好的金枝!”楊明輝不停的點頭,“隨軍?是俺想的那個隨軍嗎?真的嗎?按可以去部隊看你了嗎?俺可以隨多久的軍啊?俺要帶哪些東西去啊?俺——”

然而並沒有人回答他,江大魚在事情交待完後就利索的掛斷了電話。冷冰冰的嘟嘟聲從電話線那頭傳來,在宋家主樓格外空曠的大廳裡,久久回蕩、清晰可聞。

楊明輝保持著打電話的姿勢,一動不動。

宋建國有些心虛。

閨女成親第二天就扔下新婚丈夫跑去縣裡住了校,畢業第二天又扔下丈夫跑去當了兵,且這一去就再不曾回來。身為一個成了親的女人,前後一共冷落了自己的男人足足四年之多。這種離經叛道的舉動放其他隨便哪個村子,都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罵不守婦道的。也就他宋建國在大溪村當村長,鎮得住場子和女婿,這才沒人敢當著他的麵兒亂嚼舌根。可即便是這樣,女婿平日裡也還是沒少受人奚落,他也一直都拿“金枝畢業後會回家工作”這樣的話來哄女婿。

可如今,他閨女快畢業了不肯回來就罷了。還理直氣壯的讓自己男人背井離鄉的跟她隨軍,且中間一點鋪墊都沒有。這,饒是宋建國一時之間也覺得麵皮有些發燙。想來女婿心裡也是有怨氣的吧,一時難以接受也情有可原。

“明輝啊,嗬嗬。”宋建國尷尬的咳嗽了一聲,敲了敲煙鬥,打破了這片寂靜。“金枝她比較忙,嗬嗬,說話就簡略了些。她也不是有意的,你多擔待些,彆往心裡去。還有那個隨軍的事兒?”

楊明輝轉過頭,直愣愣的看著宋建國,臉上還掛著傻乎乎的微笑。

“爸,俺剛才沒聽錯吧?金枝讓俺去隨軍?”楊明輝問。

宋建國越發的心虛了。農村人普遍安土重遷,尤其是有家有業的農村男人,讓他們拋家舍業的離開故土,這比殺了他們還難受。宋建國硬著頭皮的點頭說道:“明輝啊,其實隨軍也挺好的。部隊裡的日子特彆好過,生活條件跟咱們大溪村比起來,那是一天一地的哩。”

“這麼說是真的哩?”楊明輝咧開嘴角,紅光滿麵的笑起來:“俺要隨多久的軍啊?俺是去看看就回來,還是長住啊?既然金枝說要把媽一道兒接過去,那總不可能是過個十天半個月的就回來吧?”

宋建國看著楊明輝喜形於色的表情,突然感覺自己白擔心了。他心裡鬆了口氣的同時,又有些堵得慌,他回答道:“既然是叫你隨軍,那自然不可能讓你去了就回來。這以後,你就在部隊裡和金枝一道兒過日子了。”

“那金枝畢業以後不回安塔縣了嗎?這是不是代表,金枝她可以一直留在部隊大城市當團長啊?”楊明輝激動的搓著雙手。

宋建國胸口堵著的氣越發的渾濁了,他覺得自己心裡憋得慌,又覺得自己不太看得懂這個女婿。這時候該考慮的是當團長不當團長的問題嗎?不該考慮你身為男人的麵子問題嗎?還有你這麼輕易就接受了自己要遠離家鄉去當個隨軍的軍官家屬的事兒嗎?要知道,隨軍的一般都是軍嫂啊,你一個大男人跑去隨軍,你就不嫌丟人嗎?

“對!”宋建國沒好氣的回答道:“金枝畢業後不回縣裡了,她一直留在部隊當團長,你一直都會是團長的丈夫。”

楊明輝咧著嘴,反複的搓著雙手,激動的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