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清楓怎麼會在這裡?
莫非他發現了自己的存在了?
不,不可能。
情急之下,冬歉的思緒反而冷靜了下來。
自己在這裡的事情從來沒有告訴過任何人,鳳煜更加不可能把自己的行蹤透露給他。
可他為什麼會不偏不倚地出現在這裡?
冬歉握住杯盞的手輕輕攥緊,指尖用力到發白。
像是察覺到了樓上人的目光,謝清楓抬起了眼眸與冬歉對視。
兩個人視線交錯的那一瞬間,像是劃過一朵火花割裂了時空,冬歉忽然有些緊張,胸口仿佛被什麼東西攥緊了一般。
呼吸淩亂了半分。
緊接著,謝清楓的瞳孔緩緩放大,像是精準捕捉到了獵物的天敵,落在他身上的視線緊緊鎖住了他。
空氣如同被抽乾了一般,無聲的交鋒。
但事已至此,倘若自己這個時候心虛跑掉,反而會讓他看穿自己。
必須要鎮定應對。
這麼想著,冬歉揚起唇角,故意對著謝清楓遙遙舉杯,一派主人的模樣。
有這麼一瞬間,謝清楓的心狠狠顫了顫。
冬歉一步一步從樓上走了下來,緩緩來到謝清楓的身邊,閃動的眸光帶了幾分商人的精明。
“貴客氣質不凡,想必是修仙之人,如今蒞臨來此,倒真是在下的榮幸。”
謝清楓的喉嚨發緊,緊盯著他的身影,目光一刻也沒有離開。
眼前的人跟記憶中的少年其實並不相似,冬歉骨子裡其實很乖,不像眼前這個人,整個人像是一朵糜爛的花,又像是惑人墮落的罌.粟,一顰一笑同那個人皆是不同。
自己是不是太想他了,所以看誰都覺得像他。
自那天之後,他又種了好多好多的睡蓮。
可是每一朵都沒有用。
它們一次次的枯萎。
每一次,他都滿懷希望,又再度絕望。
這種無望的輪回幾乎讓他快要瘋了。
這些天,他一直渾渾噩噩,想他了,就到冬歉以前生活過的地方來看看。
明明他知道,就算這麼做也什麼都彌補不了。
他也知道,就算這麼做,冬歉也不會原諒他。
但是蝕骨的思念實在是太過磨人,他好像快要熬不住了。
等反應過來的時候,人已經來到了這裡。
隻是他才知道,原來這座青樓的老板早已易主,現在的他已經是雲中城有名的歌舞坊了。
果然物是人非,很多事情都變得不一樣了。
可就在與這個坊主見麵的那一刻,有那麼一瞬間,他恍惚間竟覺得冬歉就站在自己的麵前。
倘若不是冬歉的屍身現在還在弱水洞中躺著,他或許真的會認為,眼前這個人就是冬歉。
明明一切都在告訴他,他不是那個人。
但謝清楓感覺
自己的靈魂都在情不自禁地為這個人吸引,又為這個人動搖。
“閣下為何始終戴著麵具。”,謝清楓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冬歉頓了頓,手指輕輕觸上自己的麵具,淡笑一聲:“因為相貌醜陋。”
他這麼一說,他身旁的那些美人可就不願意了。
“坊主千萬不要說,在我們心裡,您就是最好看的!”
“對啊,不管坊主是什麼模樣,在我們這裡,都是天仙一般的存在。”
冬歉:“.......”
他們的濾鏡是不是有點太重了?
冬歉輕笑一聲,吩咐道:“我先上去了,你們好生招待著。”
當他轉身的那一瞬間,謝清楓忽然道:“冬歉。”
猝不及防地一下,冬歉愣了愣,停止了腳步。
這細微的停頓在謝清楓的眼中無限放大。
心中的那份猜疑愈發濃重,謝清楓站在冬歉的身後道:“可否摘下你的麵具讓我看看。”
冬歉轉過臉來,皮笑肉不笑地看著他:“這個,請恕在下不能從命。”
冬歉身旁的小美人們有些看不下去了,七嘴八舌地對謝清楓道:“你這個人是怎麼回事,看不出來咱們坊主不想要摘麵具嗎?”
“你們修仙之人都這麼冒昧嗎?算了算了,我們也不想給你彈琴唱小曲了,你趕緊走吧。”
剛剛還圍著謝清楓嘰嘰喳喳的美人現在都跟看瘟神一樣遠離他,就因為他讓他們的坊主做了他不喜歡的事情。
一生受人尊敬的謝清楓何曾受過這樣的對待。
冬歉也沒有想到,自己隻是說了一個“不”字,他歌舞坊的人竟然會這麼護著自己。
真是一幫性子純善的人。
可即便受到如此對待,謝清楓仍舊固執地站在那裡。
他的意思好像已經很明確,如果沒有看到冬歉摘下麵具,他是不會讓他離開的。
冬歉知道謝清楓這個人有多麼固執,決定好的事情是不會輕易放棄的。
何況現在,他又跟自己較上了真。
冬歉淡笑一聲:“既然你執意不走,也好,也罷。”
他的目光黯了黯,意味不明道:“不過作為交換,你得做我們的客人,接下來,無論我的人如何招待你,你都要全部照做才行。”
謝清楓注視著冬歉的眼睛,良久,點了點頭。
片刻,謝清楓就被冬歉請道了最大的客房中。
他故意自己坐在主座,委屈謝清楓坐在客座。
冬歉盤算著,若是自己在這裡好好為難他,他自己就會知難而退了。
房中點著桂花木做的熏香,淡雅的氣息漂浮過每一寸角落,氣氛卻是那樣潮濕,像是濃烈的雨季。
葉琚推開門,安靜地走了進來,半蹲下來,斂下眼簾,往冬歉的杯子上倒上了剛溫好的酒水。
天冷,葉琚不許他喝涼酒。
自從冬歉上次救了他
之後(),不知為何⑼(),葉琚就成為了最愛親近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