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我濃(1 / 2)

春意濃 沈驚春 15538 字 3個月前

寧語遲一早醒來,照理和每天一樣, 化妝, 吃飯, 換衣服, 出門。

上班的時候,到什麼時間做什麼, 總是固定的, 像今天出門到街上打車,就是每天的那個時間, 多等一等, 總會有空車出現。

她從小區通人的入口出來, 走到路邊正要攔車。

黑色的瑪莎拉蒂停在她腳邊。

寧語遲以前不太認車,跟裴行舟在一起這麼多年, 差不多把他的座駕認全了,她一眼就看出來這是裴行舟的車。

但是這個時間,他不至於跑到她家這邊這麼閒吧?

直到裴行舟降下車窗, 露出他那張臉,她才相信這個事實——他就是有這麼閒。

寧語遲沒有掩飾自己的驚訝,她問:“你怎麼會在這裡?”

裴行舟說:“順路。”

她哦了一聲, 好像沒什麼反應, 裴行舟用下巴指了指副駕, 說:“不是要打車麼?我送你。”

寧語遲說:“我們好像不太順路呢。”

裴行舟解開車鎖:“順路, 走吧。”

從客觀角度來說, 兩人關係是比較尷尬的, 舊情人相見,但是對寧語遲來說,她還是能夠用平常心來看待裴行舟的。

就是有那麼一段兒而已,過去就過去了,沒到老死不相往來的地步。

她就怕裴行舟想不開,畢竟他看起來,似乎很想挽回這段關係。她怕她同意坐他的車,給他帶來什麼希望,讓他以為自己有可能。

可再看裴行舟,他端坐在真皮座椅上,眉目清冷,嘴角下頜線都是禁欲的弧度,襯衫衣袖規整挽到手臂處,平整熨帖,露出的那截手臂結實有力,過去無數次把她按在床上。

不得不承認,他身上就是有令她著迷的魅力,哪怕什麼都不做,隻是坐在那裡,她都能看上好半天。

這是從異性相吸的層麵,她對他的客觀欣賞。

他看起來也沒什麼所謂,好像真的隻是順路,看到前女友在路邊攔車,於是大發慈悲當個順風車司機,好心載她一程。

寧語遲心下稍安,拉開車門,伸手捋順裙子後擺,防止坐下壓出難看褶皺。

“今天的妝很漂亮,裙子也好看。”

車裡驀地響起這麼一句話,寧語遲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她側過頭,裴行舟也在轉頭看她,視線在她身上流連。

有了前幾次他“語出驚人”的前例,她倒也沒有那麼驚訝,隻是不懂他突然誇讚她是為何。

總歸不是惡意,她關上車門,說了句謝謝。隨後暗自低頭,看著身上的修身裙,又順著後視鏡看了眼自己,好像今天的妝,是比平時要好看一點?

汽車發動。

早高峰並不友好,寧語遲住的地方又在市中心,車開出去兩條路,就夾在了堵車長龍中。

她記得他最討厭浪費時間,尤其堵車這種事,對他來說屬於嚴重浪費生命,因為他每一分鐘都是錢,所以非常不喜歡把時間花在堵車上。

她偏頭看他,發現他一手握著方向盤,一手搭在車窗處,昂首看著前方。

臉上並無不愉之色。

她還以為自己看錯了,仔細辨認一番,發現他不僅非常平靜,甚至有些怡然。

裴行舟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敲著方向盤,問:“昨晚睡得好麼?”

“一般,沒什麼特彆。”

“早上吃飯了麼?”

“吃了。”

“每天早起做飯,會不會累?”

“習慣了。”

裴行舟不是個會跟人閒話家常的人,怎麼今天會問她這些?

她正疑惑,又聽他問:“午飯一般吃什麼?”

寧語遲答:“食堂。”

說話的工夫,車流向前挪動,她看了眼長長的車龍,決定閉目休息。

裴行舟見了,默默升上他這側車窗。

過了這個紅綠燈,之後的路沒再堵,他專心致誌開車,時不時瞟一眼副駕上的女人,怕她睡姿不正,扭到脖子,或者磕了腦袋。

有幾次睡沉了,頭偏到車窗那邊,他不得不一邊開著車,一邊伸長手臂,托住她的後腦。

他怕把她驚醒,手掌穿進她柔軟的發,將她睡得發熱的腦袋,輕柔地從車玻璃邊緣攬正。

動作小心,像在嗬護什麼珍寶。

直到她腦袋擺正,他才放心地收回手,繼續看向前方。

這麼往複幾次,車開到廣電門口,他緩緩降下車速,車停下來時,甚至沒有任何慣性。

裴行舟轉過頭,想要叫她,然而視線落到她毫無所覺的睡顏上,微翹長睫垂下,紅唇飽滿潤澤,頭微微偏到一邊,呼吸淺淺。

這畫麵安詳靜謐,他的心中倏爾一軟。

她嘴上說著如何拒絕他,但有一點連她自己都沒意識到,就是她對他下意識的信任和依賴。

像現在,在一個對她有“企圖”的男人車上,都能毫無防備睡這麼沉,足可見她的內心。

她睡眠好,估計這會兒正熟著,他不太舍得吵醒。

看了眼時間,距離她遲到還有十分鐘,他就讓她繼續睡了。

他一直看著她,貓一樣靠在那裡,肩頭圓潤瘦削,在到鎖骨處形成一個好看的頸窩,胸口隨著呼吸起伏,比起醒時她偶爾露出的尖銳爪牙,這會兒倒有了當初的乖順溫柔。

過去那兩年,她一個人生活,沒有他在身邊,她一個人在這樣的大都市生活,被封殺看不到前途,那段日子,她是怎麼過來的?

那麼難的日子她也未曾回頭,他有些揪心,當初為什麼不肯放下麵子去找她,為什麼放任她走?

如今看她為生活奔波,賺那些對他來說十分微薄的工資,他迫切想把她捉回身邊,什麼都不需要她做,他養著她就行。

不想看她吃這些苦。

但他也明白,她不肯低頭,也不會低頭的。

如果她真是這樣的人,之前跟他在一起時,她完全沒必要離開他,反而更應該伸手跟他要什麼。

可她什麼都沒要過,每次看到他,她就笑眯眯的很開心了,他從來不知道,原來女孩子是這樣容易滿足。

哪怕跟他在一起,她也堅持去做自己的事,後來進入F台實習,實習還沒結束就破格留下,簽訂合同成為主持人。

她一直在憑自己的努力,朝夢想前進,向上。

旁人看到她光鮮亮麗,他看到的,就隻有她為了今日的工作機會,曾在大學時多麼努力去接活動,趕場子。

刮風下雨天氣惡劣,她還要穿著禮服在台上笑著跟觀眾互動。

越是了解這些,他就越有一種衝動,想不顧一切把她綁在身邊,想疼她寵她愛她,給她最好的一切。

可若真的這樣做,以她的性格,一定會恨死自己。

他不由得苦笑,怎麼就這麼倔呢?乖一點,聽話一點,多好。

可他就是喜歡她的韌,這也是她與眾不同的地方。

玫瑰就是要帶刺才夠獨特,那些溫婉可人的花再美,都是一眼望過去讓人記不住的平庸。

裴行舟靜靜瞧了她好半晌,看著喜歡的人在身邊,卻不能有任何肢體接觸,其實是一種極致折磨。

他忽地想到什麼,拿起手機,點開照相機。

對焦框一秒抓住這張嬌嫵的臉。

高像素鏡頭下的她比肉眼清晰,上帝偏愛美人,早晨的光線投進來,落在她臉上,身上,為她打了一層自然光。

裴行舟在商界縱橫多年,從前“年紀太小”總被人輕視,沉穩是他進入商界以來,學會的第一件事。

可這個時候,他久違地升起一股緊張感,心臟跳動的頻率,也開始加快。

像是,在做什麼壞事一樣。

喉嚨不自覺做了個吞咽動作,相機自動對焦,他趕忙按下快門,粗略抓拍了一張。

他點開一看,大概是太緊張了,彆的都好,就是那張臉拍得有些模糊。

他皺眉,顯然不太滿意,於是點擊刪除,返回相機,對著寧語遲的臉,打算再拍一張。

這一次,他手動對焦,專門鎖定人臉,找了一個光線灑落最完美的角度,點擊拍攝。

鏡頭定格的瞬間,畫麵中的人驀地睜開眼睛。

裴行舟特意多等了三秒,怕手機拿走太早,導致拍出來人像模糊。

沒想到這一等,反倒被她逮了個正著。

寧語遲眉頭微微蹙了下,看著距離自己大概三十厘米遠的手機,警惕地問:“你在做什麼。”

裴行舟會裝,他若無其事收回手機,沉聲道:“你醒了。”

她剛從睡夢中醒來,腦子有些遲鈍:“嗯。”

寧語遲緩緩坐直身子,頸子肩膀保持一個姿勢太久,不禁有些酸,低下頭,薄薄的毛毯蓋在身上,難怪自己一點都沒覺得冷,好像還在自己床上似的。

豪車開起來四平八穩,沒有任何顛簸感。她原本假寐,不想跟裴行舟多話家常而已,到最後還真睡了個回籠覺。

這一覺雖短,卻意外地舒適。

或許因為聞到了熟悉的味道,讓她感覺到了安心。

她也不排斥,跟他在一起那麼久,養成習慣很正常,沒必要改。

她簡單折好薄毯,又問了一遍:“剛才乾什麼呢。”

“什麼剛才。”

寧語遲把折好的毯子搭在腿上,側頭睇他:“手機怎麼伸我這兒來了?”

裴行舟哦了一聲,麵不改色道:“接了封郵件,網不太好,找信號。”

寧語遲未料到他也會撒謊,主要是他也沒什麼必要對自己撒謊,就沒起疑。

她提包,轉頭對裴行舟道:“我要上班了,謝謝裴總。”

裴行舟看著她下車的背影,說:“我更習慣你叫我名字。”

寧語遲說:“是嗎,那以後我改改,絕對不喊你名字。”

她關門下車,嫋嫋婷婷走進電台大樓。

裴行舟啞然失笑,望著她遠去的背影,手拿起她留在真皮座椅上的薄毯,上麵還有她的餘溫。

他把毯子收起來,重新打開手機,在相冊裡找到剛才拍攝的照片。

光線正好,她麵容嬌媚,像一隻在人間貪睡的妖精。

裴行舟看了半天,最終把這張照片設置成了手機屏保。

他不常用手機,所以,不管他什麼時候看時間,都會看到她的睡顏。

就好像,她一直在他身邊睡著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