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2 / 2)

“我那時隻覺得自己倒在地上,頭也很痛。”

“我捂著腦袋站起來,才看到我旁邊還倒了個人影。我摸黑過去看情況的時候,正好摸到她身邊有個燭台,我剛將燭台拿起來,外麵就有一大群人舉著燈籠闖進來!”

“我那時才看清,那女孩身上居然被燭台刺了好幾下,最重的一下在頭上,人已經沒氣了!”

齊宣正說他頭很痛,大約確有其事。

謝知秋能看到他額頭上破了個大口子,已經經過包紮,但仍有血跡從布上滲出來,大概傷得不輕。

謝知秋沒作評價,略作思索。

然後,她順著他的話說道:“按照你的說法,那女孩給你的酒裡,難不成是被下了藥?”

齊宣正一凝,立即附和說:“不無可能。要不然的話,我不至於那麼突兀地睡過去,一點記憶都沒有。”

謝知秋垂眸沉思。

說實話,她對齊宣正的人品毫無信任,所以不敢確定齊宣正話裡有幾分是真的,也不敢確定齊宣正是否真的沒有殺人。

但她由衷地希望齊宣正說的是真的。

如果齊宣正說的是實話,那就說明除了他之外,這世上還存在一個真正的凶手。

隻要將這個凶手捉拿歸案,她就可以輕易地將齊宣正撈出來,而不必偽造案卷、抓人抵罪,隻為了不得罪齊相。

哪怕齊宣正手持凶器站在屍體邊上,還被一大群人目擊,隻要有這一線希望,情況仍比齊宣正真殺了人好得多。

隻是……

不知為何,凝視著齊宣正的樣子,謝知秋內心深處籠罩著重重不安。

聽到齊宣正說自己是無辜的,她非但沒有如釋重負的感覺,反而壓力更大。

“……我知道了。”

謝知秋道。

表麵上,她對齊宣正的態度仍然稍微溫和了一些。

她說:“我會按這個方向去查,你放心,隻要有了有利於你的線索,我會立即告知你。”

齊宣正臉上沒有表情,令人格外看不透。

他道:“那就有勞你了,蕭賢弟。”

*

從獄中出來,大理寺主簿看上去大大鬆了口氣。

“太好了。”

他長籲一聲。

“至少齊家這位公子沒有真殺人,比想象中還是樂觀一些。看來大理寺卿和少卿他們,是在官場沉浮太久,太敏感了,裝病裝得太早了些。”

“……不一定。”

謝知秋出了大理寺獄就沒說話,麵色凝

重。

直到此刻,她才出言打斷主簿的積極的情緒。

主簿轉頭,看到謝知秋臉上的肅色,先前的輕鬆頓時煙消雲散,不由僵在原地。

他問:“寺正大人看來,此事沒有齊大人說得那麼單純?”

“……齊宣正的話裡,有很多值得推敲之處。”

齊宣正的話,並不足以完全取信。

光是在謝知秋聽來,他的敘述就有好幾個矛盾之處。

首先,齊宣正身上的衣裳。

謝知秋剛一進大理寺獄,就看到齊宣正的衣服上全是血。

那是噴濺狀的血跡,而不是單純的浸潤或者沾染。

會在衣服上留下那樣的痕跡,就說明他在對方的血噴出來的那一刻,以站立的姿勢處在離對方很近的位置。

然而按照齊宣正的說法,他喝了酒就暈了,直到那女孩死了才醒來,那要怎麼樣,他的衣服上才會沾上如此大麵積的噴濺狀血跡?

其次,齊宣正頭上的傷。

他那樣會流血的傷,恐怕不是單純摔倒能導致的,必須要被用力打擊過。

有人曾經用足以致人流血的武器,正麵用力擊打過他的額頭,才會有這樣的傷口。

可按照齊宣正的話,他直到喝酒暈倒之前都是好好的。

要是不曾與人有過衝突,他都暈倒了,為什麼還會被這樣敲打頭頂?難不成是曾有人還想置他於死地嗎?

從謝知秋的角度看,光以現有的線索判斷——

齊宣正是醉酒後與那歌女因某些情況不合、發生肢體衝突,歌女用重物擊打齊宣正的頭部,導致齊宣正惱羞成怒,一時衝動地拿燭台殺死了歌女,才是邏輯連貫的合理推斷。

齊宣正實在夠像凶手。

這些話她沒有說出來。

當下局勢撲朔迷離,說的話越少越好,怕被人抓到把柄。

她閉上眼,搖了搖頭,將腦子裡的雜念摒棄。

情況還不清楚,不能那麼早下判斷。

其實這些線索還有彆的角度可以解釋——

衣服可以說是凶手提前就想好了要嫁禍給齊宣正,自己穿一樣的衣服殺了歌女以後,再換到齊宣正身上。

至於傷口,完全有可能是在歌女死後,凶手還想殺齊宣正滅口,隻是沒想到下手太輕,反而將齊宣正從藥的效果中敲醒了。

畢竟齊宣正自己說得也有道理。

齊家人想要殺誰殺不成,齊宣正如今已經是四品秘書少監,他要是真想殺人,何至於弄臟自己的手?

謝知秋閉目凝神,儘力讓自己不要有太多先入為主的觀念。

既然齊宣正說他沒殺人,那就但願他真的沒有吧。

半晌,謝知秋開口道:“等會兒你帶幾個人去給齊宣正做筆錄,讓他將剛才那些話再說一遍。然後,關於這樁案件的其他細節,全都整理成案宗給我。明日,我會親自去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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