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西方(四)(1 / 2)

距離薩利安子爵夫婦從孤兒院收養兩個孩子已經過去了大半年, 子爵府的仆人們都十分喜愛安靜善良的奧德蕾大小姐以及淘氣可愛的路易斯小少爺。

夜晚,除了值班的仆人房, 其他房間的燈光本該相繼熄滅,主臥卻燈火通明。

主臥內,新式電燈的光輝將子爵夫人貝阿特麗絲落在紅色魚尾裙的一根金發照得宛如特意縫製的金線點綴, 薩利安家族特有的光輝美貌卻要比燈光更加閃耀。

“加斯帕德。”貝阿特麗絲張開塗抹了口紅的嘴唇, 彎出優雅美麗的弧度, 對著鏡子呼喊。

她一邊從鏡子裡注視著自己丈夫的舉動, 一邊將一枚閃亮的、繼承自祖母的綠寶石耳釘佩戴在耳朵上。

她的丈夫, 洛林貴族圈裡最為神秘的薩利安子爵正穿著白天的衣物躺在床上,手裡捧著一本老舊的不知從哪淘來的探險筆記。

“加斯帕德, 不要賴在床上, 你該去洗個澡, 看看你袖子上的汙漬。另外,我求求你不要在床上看這種滿是灰塵的久遠書籍。”

加斯帕德聞言在被子上交疊了一下雙腿, 回答的語氣和他的姿勢一樣隨意:“哦, 那是路易斯打翻的羊奶。至於筆記, 它一定沒有你耳朵上的寶石來得年代久遠。”

貝阿特麗絲擰了擰眉毛,加重了語氣:“加斯帕德。”

“好的,姐姐。”與語氣中的那份無奈不同,加斯帕德的臉上掛著微笑。他下床, 赤著腳踩在地毯上,輕盈優雅地來到貝阿特麗絲的身後,雙手搭在貝阿特麗絲雪白細膩的肩膀上。

他低下頭, 吮了下貝阿特麗絲耳朵上的綠寶石,呢喃道:“怎麼,它難道有我的眼睛好看嗎?”

貝阿特麗絲凝視著加斯帕德的臉龐,卻沒有看向那雙神秘而華美的綠色眼睛,而是看向了那仿佛被誰親吻采擷過的紅潤嘴唇,那嘴唇還若有若無地觸碰著她的耳畔。

她輕笑著回答:“親愛的,不如將你的眼睛取下來安在我的耳朵上。”

加斯帕德轉身離開,在床邊解開衣物,說:“那我拿什麼注視你與我們的孩子呢?”

貝阿特麗絲托著下巴,將丈夫白皙瘦削的身材看在眼裡,回答:“我可以將我的眼睛給你,隻要你不嫌棄那是藍色——我親愛的弟弟,彆忘了明天我們要去做什麼,讓女仆準備好狩獵時要穿的衣服,你一直埋頭於那些該被曆史活埋的玩意,洛林的貴族們甚至不知道你的眼睛是什麼顏色。”

主臥的門被合上,加斯帕德的聲音模模糊糊:“笑話,他們才是腐朽的老東西。”

過了一會兒,貝阿特麗絲聽見門那傳出動靜,揚聲問道:“怎麼了?”

門外不是加斯帕德,而是子爵府的三個孩子。

奧德蕾穿著睡裙,神情緊張,與弟弟盧卡斯一起抱著最小的路易斯。

“媽媽,路易斯好像生病了。”

“什麼?”貝阿特麗絲吃了一驚,連忙從凳子上起身,聲音含著怒氣,“女仆呢!她們在哪裡!”

盧卡斯瞅著路易斯揪住他衣袖的手指,細聲細語:“可路易斯說他隻想要爸爸媽媽。”

貝阿特麗絲鬆了語氣:“好吧……可憐的路易斯。”

她接過路易斯,探了探額頭,說:“隻是有一點發燒,睡一覺就好了。奧德蕾,帶著盧卡斯回去睡覺,不要讓我再看到你們隻穿著睡衣在走廊上。”

見其他兩個孩子都回去了,貝阿特麗絲將路易斯放在床上,蓋好被子,責備道:“你看你,黏人精、搗蛋鬼,一定是你又不好好穿鞋子在家裡亂跑,腳受了涼,讓我猜猜,你是不是還在爸爸喂你羊奶的時候打翻了杯子,這樣的你怎麼會不生病。”

路易斯——林行韜不知道不喝羊奶和生病有什麼關係。他迷迷糊糊地縮在被子裡,聽著薩利安子爵夫人歎了口氣,摸了摸他有些發燙的臉頰,然後回到了梳妝台前。

在門口再次傳出聲音的時候,子爵夫人喊道:“去給路易斯倒一杯暖和的羊奶!”

於是那聲響又遠去了。

又過了一會,林行韜幾乎睡著的時候,一絲清涼同時帶著熱氣的風吹到了他的身邊。

一具溫暖的身軀鑽進了被子裡,順順利利地將他摟在了懷裡。

那人先是拿一隻手摸了摸林行韜的腳踝,說了句“有點涼”,又舉起另一隻手拂了拂林行韜的劉海。

林行韜靠在他的懷裡,腳踩著他的小腿,仰著頭,慢慢睜開了眼。

他看到子爵加斯帕德綠色的眼睛,那眼睛正溫柔地注視著他。

角度的關係,他轉了下眼睛,也隻看到子爵的脖頸處比睡衣以及羊奶更加白的皮膚。也許是剛剛沐浴完的關係,皮膚上泛著比薔薇淡一些的紅色,子爵的金發卻經過了很好的擦拭,雖然猶帶水汽,但有幾根已經軟軟地垂在了他白色的睡衣上,即便有水滴滴落在林行韜的臉頰,也很快被子爵輕柔地拭去了。

子爵舉起袖子,那袖子是柔軟的泡泡袖,自己嗅了嗅,又舉到林行韜鼻子前,笑著說:“我們或許應該換一個羊奶的牌子,我感覺到它滲透了衣服把奶味留在了我的皮膚上,路易斯,你可能得一直聞著這個味道睡覺了。”

子爵夫人一下子嚴肅起來:“你說得沒錯,我們應該找那位提供羊奶的商人問個清楚,不管是否有營養,起碼幾個孩子都不太喜歡。”

“是的。”子爵將手臂穿過林行韜的腋下,往上提了提,“但是寶貝,現在你得將這一杯羊奶全部喝掉——好吧,起碼喝掉一大半。”

杯子直接碰到了林行韜的嘴唇,林行韜又不是真的孩子,不會耍脾氣,所以他乖乖張開嘴喝了下去。

子爵誇獎了一句:“我還以為要哄一會呢,我的男子漢。”

男子漢……在這個年紀喝掉帶點腥味的羊奶或許真的是男子漢吧。

“好了,快睡吧。”子爵將金發撥至腦後,躺了下來。

林行韜心裡閃過一個想法:我還沒有刷牙。然後思緒陷入更深層的模糊。

他朦朧中感到子爵夫人躺在了另一側,他夾在父母的中間,呼吸著不知來自何處、並不像奶味、連被子都被沾染上的清甜香氣。

他居然睡了過去。

睡夢中,他又感覺到一隻手顫抖地插進他的發絲中,從克製而輕柔的撫摸轉為大力而可怕的摩擦。在他被拉扯疼醒之前,那股力道又消失得一乾二淨。

他聽到有人大口地呼吸著、垂死地呼吸著、欲罷不能地呼吸著,那人將頭顱埋在他的背後,堅硬的鼻尖頂住他的脊柱,上下滑動。

緊接著呼吸變為了恐懼瀕死的喘息,一個悅耳的男聲輕輕念著詩句:“……我像聞一朵枯萎的花一般,聞著我逝去摯愛的芬芳……睡眠如死亡般甜美。”

滾燙得可怕的液體——也許是血——從被子裡湧出,淹沒了林行韜不安的掙紮,同時也吞沒了女人若有若無的啜泣聲。

“親愛的路易斯,你有什麼事嗎?”男聲從林行韜的背後停止念誦,陡然問道。

一切幻想驟然破碎,林行韜猛地驚醒。

他看到對麵子爵夫人恬靜的睡顏和露出被子輕輕搭在他的臉側的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