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八章(2 / 2)

“這種五眼槍的火力固然強悍,大五眼槍筒一看就造價不菲,在實戰之中,哪一方能將武器的成本壓下來,就能更快給更多士兵配備武器,也是競爭中很重要的一環。

“我知道你其實也有很多更靈活的設計,隻是顧及到量產的效率,才刻意采用了目前這種比較折中的構造。

“更何況,義軍能發展至今,與你的才能,也是脫不開乾係的。若沒有你當年在臨月山上恪守堅持,我又如何能找到一個像你這樣的墨者,又如何能與義軍一同走到今日?

“這樣的貢獻,不隻是我,與我們同行的所有人,都是有目共睹的。”

“……!”

奇異的,謝知秋並未在說情話,可他卻因此感到了比任何時候都要來得強烈的情感波動,甚至想要因此擁她入懷。

蕭尋初心裡這樣想,行動上也就如此做了。

他扣住謝知秋的手腕,隻見淺色衣袂如雲揚起,謝知秋就輕盈地落入他懷中。

妻子的身軀嬌小而柔軟,一碰就知道完全不同於男子的結實。

而正是這具身軀,曾與他命數契連、生死與共。

是她抓住他的手,目標堅定地在前麵引路。她曾看到他的才華與理想,然後一步步將他引向今日之運。

蕭尋初捧住謝知秋的後腦,閉上眼,俯身將頭重重地埋在她的肩頭。

即使問題沒有根本解決,但世上隻要有一個人信任他到如此份上,總覺得內心就會湧現出某種力量,哪怕麵前是難以逾越的刀山火海,他也可以上去闖一闖。

謝知秋感到蕭尋初在她背後收緊的雙臂,一愣。

她一言未發,隻是同樣環抱住了對方的背,靜靜地依偎在對方胸前。

燈影輕輕晃了一下,不知何處而來的暖意消解了北地冬寒,而窗外的明月,靜悄悄爬上了樹梢。

……

後半夜,謝知秋取了件蕭尋初的裘毛大氅披著,仍坐在桌前看辛國的曆史記載,以及近來十年方國使者出使辛國帶回的筆記。

蕭尋初自不舍讓謝知秋一個人熬夜想對策,便在對麵坐著陪同,兩人共用一盞燭燈,就這樣看了小半宿。

不過,不知從何時起,謝知秋就隻是拿著文書一動不動,蹙眉凝思。

蕭尋初注意到她的異狀,道:“你要是累了,不如去睡吧,我把這些再看一遍,如果找到什麼值得注意的地方,整理出來,明日給你。”

謝知秋緩緩搖頭。

“我沒困。”

她說。

“……我隻是在想,既然辛國也有這樣的武器,那為何不早點拿出來,白白挨了義軍這幾個月的打。”

蕭尋初一怔,順著謝知秋的思路,考慮道:“宋師兄將突火.槍的圖紙賣給辛國商人,至今有快十二年了。

“不過在義軍用之前,沒見有人在戰場上用這種武器,反而是最近,我們的軍隊普遍配備了火器,他們才開始拿出類似的東西。”

謝知秋垂眸,盯著文書上關於辛國的種種情報。

實際上她今晚專門挑出來的,都是關於辛國李太後生平的內容。

儘管方國使臣描述辛國太後的時候,總是帶著很多主觀情緒,但從她的人生經曆中,仍舊有可能推得她的內心想法。

半晌,謝知秋道:“我在想,承天皇太後儘管與顧太後一樣都是太後,但兩人出身經曆完全不同。

“顧太後是平民出身,前半生顛沛流離,對民間疾苦體悟更深。

“但承天皇太後……她的娘家李家,在辛國是數一數二的漢族權貴,在辛國的地位甚至僅次於大賀皇室,她是徹頭徹尾的貴族千金,或許她的思維想法,比起義軍,會更接近於趙澤。”

“什麼?!”

出於種種原因,蕭尋初現在對趙澤的印象並不好。

不過他剛要抓頭發,就想明白了謝知秋的意思:“你是說,她和趙澤一樣,知道火器好用,但是出於保守心理,不願意冒然公開?”

謝知秋頷首。

而且,辛國的軍隊有相當一部分掌握在宗室手裡,要是火器不小心被宗室所用,對皇太後來說絕對是大麻煩。

謝知秋想了想,說:“不過……她比趙澤聰明。儘管認為這種新式武器有風險,但仍然留了一手,並在關鍵時刻祭出來,威嚇我們。”

要真是這樣,辛國的整個體係應該都不成熟,多半遠不如義軍所在的北地完善。

……這倒是可以利用的地方。

“尋初。”

謝知秋目色幽沉,出了聲。

“等到上京,見到承天皇太後,我們有可能會死的。”

“——!”

儘管自古有“兩國交兵,不斬來使”的規則,但謝知秋要向辛國提要回十二州這種高風險的議和條件,而且兩人明麵上是朝廷的使者,實則是義軍的人,身份也有問題,其實在出行前,謝知秋就反複強調過此行頗為危險。

不過,此刻聽她如此鄭重地重提此事,蕭尋初亦不免肅然。

謝知秋說:“承天太後在這種時候讓人用辛國突火.槍突襲義軍,像是想要打亂我們的陣腳,她可能已經知道了我們的身份與義軍有關,這會讓我們的處境比正常使者更為凶險。

“但是,此行的目的不能退讓。”

說到這裡,她頓了頓。

“……承天皇太後若思路真的更接近於趙澤,那麼她極有可能不會因為單純的民生而退讓停戰,戰爭在她眼中代表的更多是利益,必須要有極大的優勢,才能說服她。”

謝知秋偏頭看向蕭尋初,問:“尋初,我們都走到這裡了,如果我說……我相信你,你願不願意陪我,再豪賭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