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自己消氣了,就會自己乖乖回來的。
蕭何這般想著,滿心歡喜的點開消息來看,卻看見冬歉隻給自己發了一句話:【我玩夠了,我們分手吧。】
蕭何如遭當頭一棒。
他恍惚間還以為自己看錯了。
什麼玩夠了?
這種話不是一直以來都是由他來說嗎?
蕭何生平第一次感覺到被彆人玩弄感情的滋味。
【你是什麼意思?】
【就是這個意思。】
冬歉冷漠地回複他:【從此以後,我們不要再聯係了。】
再接下來,他就給了蕭何刪除拉黑一條龍服務,整個過程極其拔吊無情,極其乾脆利落,令人發指。
在他麵前裝了這麼久的深情人設,終於可以一腳把他踹開了。
冬歉等這一天已經等很久了。
看著發出去的消息打著紅色感歎號,蕭何愣住了。
他的後背一陣發冷。
他終於意識到,冬歉是跟他玩真的。
那一刻,他什麼也顧不上了,拿起車鑰匙就想驅車趕往冬歉的家。
一名員工被蕭何臉上的表情嚇到了,匆匆躲到一邊,心想,蕭總到底是怎麼了?
那神情,就好像晚一秒都會要了他的命似的。
蕭何來到了冬歉所在的小區樓下。
一路上,他不知道闖了多少個紅燈。
他的手微微顫抖,胸膛劇烈的起伏著,失去了慣有的從容和體麵。
在外人的眼裡
,
現在的他看起來不知道像不像個瘋子。
事實上,
他也確實快瘋了。
他從來沒有關心過冬歉的住址,隻能狼狽地在小區裡四下尋找著冬歉的身影。
直到那個人猝不及防地闖入了他的視野裡。
冬歉站在遠處,小口小口地舔著冰淇淋,這時,他的鞋帶散了,一個男人按住他的肩膀,俯下身來給他係鞋帶,滿眼溫柔。
少年垂著腦袋,專注而認真地注視著他,隨即,唇角微微勾起,露出一個罕見至極的笑來。
那一刻,蕭何感覺自己躲在陰暗角落裡的老鼠,偷窺著彆人的幸福。
冬歉從來沒有對他這麼笑過。
從來沒有...
他眼簾下的眸子無比漆黑,他想湊近一點看看,到底是什麼人取代了他的位置,到底是什麼人將少年從他的身邊騙走。
那個男人在少年的鞋上係了個漂亮的蝴蝶結,緩緩轉過臉來,臉色蒼白卻俊美無比。
但這並不是重點。
重點是他的那張臉,跟自己簡直太像了...
倘若不仔細瞧,乍一看,完全會讓人覺得是一個人。
不知是不是錯覺,在蕭何對上他的視線時,那個男人仿佛朝他投來一個挑釁的目光。
那一瞬間,蕭何被激起了陰暗的勝負欲。
“冬歉。”
他遠遠地站在樹下,就這麼高高在上地叫住了冬歉的名字。
他以為冬歉如果看到他,就會過來。
但是,沒有。
冬歉好像甚至懶得分給他一個眼神一般,拉住謝酌的手,淡淡地微笑道:“我們回家吧。”
謝酌頓了頓,隨即寵溺一笑:“好啊。”
蕭何看著這一幕,難以置信地睜大了眼睛。
冬歉居然真的就這樣無視了他,在他的眼前自然而然地牽起另一個男人的手,要帶他回家?
蕭何再也按捺不住,他大步走上前去,強硬地攥住冬歉的手腕,又怕驚嚇到他,生生將快要漫出來的不滿壓抑下去,儘量對他語氣平和道:“你剛剛給我發消息是什麼意思?”
冬歉抬眸看了他一眼,又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謝酌,生怕他覺得自己沒跟他斷乾淨,於是乾脆將昨晚的懲罰再來一遍。
好在謝酌並沒有生氣,他隻是皮笑肉不笑地站在那裡,眸色晦暗。
冬歉心想,這一定是謝酌給他的測試。
目的是看看自己究竟是不是真的跟蕭何分手了。
冬歉看向蕭何,一根一根掰開蕭何攥住他的手指,麵若冰霜道:“你以前說過,我可以隨時離開,不是嗎?”
蕭何愣住了。
他確實這麼說過。
那個時候他想著,就讓冬歉試著追求自己,在他見識到自己是怎樣一個玩弄感情的人之後,若是接受不了,就隻管離開。
可那時他沒有想到,冬歉在看清他是一個怎樣的人之後依然不曾離開,他一
如既往地跟在他的身後,
隻要自己肯回頭,
他一定就在那裡。
因為冬歉,蕭何第一次知道,原來這個世界上也有人這麼執著地愛他,不求回報,哪怕遍體鱗傷也毫不在乎。
可是,那個曾經怎麼趕都趕不走的少年,卻在自己最愛他的時候選擇了離開。
他甚至從來沒有想過那麼愛他的少年會主動提出分手。
他一直以為,先提出分手的人一定會自己。
就在不久之前,還有朋友跟他開玩笑說等他跟冬歉分手的時候,冬歉不同意,不依不饒地對他死纏爛打該怎麼辦?
當時蕭何確實也想過這個問題。
但是現在,現實狠狠地給了他一巴掌。
蕭何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看向了站在冬歉身邊的那個男人。
他冷冷道:“你跟我分手,就是為了跟這個男人在一起?”
蕭何嗤笑一聲:“你的口味還是這麼單一...你覺得我對你不夠專一,就找了一個能把心思全部放在你身上的男人,是嗎?”
他雙眼發紅地靠了過來,漆黑的眸子冷冷地盯著他:“你就這麼想把他當成我的替代品?”
冬歉似是沒想到他會這麼說,微微睜大眼睛,眼底壓抑著一抹複雜的情緒。
蕭何以為自己猜對了,眸光微亮:“冬歉,相信我,我比他更好。”
“隻要你現在跟我回去,我發誓從此以後,我的身邊除了你之外,不會再有彆人。”
“冬歉,不做我的情人了,跟我談戀愛吧,好嗎?”
蕭何第一次把姿態放得這麼低。
就算是當初追求段衡的時候也不曾有過。
但現在,滿心滿眼想著的就是冬歉可以重新回到他的身邊。
今天一天,他思考了很多。
他發現自己對冬歉動了真心,他想要跟他有長久的發展,他在乎冬歉對他的看法,他想從此以後,冬歉都可以留在他身邊。
他已經太久太久沒有過想要認真談個戀愛的想法了。
可是這時,冬歉卻毫不留情地戳破了他的一切幻想:“蕭總,你想多了。”
他這冰冷的口吻讓蕭何感覺到很陌生。
冬歉從來沒有用這樣的語氣跟他說過話。
“你...”
還沒等蕭何說完,冬歉眼尾輕挑,一抹上揚的唇角透著徹骨的涼薄。
他一字一句道:“誰說他是你的替代品?”
蕭何臉上血色儘失,那一瞬間,整個人仿佛被冰水從頭到尾澆了個透徹。
雖然常常聽彆人說冬歉這個人其實冷心冷性,涼薄至極,但是他從來沒有直觀的感受,因為冬歉一直都不吝於將自己最熱情的一麵展現給他看,所以他就下意識的以為,他就是這樣的人。
但是現在,蕭何終於明白,冰冷才是冬歉的底色。
隻是在這之前,他將自己內心少有的熱忱捧給了自己,可是自己從來
沒有認真對待過他的心意,反而肆意踐踏,毫不在乎。
所以現在,他要收回去了。
可是自己卻不習慣了。
冬歉毫不留情的甩開他的手,蕭何頓在原地,想去追他,卻被謝酌擋下了。
謝酌瞥著他,黑色的瞳孔猶如深潭一般,徹骨冰冷。
他分明麵色蒼白,唇上卻紅的滴血,此刻正冰冷地注視著蕭何,陰鷙的眸子裡飛快地閃過一抹嗜血的殺意,笑容令人毛骨悚然。
簡直....不像是人類。
再然後,他就眼睜睜地看著那個男人當著他的麵,攬住少年的肩膀,兩個人毫無留戀地走遠了。
蕭何愣在原地,一副深深的疲憊感蔓延全身。
究竟是哪一步出了問題?
....
蕭何不記得自己是怎麼回去的。
他一路上渾渾噩噩,從前的他意氣風發,現在卻有種說不出來的頹廢感。
他幾乎已經確認了。
冬歉是真的不愛他了。
可是為什麼呢?
明明在昨天的時候,一切都還是好好的。
他來到自己常去的一家酒吧,隨便點了杯酒,然後一個人找了個沒人的位置坐下。
節奏感強勁的音樂在他的耳畔震顫,炫酷的燈光特效落在房間裡大大小小的角落,換作以往,足以驅散所有的煩惱。
可是蕭何坐在這裡,不知為何,卻有一種格格不入的感覺。
他想,冬歉應該不喜歡這種地方吧。
可是他跟自己在一起的時候,自己從來不過問他的意願,仗著他對自己的喜歡,將怕人的少年隨便帶到這種地方來。
那個時候的他,應該也感覺到與這裡格格不入吧。
隻是儘管這樣,他還是會努力迎合著自己。
他明明知道冬歉有白化病,他明明知道冬歉不喜歡自己被雨點一樣的視線包裹著,他明明知道冬歉將自己關在封閉的精神世界,不能接受任何刺激。
他也知道,冬歉甚至嘗試過自殘的行為。
他明明什麼都知道。
但是他卻什麼都不做。
段衡說對了,他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混蛋。
蕭何一口氣喝乾了杯子裡的高度數酒。
看到他這副情場失意的樣子,旁邊座位的人看見了,忍不住拿著酒杯過來搭訕他。
蕭何聽見他們曖昧的語氣,刻意撩撥的動作,還有故意借著挪座位而拉進的距離,自嘲地笑了一聲,忽然覺得這裡的一切都無趣至極。
真奇怪,他明明以前是最享受這些的。
什麼都不用做就會主動貼上來的人,這可比愛而不得要好過太多太多。
之前向段衡表白被拒絕的時候,他好像也這樣自己一個人來酒吧喝酒過。
當時的他,像是已經徹底自暴自棄了一樣,可以跟任何一個來跟他搭訕的人調情,隨便一個人都能來跟他滾床單
。
但是現在的他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氣一般,
對彆人的搭訕愛搭不理,
將他們視作一團空氣。
可是這不應該。
他一向不是這個玩膩了就接著換下一個嗎?
他不是已經告訴過自己,不要卑微地去追求自己得不到的喜歡嗎?
可是為什麼,他的腦子裡現在反複出現的卻是冬歉的身影。
原來這就是念念不忘的滋味嗎?
冬歉扯住他衣角的樣子,冬歉望向他的樣子,冬歉笑起來的樣子,冬歉難過的樣子....
一幕幕,一幀幀割痛著他的心。
他一次次將冬歉從自己的身邊推開。
同時,也一遍遍地看著他重新頑強地出現在自己的麵前。
他起初對冬歉沒有好感,或許是看見他努力追求自己的下賤樣子,像極了曾經的自己。
膽小的人其實從來是他。
是他太驕傲了,不敢直麵自己的過去。
咽下喉嚨裡的酒苦澀又嗆人,蕭何痛苦地咳嗽起來,他從來沒有這麼狼狽過。
隻要蕭何一想到,那個曾經這麼愛他的人現在已經愛上了彆人時,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說不出來的痛苦。
他終於知道自己失去的到底是什麼了...
他曾經喜歡那種玩得開,願意跟他走腎不走心的情人,因為這樣的感情不會帶來麻煩,合拍了就在一起,玩膩了就分手,格外方便。
但其實,當享受過被愛的感覺之後,他卻發現自己好像再也不能忍受劣質的情人關係。
他後悔了,他真的後悔了。
就在這時,他感覺到有人坐在了他的旁邊。
不過,這次的不是來找他搭訕的人。
段衡靜靜地注視著這個失意的人,垂下眼睫,裡麵藏著複雜的情緒。
蕭何看向他,嗤笑一聲道:“你是來看我笑話的嗎?”
段衡垂下眼睛,道:“你怎麼了?”
蕭何沉默一會,自嘲地笑了笑:“冬歉跟我分手了。”
“你提的?”
“他提的。”
段衡微微睜大眼睛。
這倒是他以前不知道的。
他原本以為冬歉在找到新的替代品之前,是不可能跟蕭何分手的。
但看蕭何現在這個樣子,冬歉大概是真的跟他斷乾淨了。
這中間到底發生了什麼?
蕭何眼中滿是不解:“他明明曾經那麼愛我,到底為什麼,突然要跟我說分手。”
段衡沉默了。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既然現在冬歉已經跟蕭何分手,不會再心甘情願地任由蕭何糟蹋,那麼那件事,蕭何也差不多應該知道了。
說起來,倒也真算是風水輪流轉。
上次蕭何利用自己跟冬歉在一起了來挑釁自己,而現在,他卻可以輕飄飄地用一句話將他摧毀。
雖然段衡關心弱小,喜歡幫助病人解決折磨很久的心理問題,但其實並不是那麼優柔寡斷的人。
相反,他睚眥必報。
他抬起眼簾,看向蕭何,緩緩笑道:“蕭何,你有沒有想過,其實,冬歉喜歡的人從來都不是你呢。”
蕭何愣了愣,反應慢了半拍,接著,他機械般地抬起頭來,似乎不敢相信段衡剛剛的話。
段衡看著失魂落魄的蕭何,一字一句地說出那句真相:“他喜歡上的,隻是你跟那個人格外相似的臉。”
那一刻,他的語氣近乎殘忍:
“換句話說,你隻是那個男人拙劣的替代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