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2000(1 / 2)

真千金不乾啦 遊鯤 23457 字 3個月前

餘心月怔了幾秒,想起初見時的情景,突然湧出一個猜想。

她緊緊回握住秦卿,對老人說:“請您放心。”

女孩的手心火熱,像是太陽。

秦卿輕輕闔眸,羽睫微顫。

和餘心月相處,就像小時候把身體埋在太陽底下曬了一天的棉被裡,全身都暖洋洋,仿佛沐浴在春天的陽光裡,格外安心。

楊昉露出笑容,眼圈有點發紅。

秦卿睜開眼,“不要總是操心我,我會照顧自己。”

楊昉苦笑:“怎麼能夠不擔心呢,小姐您出來……大家都很擔憂。”

秦卿與楊昉對視,彼此心照不宣,卻把心事隱瞞。

這時,剛跟著餘心月彈琴的老爺爺過來遞來張名片。

他是位海外華僑,回國不久,現在海外某常春藤任教。

老人僑居多年,說話不改鄉音。

濃重的口音甚至讓交流有些困難。

餘心月本可以和他用英語無障礙交流。

但她隻是側耳,認真聽老教授濃濃鄉音。

老教授對她讚不絕口,“我聽過這麼多人的琴聲,沒想到是在華夏故土,聽到真正能打動人的琴聲。如果你想去海外進修音樂,可以和我聯係。”

餘心月把名片小心收起,像是揣著自己滾燙的夢想,心也砰砰跳動。

秦卿眼裡帶著笑意。

小孩說起夢想時,眉間眼梢爬上暖暖的陽光,眼睛亮得出奇,像變成一個小太陽。

耀眼極了。

誰都能看出,這孩子是真心熱愛著音樂的。

除了印鴻飛。

印鴻飛目光落在那張名片上,眼神暗了下來。

怎麼老是有人帶著小孩不務正業?她去學音樂,那印家的家業怎麼辦?

他現在不得不承認,餘心月在音樂上很有才華,連顏垣也對此讚不絕口。

可這又怎麼樣?難道這些人的讚歎,能管她吃一輩子飯,能讓她過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大小姐生活?還不是靠印家來養她。何況音樂這種事,閒暇的時候彈彈不就好了,又不需要拿來做主業。

印鴻飛還想命令季昭華回去。

然而季昭華完全不虛他,牙尖嘴利懟得他半天說不出話。

他又想勸餘心月回家,連外婆剛回國的親情牌都打出來了,沒想到以前聽話的小孩,現在懶得理他,直接無視他的要求。

印鴻飛心裡憋著股邪火,偏偏在秦卿麵前,無法發作。

這裡可不是印家。

楊昉揉了揉腰,“一把老骨頭,走幾步路可把我累的,又累又渴,真是不如從前了。”

秦卿站起來,“我去弄點喝的。”

趁著秦卿去桌台拿東西的機會,楊昉露出個得逞的笑容,向餘心月發出邀請:“小朋友,陪我這老人家走一程,如何?”

餘心月登時會意,他故意支開秦卿,是有事想同自己說。這事肯定與秦卿有關。

果然,楊昉上下審視女孩,一改之前慈祥,甚至有些嚴厲。

幾秒後,他收回目光,“我頭次看小姐這麼在意一個人。小友,你叫什麼名字?”

“餘心月。”

“很好的名字。”

這時兩個人已經走到門外,對著大片碧翠如玉的草坪。

楊昉半蹲身子,看著小孩清澈的眼睛,“心月,你看過新聞嗎,小姐的妹妹前幾天去世了。”

餘心月點了點頭。

楊昉歎氣:“小姐以前喜歡畫畫,像你對鋼琴一樣的熱愛。”

他一眼看出女孩對秦卿意義非凡,不僅是路上偶遇的小朋友。

她看著餘心月的眼裡流動脈脈的光,就像看著從前那個對繪畫無比真摯熱愛的自己。

她憐惜女孩,就像憐惜當年那個所有畫布被燒毀,顏料盤被打碎,卻隻能抱住身體低聲啜泣的自己。

楊昉摸摸女孩的頭,眼神溫柔:“心月,堅持自己的熱愛,不要管你的親人怎麼阻攔,這世上有人冠以最親近的名字,卻對你傷害最深。所以,跟隨自己內心的聲音,你的路還是要你自己來走,如果需要任何幫助,可以來找我。”

餘心月張大眼睛,對這樣慈愛和善的老人,有些無措與茫然。

“可是,為什麼要幫我?”

僅僅因為她和秦卿認識?

楊昉笑笑,揉揉她的頭發:“因為你長得可愛,討人喜歡。”

餘心月居然有點害羞,不好意思地低下頭。

還從沒聽人這麼誇過,怪不好意思的。

楊昉站起來,“何況這句話壓在心裡十年了,我一直遺憾沒能早些說出來。”

他很愧疚,那時候沒能給秦卿一點微末的支持,哪怕隻有一丁點,哪怕並沒有什麼用。

餘心月:“秦卿為什麼沒有再畫畫了呢?”

她祈禱自己的猜想並不屬實。

楊昉歎口氣,搖了搖頭,離開前沒再說什麼。

——

餘心月在太陽底下站了幾分鐘,看著自己黑色的影子。

她心裡漫上一股難以形容的滋味。

有點酸、有點澀,壓得心頭悶悶的,連收到教授邀請的喜悅也無法將這異樣情緒衝散。

扭頭想回去時,撞上印鴻飛大步走來。

印鴻飛好不容易抓到機會,可以和餘心月說幾句話:“心月,外婆不久前打電話過來,說是想你了,你還不回去見見她嗎?”

餘心月乾脆了當拒絕:“不。”

“你不想她嗎,怎麼可以這麼不孝?”

餘心月懶得給他一個眼神:“外婆不會想我的,又是為了印江涵,你們印家的事自己解決,彆再外人麵前丟人現眼。”

印鴻飛幾分火大:“你什麼意思,什麼叫做印家的事,你不是印家人嗎?”

餘心月:“我當然不是,印先生,我姓餘。”

這話難得勾起印鴻飛心裡的愧疚,“心月,你是不是一直在生氣這件事,說了隻是一個姓而已,涵涵畢竟是你妹妹,你……”

餘心月受夠他這幅嘴臉,再看一眼都嫌惡心,掉頭就走。

印鴻飛攔住她,“你怎麼變得這麼不懂事?”

這時他倒念起從前那沉默卻聽話的小孩了,至少還是乖巧懂事的。

餘心月餘光瞥見季昭華小跑過來,嘴角勾了勾。

以前是為了舅媽才留在印家,現在舅媽還在世上,她管這群人乾什麼。

她抬起眼,眨也不眨地望著印鴻飛:“因為你們不配了。”

不、不配了?

短短一句話,讓印鴻飛氣得頭暈眼花,壓抑很久的火氣一下子就騰了上來。

陽光烈得像火一樣,把他烤的全身都在冒煙。

快要炸了。

“你再說一次?”印鴻飛大吼。

餘心月嫌棄地皺起眉,好心提醒:“這可是公眾場合,你就不能小點聲嗎?”

印鴻飛這才注意到,一聲怒吼後,四麵八方的鄙視眼神都投了過來,他像是台上的跳梁小醜,正在無能狂怒。

他拍了拍氣得充血的臉,痛心地說:“你剛剛怎麼能說那樣的話呢?印家養了你這麼久,你就這麼報答的嗎?我們是你什麼不共戴天的仇人嗎,啊?”

“還是你覺得,攀上光雲後,自己就很了不得了?開始跟我這麼說話……”

“她可沒有攀我。”

說話突然被打斷,身後傳來到清冷的聲音。

印鴻飛心裡一涼,僵直站立,甚至不敢回頭。

秦卿臉色像覆了層霜,深黑眼瞳微動,目光在印鴻飛的身上掃過。

太陽天,他一下子就如墜冰窟,出了一身冷汗。

秦卿走過去,牽起餘心月的手,像是在宣告什麼:“是我想要結識她。她說得沒錯,你不配做她的親人。”

說著,瞥眼聞聲過來的經理,經理立刻會意,朝印鴻飛說:“先生,我們這裡禁止喧嘩。”

印鴻飛感覺自己全身上下都在冒煙。

像煤氣爐上的開水壺,撲哧撲哧冒出白色水汽,心裡的火燒得他五臟六腑都快化成一團,滿腦子都是那聲“不配”,嘴角不停抽動。

經理害怕事情還要發酵,塞給他一瓶酒,說是店裡的賠償,言外之意,已經是在趕客了。

印鴻飛是有錢人,但和秦卿相比,實在不值一提,經理混了這麼多年,不會看不出來。

印鴻飛心高氣傲,從來沒有受過這樣的羞辱,四處投射來的鄙夷視線更是讓他無地自容。他走出莊園時,腳步還有些虛軟,一臉魂不舍守。

門童看出他的異常,想上前幫他,被狠狠一把推開。

“走開!”

嚇得小門童打了個哆嗦。

“這位先生怎麼啦?”

“不知道呀,看上去人模人樣,怎麼一點都沒素質?”

——

餘心月被牽回到原來座位上,怔忪地看著秦卿。

秦卿還以為小孩是被嚇著了,心裡有些後悔剛才是不是莽撞了。

幫小孩一時出氣又怎麼樣?那人畢竟是她是舅舅,印鴻飛要真是拿這事遷怒,小孩又該怎麼自處?

秦卿暗暗生惱。

她做事鮮少像剛才那樣不留情麵,可剛剛不知道怎麼,看見男人朝心月大吼,一股氣就上來。

總見不得這小孩受半點的委屈。

沒想到餘心月醞釀半晌,開口卻說出句完全超乎她預料的話:“姐姐,我能摸一摸你的手鏈嗎?”

秦卿怔了怔,沒有說話,算是默許。

雪白纖細的手腕上係著根鮮紅的繩。

招財貓笑容憨厚可掬,瓷釉在陽光裡暈出溫潤光澤。

餘心月輕輕撫摸那根紅繩,動作小心翼翼,像是怕弄疼什麼。

二元店裡廉價商品質量並不好。

淋過一次雨後,紅繩就開始微微褪色,有些泛白。

但秦卿似乎沒有察覺。

溫熱的指尖不經意觸上細膩的手臂。

秦卿的心臟緊縮,好像溫度穿透皮膚,直達胸腔最深的地方。

女孩的體溫太熾烈,她覺得有些被燙著了,又很向往。這樣燦爛熱烈、閃閃發光,誰會不向往?

季昭華回來,第一眼就看見自家小孩癡漢地摸人家雪白的手臂。

她瞪大眼睛,嚇得手裡咖啡差點拿不穩摔地上。顏垣不知什麼時候也站在她的旁邊,嘖嘖發出感慨:“現在的孩子真早熟,時代變了啊。”

氣得季昭華想打爆他的頭,“誰早熟了?誰早熟了?”

“女人之間的感情你懂個屁!”

餘心月回神,縮回手,朝季昭華甜甜笑道:“舅媽。”

帶著奶味的小顫音讓季昭華心裡一顫,立馬跑過去捏了把女孩的臉。

餘心月臉頰被蹂/變形:“……”

為什麼過去這麼多年,季昭華這個愛揉人的習慣總改不掉!

然而她又馬上意識到,“這麼多年”隻存在於自己的回憶裡麵。

季昭華發現不對勁,左右看看,“印鴻飛呢?”

怎麼她去躺洗手間補妝的功夫,這狗男人就不見蹤影。

秦卿:“他先走了。”

季昭華鬆口氣:“那就好那就好。”

那家夥一走,連空氣都清新起來。

秦卿有些詫異,像季昭華和印鴻飛這樣水火不容的趨勢,到底為什麼會結婚,但想到自己與計傅,不禁向季昭華投以一個同情的眼神。

她幾乎可以從季昭華身上看到自己的下場。

計傅那種人,比印鴻飛更加不堪。

印鴻飛離開後,聊天的氣氛變得輕鬆愉快。

空氣裡彌漫著快活的氣息。

秦卿簡略說了說剛才的事,季昭華聽得忍不住拍手——

印家人是真的不配,屁股歪到姥姥家去了,還以為自己付出多少。

要真是珍惜自家小孩,怎麼會連個姓都不給她,就為了印江涵所謂的“幸福”?真是可笑,如果餘心月她媽媽知道自己女兒被這麼糟蹋,說不定連死也不能安息。

秦卿提出自己的擔憂:“我怕你們回家後,他會趁機發難。”

季昭華笑起來,“沒事沒事,印鴻飛那德性我知道,最多無能狂怒,不會做什麼。”她憤憤往大理石桌麵上一戳,“臭男人,想想就生氣。”

顏垣賠笑,作為一個臭男人,識趣地走開。

手機裡是印鴻飛發來的道歉短信,今天談的項目隻能暫緩,顏垣表示理解,安慰他家家有本難念的經。然而蓋上手機,顏垣陷進單人沙發,長腿架在茶幾上,開始重新考慮和印鴻飛的合作。

如果秦卿不喜歡,或者但凡有一點厭惡的表現,這樁生意就沒必要繼續下去了。

想和天輝合作的人多的是,沒必要因此得罪光雲。

季昭華不怕齁一般往咖啡裡撒糖。

秦卿問餘心月:“你要嗎?”

餘心月搖頭:“我習慣喝清咖。”

秦卿緩緩笑開,陽光落在深黑眼眸裡,中和身上清冷的氣質,顯得意外柔和。

“好巧,我也一樣。”

餘心月心漏了一拍。

倉皇收回眼神,盯著麵前黑咖不說話。

季昭華還以為她怕苦,不由分說給她加幾勺糖:“什麼清咖啊,不放糖怎麼吃?”

餘心月小抿一口,齁得皺起小臉。

季昭華還想再加,她連忙攔住:“不要啦,已經夠甜了。”

季昭華這才不情不願放下銀勺,“你們這些人怎麼都不喜歡吃甜,偏偏喜歡吃苦,搞得就我最幼稚一樣。”

明明她的年紀最大!

秦卿微微一笑,“童宋應該會在韓江常住,”她看向餘心月,“如果你想,我可代為引薦。”

季昭華心裡略吃驚。

就算對音樂沒什麼興趣,她也知道童宋可難請了,誰的麵子都不給,秦卿能輕描淡寫說出這句話,說明光雲確實是手眼通天。

餘心月一反常態地搖了搖頭。

童宋的風格太壓抑沉重,她很尊敬這位前輩,卻不想拜其為師。

秦卿:“你找那個女孩,是為了……”

她看著小孩跑過去和童雅攀談,還以為小孩想拜童宋為師,想了好幾種方法牽線。

餘心月笑眯眯地說:“我瞧她長得可愛,討人喜歡。”

“叮咚。”

咖啡勺掉在骨瓷上,發出清脆的聲音。

餘心月與秦卿同時回頭,動作出奇一致。

季昭華從癡愣狀態恢複,忙把桌麵收拾好,“不好意思手滑了。”

她這個小外甥女,心裡到底在想什麼,到底有多少個可疑的早戀對象,怎麼突然又冒出來一個“長得可愛、討人喜歡”的女孩呢?

真是防不勝防啊!

秦卿繼續問:“你以後想在音樂方麵深造嗎?”

餘心月捧著咖啡杯:“恩,有這個打算。”

“需要的話,可以來找我。”

秦卿說的話與楊昉幾乎如出一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