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1 / 2)

隻一瞬間,謝知秋就明白了為什麼大理寺卿和大理寺少卿都跑得那麼快——

這樁案子,照實去判,必然得罪齊相,那是一個死字。

但如果不照實判,必定要偽造證據、另尋替罪羊,大理寺命官居然親自偽造罪證、官官相護,這可是巨大的把柄,一旦有朝一日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照舊是一個死字!

齊慕先甚至將路都已經鋪好了——

大理寺沒有一個人敢提“齊宣正”的這個名字,隻說是今年錄用的新進士殺人。

這意思,恐怕就是要讓大理寺抓一個新進士來替齊宣正頂包。

這樁案子,非但必須是冤假錯案,還會多拖一個沒有背景的朝廷命官下水,多出一條人命!

謝知秋遍體生寒。

橫豎都是死,隻要還算有選擇,都會選三十六計走為上。

正所謂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隻要能保住一條小命,未來就還有希望。

但她明麵上和齊慕先走得很近,她頭上的人可以推掉這個活,她卻推不得。

一旦選擇站隊,得到了比其他人更多的利益,難免也得做些臟活。

謝知秋強壓著浮上心頭的怒氣,故作冷靜地問:“你真的殺了人?”

齊宣正一聽她這話,表情倒是嚴肅起來。

他稍一坐正,作賭咒發誓狀:“怎麼可能!無緣無故,我殺人乾什麼?”

謝知秋道:“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母親才下葬不到三日,屍骨未寒。你尚在孝期中,同平章事大人還在為你是否可以免去丁憂周旋,而本該守孝期間、身上還有一樁婚約的你,無緣無故,好像也不該出現在樂坊吧?”

“……”

謝知秋這幾句話,成功將齊宣正問倒了。

他卡了一下殼,有一瞬間,他看謝知秋的眼神,變得怨恨而陰毒。

但那隻是一眨眼的功夫。

儘管齊宣正有十足的把握,沒有人敢讓他死在這個大理寺獄中,不過他也清楚,在他爹將一切從頭到尾打點好之前,這個“蕭尋初”對他的人生有相當大的決策權。

想不到他齊宣正,有朝一日也會落到這個田地。

齊宣正心裡“嘖”了一聲,但麵上態度好了很多。

他一摸後腦勺,道:“蕭弟,這個事上,我承認我是昏了頭。主要是母親去世,我實在太難過了,必須找個地方借酒消愁,要不然我覺得自己也一天都活不下去。

“你我都是男人,你想來也明白,人活在世,難免有這種時候,這一點小錯,你就饒過我吧。”

謝知秋:“……”

齊宣正又說:“這個關頭還去樂坊是我不對,但殺人真和我沒關係。

“蕭弟,彆人不知道,難道你還不知道嗎?我現在前途一片光明,我父親還是齊慕先,我為什麼要自毀前程,去殺一個伎女?憑我的家世地位,什麼女人得不到,又何必非殺這麼個人?退一萬步說,就算我

真的非殺這女的不可,區區一個伎女,還用得著我齊宣正親自動手?()”

謝知秋一頓。

齊宣正這話,倒還有幾分道理。

當初林世仁在春闈開榜過後得罪了齊宣正,被打斷右手,齊宣正就是全程在幕後,絕沒有親自動手的。

而且林世仁那個時候,齊宣正也沒有下死手。謝知秋很難想象一個樂坊的歌女,究竟要如何得罪齊宣正,才能被他恨到親手殺掉。

但齊宣正這個人,謝知秋對他的話也不敢全信,隻說:按照大理寺現在初步調查的結果,這樁案子條理清晰、證據確鑿,凶器已經找到了不說,還有不少人證。

你若真沒有犯事,怎麼會叫大理寺的人當凶手抓了??()?[()”

“這恐怕就要問大理寺了,我也不太清楚。”

齊宣正扶住額頭,一副宿醉未醒、頭疼欲裂的模樣。

他說:“昨晚我剛酒醒過來,人已經是現在這個樣子了,還被一大群人團團圍住,根本來不及反應。

“我承認我在孝期留宿樂坊是不應該,但要說我殺人,我可不認。”

*

據齊宣正說,他當晚遭遇的情況,是這樣的——

自母親去世後,他鬱鬱寡歡。

在母親去世前,他其實就已經是樂坊的常客,不過身為堂堂從四品秘書少監,流連樂坊花街並不光彩,所以他出入這等煙花之地,常用化名。

當晚,許是受到母親喪事的影響,他心情尤其鬱悶,隻想逃避現實。

恰逢他在樂坊的相好,差人送來他之前不小心落在樂坊的簪子,並告訴他樂坊來了幾個新的歌女,今晚會給客人唱新曲子。

齊宣正整個人渾渾噩噩的,等回過神來,他就已經身在樂坊,尋找人生為數不多的樂趣了。

當晚樂坊非常熱鬨,人來人往。

但齊宣正作為樂坊難得的貴客,自不必和普通客人擠,樂坊的鴇母給他單獨留了一個雅間,讓姑娘們單獨為他彈唱。

以齊宣正的品味來說,那晚的曲子一般,詞調略顯庸俗,新來的歌女相貌倒是還不錯,但尚未調.教完全,與他這種貴客談笑的話語動作過於刻意生硬,反而讓人失了興致。

當晚,他意興闌珊。

但無論如何,在樂坊消磨時間,總比在母親靈堂前要愉快些,所以他還是沒有回家,打算挑個新姑娘過夜。

酒過三巡,哪怕他酒量好,意識仍多少有點模糊了。

這個時候,從那群歌女裡,忽然單獨走出一個姑娘來,對他巧笑逢迎、投懷送抱。

齊宣正當時人已經朦朧了,見到那樣一個女子,隻覺得比其他歌女都好看很多。他剛經曆喪母之痛,實在拒絕不了這樣溫柔的安慰,便決定選這位姑娘過夜。

於是他將屋中其他人都遣出去,隻留下他們兩人。

昏暗的房間中,那姑娘在他麵前跳舞,低聲對他清唱,將薄薄的輕紗扔到他臉上,還坐到他腿上,給他斟酒。

() 這本來也是樂坊情趣所在,齊宣正一一笑納。

然而,當他喝了那姑娘斟的一杯酒後,後麵的記憶,就完全消失了,再沒有半點意識。

*

“等我醒來,那女孩已經倒在地上死了。”

齊宣正如此說道。

“當時屋內火燭都熄滅了,很昏暗,視線看不清,我意識也很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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