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1 / 2)

招搖過境 香草芋圓 10894 字 4個月前

隔天正好逢著二十四節氣之一,大暑。

天不亮就有人高聲喊門,素秋睡眼朦朧地去應門,原來是沈家在酒樓定下十桌席麵,店家把桌椅碗筷諸物早早地送來。

寬敞的前院裡湧進十來個店家小廝,前後忙碌了半個多時辰,搭好涼棚,擺好各色飲子,十桌席麵用物準備妥當,走了。

天才蒙蒙亮,這邊才走,那邊沈璃領著七八名親信進了門。

進門什麼也不說,領著人四處轉悠。

沈家今天帶來的人都是商隊多年的生意老手,得了主家吩咐,格外留意圍牆廊下、邊角旮旯,這些容易藏物的地段,還有個蹲在地上,仔仔細細地查看哪塊地皮新翻了土。

“滿庭院的土全翻過了。”蹲地上查驗半天的親信附耳悄聲道,“有幾處的痕跡不對,明顯挖過深坑!庭院下麵埋著東西!”

沈璃篤定地笑了。

漢磚上有各式的人物花鳥浮雕紋,特徵明顯,懂行人一眼就能辨識出來,必然不可能放在明麵上,肯定得往深裡藏。

隻要東西還在葉家大宅地界,要麼,砌夾層裡。要麼,往地下埋。

葉家最近借著翻修的名義請了不少短工,做的活計都是翻地除草,沒有新修屋子。他十拿九穩,漢磚此刻就深埋在某處地下。盯著翻土痕跡,隻要掘地二尺,費些功夫,東西肯定能找出來。

當然了,他今天的目的不是為了當眾把漢磚找出來,他隻想治住葉扶琉,叫她服軟,順順當當討個夫人回家。

本地十幾二十家大小商行的當家人,年紀從二二十到五六十都有,從辰時初開始有人陸陸續續地進門,連當家的帶夥計親信,辰時末聚齊了十桌,朝陽升上樹梢頭時,葉家前院坐得滿滿當當。

倒不是他們喜歡趕早,實在天太熱。等晌午時過來,隻怕人在烈陽下要曬成人乾。

所有人熱熱鬨鬨寒暄了整輪後,眾人你瞅瞅我,我看看你,終於有人提出了疑問:

“今天宴席設在葉家。葉家的當家小娘子,葉四娘……怎的不在?”

不止葉家的當家小娘子不在,葉家的秦大管事和素秋娘子一個都不在。二個人把前院通往內院的二門一關,像尋常那樣端來朝食,坐在二進院子裡不急不慢用完了飯。

門外又傳來一陣嘈雜喧鬨聲響,葉家雇請的二十幾位短工娘子來了。

年輕健壯的婦人們湧進二門,都是葉家之前雇請過幾次,手腳能乾麻利的婦人。素秋過去安排今天的短工差事,十幾名娘子分區各處院牆和窄門處把守,每人分了根木棒。

“今天前院聚集了各家商行的當家人議事。每家都帶了長隨夥計,滿院子不相識的男子,性子好壞我們分不清。”

素秋低聲叮囑,“葉家人少地大,娘子們守在各處院牆門處,莫讓男子離開前院宴席場地。若碰著行動鬼鬼祟祟、瞧著不像個好的,不必多說什麼,直接掄棒子打,痛毆一頓即可。”

短工娘子們齊

聲應下。替葉家小娘子把守門戶,錢多事少,是個好差事!

“聽到前院有人嚷嚷著哭窮了。”等素秋回來,葉扶琉正好用完朝食,把新做好的賬本合攏放下。

“今年葉家的布帛生意不怎麼賺錢,我去前院走一趟,聽聽他們商議募捐多少,葉家按低一檔出。有人質疑的話,我也去哭哭窮。?[]?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秦隴起身肅然道,“主家,我護送你去。”

葉扶琉噗嗤笑了,“怎麼劍都掛身上了?行商聚在一處,無非是多出錢少出錢的扯皮事,真當前頭鴻門宴呢。”

秦隴堅持不肯卸劍,忿然道,“葉家的布帛生意不賺錢,還逼我們募捐,可不就是鴻門宴麼。”

葉扶琉勸不動,隻得隨他,回頭叮囑素秋說,“我們出去你就把二門反鎖了。彆讓陌生人闖門。”

二門打開的聲響不大,淹沒在前院喧鬨的嚷嚷聲裡。

“葉小娘子終於來了?”沈璃坐在主位,狐狸眼微微眯起,帶著二分客氣七分算計,往身邊的空位處抬手一迎,“請坐吧。”

葉扶琉毫不客氣地坐下去,張口就說,“葉家沒錢。”

——

“木樓上擺了冰鑒,涼快多了。”魏大護送著主人緩步登上木樓,樓梯吱嘎聲響裡,抬手指向木樓兩邊角落。

“郎君看,昨晚送來兩個大冰鑒,左右放著正好。葉家做生意實在,不僅‘買一送一’,冰鑒裡還備滿了冰,早上我開暗門看了一眼,謔,四四方方的整冰塊堆得滿滿當當。”

魏桓隻聽著,並未多留意冰鑒,依舊坐上木樓唯一的那把檀木交椅,目光往下望去。

今日葉家果然大宴賓客。前院各處都是黑壓壓的人頭,上百名從青壯到大腹便便年紀的行商男子在前院喝酒宴飲,高聲喧嚷,大清早地嘈雜不堪,魏桓微皺了下眉。

眾多的長衫青袍裡夾雜一角明亮的石榴紅,葉家小娘子居然就坐在那沈氏行商的身側。

兩人坐得近,那沈氏行商搖著折扇,不知在和她私下裡說著什麼,從袖中取出一張黃紙,在葉扶琉麵前飛快閃了下便收回去,唇邊隨即掛起篤定的笑。

魏桓看在眼裡,又皺了下眉。

“沈氏行商取出的黃紙……看著像官府公文?”

魏大在身側也瞧見了。

“是官府公文製式。”他肯定地道,“最上頭寫‘緝捕令’二字,中間畫了幅畫像,下麵還有幾行小字,應當標注了懸賞細節。是緝捕公文無誤了。”

魏桓盯了眼沈璃的微妙表情。得意?要挾?勝券在握?

“畫像畫的是男子還是女子?”

魏大一怔,“郎君見諒,沒注意看……”

這邊正說話間,那邊葉扶琉翹著唇角,不知應了句什麼,沈璃臉色微微一沉,再度掏出袖中黃紙,這回當著眾人的麵攤開。

“最近聽聞了一樁江寧府的奇事。”沈璃的動作將周圍不少視線吸引過來,不緊不慢當眾開口。

“某府貴人不幸被

騙,人屋兩空,懸賞五百兩銀緝捕逃犯之事,各位可有聽說?”

他說得雖然含糊,但事情過於離奇,當即有消息靈通的行商哈哈大笑,同樣含糊地應和,“不就是中了仙人跳,宅子被人連夜拆光的那位嗎。怎麼,沈兄手眼通天,拿到官府的緝捕令了?”

坐得近的幾個行商起身湊過來看畫像。

看清楚畫像的行商驚歎咂舌,“這逃犯果然長得標誌!哎,等等……”

另一個看清楚的也疑惑道,“哎哎,等等……怎麼看著有點眼熟……”

“畫像有點眼熟,有二分像葉小娘子是吧。”沈璃接過話茬,成竹在胸笑道,“可見天底下長得標誌的小娘子,五官輪廓都有幾分相似之處。”

有和葉家做過生意的行商當家恍然道,“可不是!輪廓乍看是有點像!但細細去看,眼睛決然不像。緝捕令上的逃犯是丹鳳眼嘛。和葉家娘子半點不像的。”

眾人同時笑了起來,冷場片刻的宴席總算恢複之前的熱鬨。

葉扶琉單手撐著下巴,纖手素白,襯得粉色指甲新塗的蔻丹朱紅,剔透如琉璃的一雙烏黑眸子不冷不熱地看著席間鬨劇。

“沈大當家想說什麼?”她的語氣也不冷不熱的。

“我說葉家今年生意虧本,拿不出許多金銀,隻能按低一檔捐些布帛絹絲,沈大當家就指桑罵槐,說我是做仙人跳的?看不起布帛生意的行當還是看不起我葉家?笑話誰呢。”

沈璃被當麵罵了,倒也不惱怒,“不談生意虧本不虧本,隻談相貌。誰讓葉小娘子長得有二分像逃犯呢。這可怨不得彆人。”他隨手把緝捕公文折起收入袖中,口吻聽起來像是席間隨意閒談。

“若不是我知曉那幾日葉小娘子的行蹤……隻看這幅緝捕令的話,心裡也會生出幾分不好的猜想,對不對。”

他話裡有話,當即有幾個看熱鬨不嫌事大的行商起哄攛掇,叫沈璃把話說明白了,江寧府貴人被人設局哄騙了的那幾天,葉小娘子的行蹤到底在何處?

沈璃的狐狸眼微微眯起,覷著葉扶琉,笑而不語。

俗話說,捉賊捉贓。

作為贓物的兩百二十塊漢磚,此刻就埋在葉家宅子某處的地下。

江寧祁世子重金懸賞的那位,是不是葉家小娘子本尊,她自己心裡清楚的很。

這麼大一個把柄拿捏在他手裡,當著眾人的麵,他就不信她葉扶琉敢跟他硬抗。不怕他真把她告發了,蹲監去?嬌滴滴的小娘子入了監牢,還能落個什麼好?做他沈家的夫人有什麼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