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2000(1 / 2)

真千金不乾啦 遊鯤 14262 字 3個月前

印鴻飛掐滅煙,朝她走過來。

童雅站在餘心月身前,咬緊牙不肯讓。

印鴻飛俯視幾個小孩,眉頭緊鎖,表情焦灼又不耐煩。

這幾天印家雞犬不寧,他天天就要麵對哭天喊地的親娘,和賣弄可憐的印江涵,被弄得快要發瘋。怎麼以前不知道,這群人這麼鬨呢?

“你到車裡麵去。”他使喚印江涵。

“舅舅……”

印鴻飛冷著臉,四麵的目光都往這邊投來,好奇、探究,更多是嘲笑和諷刺。他的臉色一變再變,嗬斥:“夠了!還嫌丟的臉不夠嗎?”

印江涵哭著跑回寶馬。

路過的人紛紛側目,那些議論的話像針紮進心裡——

“那就是印江涵啊。”

“對啊,網上鬨得沸沸揚揚的那個,聽說以前還是奧數班的大姐大,班花!”

聽眾笑起來,“就那個長相,還有臉說班花?”

“雖然攻擊長相不好,但……班花?果然臉大的人在哪裡都臉大。”

車窗還是開著的,少年們毫不忌諱當著印江涵的麵戳她脊梁骨。

就算他們年紀小,也知道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抄襲那就是不對的,考試你抄彆人都會被老師拎出去打呢!這麼大的比賽,還抄,事情敗露活該被人罵。

早知如此,當初為什麼要去做個小偷呢?

印江涵啜泣著把車窗狠狠合起,頭埋在膝蓋上。

前幾天計傅找上門,把她狠狠罵了頓,青說已經改變策略,打算讓她走黑紅路線。

反正能夠被全民黑,那不也是一種紅嗎?不也是流量熱點嗎?就像嶽飛墓前的秦檜跪像,多少人特意跑過去吐口唾沫,如果建個收費處,吐一口唾沫收費一毛錢,不也是能賺個盆滿缽滿。

至於秦檜像怎麼想,誰管呢?

現在青說想把印江涵徹底捧成黑紅,至於她要承受多少唾沫,能不能夠受得住,資本才不會在乎。

這是她自找的。

印江涵想解約,卻要麵對巨額的解約費,就算以印家財力,也得肉疼一把。

她這才發現,現實與想象裡光鮮亮麗的娛樂圈並不相同。

後悔?但是已經晚了。

印鴻飛對餘心月放低姿態:“這麼久了,回家好嗎?”

聽到“家”這個詞時,餘心月嘴角往上扯了扯,印家人好像總愛向她強調家的概念,卻沒有給她正常家庭裡的親情與愛,隻是用這個詞來綁住渴望家的女孩。

重來一世,她總不會被綁第二次。

“家?哪裡是我的家?”她下巴微抬,毫不客氣地說:“您是想讓我回鄉下嗎?”

印鴻飛揩了把額角的汗,對這樣冷淡強硬的女孩束手無策。他從來沒有在意過女孩的感受,現在想要挽回她、討好她,卻覺得無從下手。

“心月,你明明知道……”

印鴻飛話到一半頓住,他不能說出這件事,為了涵涵。

餘心月嘴角勾出諷刺的幅度,“還有事嗎,印先生?”

印鴻飛半蹲下身,平視她的眼睛,“月月,不要這幅模樣,這段時間在外麵還沒待夠嗎?難道你想一輩子都不回家?你知道的,”他放輕聲音,“我們才是你的親人。”

童雅擋在餘心月前麵,眼神戒備而警惕:“印叔叔,請不要這樣。”

印鴻飛皺眉:“這是我們的家事,彆摻和進來。”

童雅身子微顫,鼓足勇氣,大聲說:“可是你們對月月一點都不好!”

左右的人都聽見這句話,耳朵豎起來,像群久旱的瓜農對著一口鮮嫩多汁的大瓜,眼裡冒出八卦的光芒,組建成一隻吃瓜大軍,快要把校門口給堵上。

對月月不好?

難道印家人這些年都在虐待小女孩?

他們想到餘心月之前與現在的對比,忽然覺得這口瓜,更加鮮嫩可口了。

有人還在網上發帖直播,引來更多人的圍觀。

印鴻飛緊緊盯著餘心月:“你跟彆人說,我們對你不好?”

他如今這語氣,就不怎麼好。

童雅帶著餘心月往後退,身形瑟瑟,依舊勇敢地站在好朋友身前。

“月月沒說,可我就是知道。你們對她一點都不好,”童雅眼睛裡開始有淚花花了,“印江涵總是欺負她,從前,她唆使那群流氓搶月月的生活費,還把她堵在雜物間裡讓她上不了課,你們都不管的。”

這兩件事印鴻飛有印象,但與童雅口中截然不同。

餘心月讀初一的時候,有段時間晚飯回來總狼吞虎咽,拿起湯勺時,袖領上挽,不經意露出細瘦胳膊上的淤青。印鴻飛當時見了,隻是問一句:“怎麼來的?”

小孩還維持口裡塞滿飯的模樣,兩腮鼓鼓像隻倉鼠,臉色卻霎時變白,湯勺掉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印江涵說:“她在學校和人打架。”

然後印老太太開始數落小孩毛手毛腳,在鄉下養壞了性子野沒收心。

印鴻飛覺得這孩子瘦瘦小小,怎麼會和人打架。

就算打架,也多半是被人欺負,但看著印江涵信誓旦旦保證會解決這件事,他就沒有多想。

後來到了初二,他開會的時候接到當時餘心月班主任來的電話。

班主任在那邊吞吞吐吐,說餘心月沒來上課,結果發現是被人從外鎖在雜物間裡,鎖了大半節課,幸虧有老師從旁路過,聽到女孩的呼救聲。

印鴻飛當然氣憤,可是當時忙著工作,問問印江涵,發現隻是孩子間的玩笑後,就沒有多管。現在回想,當時老師一直在旁敲側擊地問餘心月與印江涵關係怎麼樣。

還有許多諸如此類的事。

印鴻飛當時沒有多想,沒有多問,沒有多管,沒有給這個初來印家的孩子足夠關心。所以當童雅的質問砸下來時,他也沒臉再為自己辯解。

血液衝上腦門,他的臉色漲得通紅,含糊其辭半天,隻說出:“我、我當時並不知道……”

吃瓜群眾看他這個樣子,就知道童雅說的不是假話。

嘿,事情越來越勁爆了,原來餘心月一直在被印江涵欺負,在印家不被看重。

你不珍惜人家,領養她乾嘛呢,對得起人家生父生母嘛。

好好一個小孩,受儘虐待,現在想反抗,這群人還在糾纏不休。

有奧數班的知情人士開始向周圍人講述印江涵的所作所為。

眾人聽得義憤填膺,看向印鴻飛的眼神更加不屑。

印鴻飛活這麼大,頭一次被當眾處刑,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但他還得勸餘心月回去解決這件事。

“心月,之前是我們不好,但……”

餘心月忽然笑起來,拉住童雅,“但是什麼?印先生,我很忙的,什麼事請你快點說。”

她是真的很忙,要去童雅家練幾小時琴,等到傍晚還得回去和姐姐一起吃飯呢!

女孩全身都是刺,透著一股讓印鴻飛陌生的冷漠。

不,她對童雅他們還是很好,隻是不在乎印家的人了。

這樣的認知讓印鴻飛身子微微發顫,聲音帶點懇求:“月月,回家吧,不管怎麼說,你都是印家的人,你……”

餘心月直接打斷:“我不是哦。”

她笑了笑,“說完了吧,那我走了。”

說罷,牽起童雅就穿過印鴻飛往外走,一個眼神都沒留給他。

印鴻飛想追女孩,沒想到腿蹲得麻了,剛站起來,就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餘心月聽見巨響,回頭,詫異地挑了挑眉:“倒也不必行此大禮。”

圍觀的人忍不住發出哄笑,更有好事者趕緊拿出手機把這幕拍下來。

印鴻飛臉色赤紅如血,撐著地麵站起來時,餘心月已經乘車離開。

他一言不發地回到車裡,啟動引擎,把車開往回家的路上。

印江涵怨氣衝天:“她還是不肯回來嘛,怎麼會有這樣的人,吃了我們家幾年的飯,結果一出事一點忙都不肯幫,還轉身跑彆人那兒去,也不怕人家暗地裡嫌她。”

印鴻飛臉色陰沉,一路都沒說話,任印江涵絮絮叨叨地抱怨。

等回到彆墅,他把車停好,拉住印江涵的手腕把她往屋子裡拖。

這時印江涵才察覺到不對勁,拚命掙紮叫喚:“舅舅,你乾嘛啊鬆手呀,弄疼我啦。”

“是不是餘心月和你說什麼了?她肯定在說謊呀舅舅你信我。”

“鬆手疼疼疼。”

印鴻飛抬腳重重踢開門,把她往裡一拽,抬手一個響亮的耳光就扇去。

“啪————”

一聲脆響。

坐在沙發上喝茶的印老太太呆了兩分鐘,聽到印江涵殺豬一般的哭喊聲,才反應過來,跑過去也扇了印鴻飛一個巴掌,然後跟印江涵一起坐在地上哭。

“怎麼就生了你這麼個不孝子。”

“涵涵做錯什麼你就要打她?你先打死我算了,反正我也活不了多久了。”

“你打吧!這個家被你打散算了!多小的一點事啊,就要打打打,涵涵要是出什麼事,我這把老骨頭也活不久了。”

這一刻,印鴻飛有些明白餘心月當初的感受。

他默默轉身回到車裡,開到江畔,坐長椅上吸煙,就算日影西斜,寒月初生,也不想回到那個叫家的地方。黑暗中紅色的火點一明一滅,地上滿地都是煙頭,他下意識打開煙盒,這才發現裡麵已經空了。

印鴻飛抬頭,頭頂路燈暈出彩色光環,黑色飛蟲圍繞光線打轉。

帶潮氣的夜風吹來,有點涼。

他想,在暴雨傾盆的天氣裡,連把雨傘都沒有的孩子,是不是也會覺得寒冷,也會無助。他是個成年人尚且覺得不好受,何況心月還那麼年幼。

他想懺悔,他想道歉,他想挽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