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響起了隱隱約約的腳步聲。葉扶琉坐得高,視線越過兩進院子的長廊,眼看著魏大敞開了正門,把祁世子一行人放進魏家,直奔後院而來。
虛掩的的窗欞就在這時從屋裡推開,吱呀一聲轉軸響,在靜謐的庭院裡顯得格外響亮。
“葉小娘子。”
葉扶琉被耳邊突然響起的招呼聲給驚到了。身子一晃,身下坐著的兩個疊石墩也跟著晃了晃。
魏桓瞳孔微微收縮。
好在葉扶琉反應奇快,柔韌的腰肢瞬間側發力,穩穩地坐在石墩子高處,循聲看了眼書房方向。
窗欞無聲息地推開到最大,顯出窗邊側坐的瘦削身形。
魏家主人黑沉的眸子直視過來,之前未被察覺時,不知坐窗邊盯看了多久。
葉扶琉瞬間攏裙輕盈跳下地,拍拍浮灰,若無其事打招呼,“魏三郎君,你在呀。”
魏桓:“一直都在。”
“嗬嗬,是麼。”葉扶
琉順著書房窗戶的方向,往院牆石墩的方向飛快瞄一眼,心裡估摸著,該不會從頭到尾被人看在眼裡?
這就尷尬了。
當然,她是一個字不會解釋的。
世道真是奇妙。遠在江寧府的信國公府祁氏和小鎮子上深居簡出的前山匪頭子魏家居然是表親。但轉念一想,或許就是因為這份表親血脈,前大山匪才能順利地歸隱江南也說不定。
不論內情如何,總之,祁家那位世子正被魏大領進內院,馬上就要撞在一處。
林郎中死活翻不過牆,她自己和林郎中留在魏家,又不能當著魏家郎君的麵東躲西藏,肯定得和祁世子打個照麵。
葉扶琉不緊不慢往書房窗邊走,短短幾步被她走出了七步成詩的氣勢,對上魏桓隱含詢問的眸光,輕輕巧巧把話題往旁邊扯,
“看魏郎君手邊空空,今天的藥還未喝嗎?”
魏桓未得到想要的答案,卻也不當麵直問,隻簡短應道,“喝藥無甚大用,撫慰而已。”
兩句對話間,葉扶琉已經走到窗邊,耳邊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和隱約交談,魏大領著遠道而來的客人在垂花門外,隨時都會進來後院。
葉扶琉隔著敞開的雕花直欞窗,溫聲緩語地和魏桓商量。
“突然想起,魏郎君之前的藥方還未給林郎中看過,新舊方子藥性相衝可不好。不知舊藥方收於何處,可否給林郎中過眼?”
她刻意岔開話題,魏桓居然也並未問起她為何招呼著林郎中翻牆,更不問她為何沒頭沒尾地提起藥方,而是接著她的話頭道,“方子收在書房的三鬥櫃裡。”
葉扶琉回頭招呼林郎中,“進屋。三鬥櫃那邊坐。”
林郎中原地躺著不肯起身。“門外那霸王昨夜打完了我還不罷休,放話說‘以後見一次打一次’。我進屋就挨打,還看什麼舊方子啊,我就在這兒躺著。”
葉扶琉:“屋裡有魏家郎君,你不見得挨打。躺在外頭院子地上,你肯定得挨打。”
林郎中原本死魚般躺平在地上,聽了葉扶琉的招呼,瞬間一個鯉魚打挺從地上爬起,衝進屋裡。
魏大這時已經踏進垂花門,領著祁棠和眾豪奴往內院走來。
葉扶琉轉身又和魏桓隔窗商量,“剛才因為林郎中的事耽擱了時辰,和素秋他們走散了。我孤身出你魏家的門,被鄰居看到不好……要不,我還是翻牆直接回家去?”
魏桓深深地看她一眼,抬手往屋簷下角落指去。
“疊石墩危險。魏家有長木梯。”
葉扶琉從牆頭輕盈掠過時,祁棠正好從垂花門外走進內院。抄手遊廊轉了個彎兒,他納悶地停步望向牆頭,
“我眼花了?怎麼剛才似乎有個人翻過去了?”
身邊幾個豪奴四處張望,“沒有。”“不見有人。”“興許是有隻燕子飛過去了?”
“我似乎瞧見點石榴紅。”祁棠想不通,“什麼品種的燕子尾巴是石榴紅色的?”
魏大麵無表情看了眼牆邊新架起的木梯。
周圍無旁人,魏大用起官場稱呼,抱胸道,“世子眼睛不大好?這毛病得治。”
一句話可正正踩著了馬蜂窩。
因為金屋藏嬌的美人拆了金屋跑路這樁大笑話,祁棠在江寧城裡時,不知被狐朋狗友們打趣了多少回。都笑說他眼光不行,那美人指不定是哪個仇家重金請來羞辱祁家的,他怎麼沒早看出來呢。
在江寧城裡人人說他眼睛不好,來了小小的五口鎮,還有人說他眼睛不好!
祁棠惱火萬分。
“本世子眼睛好得很。”祁棠也抱胸冷冷道,“看得清清楚楚,就是個石榴紅色尾巴的燕子飛過牆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