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晚,冬歉被厲北沉翻來覆去折騰了半宿。
整個過程,他始終抬手擋住自己的眼睛,像是嫌惡地不想看見厲北沉,又像是不能接受這樣一個在彆人身下承歡的自己。
厲北沉很喜歡瞧他這樣。
他在囚犯麵前始終是一副風風光光的樣子,可在他這裡,卻隻能像沒有憑倚的浮舟一般,紅著眼眶,淚水沾濕了眼角,可憐得招人心疼。
在冬歉精疲力儘後,厲北沉看著他那張臉,鬼使神差的,俯身溫柔地吻了吻他汗濕的鬢角,隨即在他身上裹了身外袍,抱著他到旁邊的浴池中清洗。
冬歉似乎真的是被折騰的狠了,幫他清洗的時候,他始終半闔著眼睛,看起來蔫蔫的的,累極了一般,一聲不吭的任由他動作。
看起來,倒真是全然將厲北沉當成了伺候的小廝。
厲北沉笑了笑,倒也也沒怎麼在意。
冬歉清洗完身子,解開浴袍,從架子上拿起自己來時的衣服,一件一件地穿上,好像迫不及待地想要離開。
厲北沉看出了他的想法,伸手攥住了他冰涼的手腕,偏頭看向他:“冬掌刑,今晚彆走了。”
冬歉淡淡地垂下眼簾:“這也算在我們的交易裡?”
厲北沉意外地看了他一眼,隨即揚了揚眉:“當然。”
冬歉的指尖發白,似是忍不下去了,用一種很可怕的目光盯著他看了很久,隨即,他像是放下了抵抗一般,閉了閉眼睛,緩緩卸了力,重新將身上的衣袍掛在了架子上。
就在他背過身去的那一瞬間,眼角劃過一抹得逞。
獵物讓他留宿了。
這倒是個好兆頭。
再轉眸,厲北沉已經大喇喇地坐在床上等他了。
他的目光從冬歉的身上一寸寸地劃過,似是要將他看透。
冬歉滴水不漏地來到他的身邊,沒要沾到厲北沉的一片衣角,就這樣相安無事地躺下,閉上眼睛。
不得不說,厲北沉的體溫真的很高,明明隔了點距離,卻猶如身邊靠著一個熱乎乎的暖爐。
這個季節,夜風涼到了骨子裡,對冬歉這種身子單薄的人來說就比較受罪了,可是窩在厲北沉身邊,那點冷意就好像融化了一般,什麼都感受不到了。
或許,這也是厲北沉這個人唯一的一點點好處吧。
冬歉這麼想著。
就在冬歉躺在厲北沉身邊時,厲北沉偏過頭去,起身拿蠟燭剪去熄燭火。
就在那一刻,幾乎是條件反射的本能反應,冬歉的肩膀顫了顫,緊接著慌忙攥住了他去拿蠟燭剪的手,嗓音像是在害怕什麼一般,發著抖:“彆熄。”
他還從未有過這樣主動要求什麼東西的時刻,厲北沉的目光順著那隻攥著他的手緩緩落在了冬歉是臉上,有些困惑:“怎麼了?”
似是看冬歉整個人像一張弓一般緊繃到了極致,厲北沉下意識放緩了語氣,漫不經心地岔開話題:“之前哭著求我
熄燈,怎麼現在又不讓了?冬掌刑的心思,還當真是讓我難以揣測。”
他說的是之前按著冬歉在床上做的時候,冬歉似乎是很怕被自己看見他那處的殘缺身體,幾乎是崩潰了一般求他熄燈。
可是他不知道,他越是這樣,反而會激發出自己的惡趣味。
而激發他惡趣味的代價,就是他偏不熄燭,偏就要不懷好意地看著掌刑大人不知所措地流淚。
見厲北沉拿那件事說事,冬歉似乎是被他的話激到了,咬了咬牙,冷著臉鬆了手:“算了,隨你。”
他放棄的如此果斷,反倒讓厲北沉一頭霧水。
厲北沉還是熄滅了那燭火。
他也注意到,在燭光滅了到那一瞬間,冬歉的身體很明顯地顫了顫,像是在畏懼什麼似的。
不過這好像是他的錯覺。
因為很快,冬歉就恢複了以往那樣冷冰冰不愛搭理人的樣子,背過身去,睡覺的時候,好像恨不得離厲北沉八百裡遠。
厲北沉說什麼,冬歉都不理。
漸漸地,厲北沉便不再說了。
這反倒讓他有些不習慣。
又或者說,讓他無所適從的是另一樣東西。
漆黑的寢殿猶如是死寂的墳墓,無形中扼住了他脆弱的喉嚨。
冬歉能夠很明顯的察覺到,這具身體是很怕黑的。
尤其在這伸手不見五指的環境中,這份恐懼達到了頂峰。
這份恐怕與原主的經曆有關。
在父親舊部的幫助下,原主雖然得以逃出生天,但那個時候的他還很無能,不像現在這樣隨時隨地都能保持理智。
他始終控製不住自己的心,不顧師蘭渡的話,一個人跑到了處理季家人屍體的亂葬崗。
因為季家觸怒了聖上,所以沒有人敢掩埋他們的屍體,他們全部被扔道亂葬崗喂野狗,等原主到的時候,他們的屍體甚至有部分都殘缺了,變得血肉模糊。
趁著晚上的時候,亂葬崗沒有人看守,原主就用自己的手挖了一晚上,將他的家人全部埋了起來,也正是在那一天,他對於黑暗的環境產生了深深的恐懼。
觸摸著家人殘缺的冷冰冰的身體,周圍是那樣的陰森,那樣黑,那樣暗,他一雙手血淋淋的,野狗的嚎叫聲時時刻刻折磨著他的神經,他甚至不敢啜泣得太大聲。
最愛他的家人都死了。
什麼都沒有剩下,連母親那雙曾經溫柔地撫摸著自己的手,都被野狗撕咬走了一半。
怎麼能不恨呢。
他恨得想將整個世界都毀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