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2 / 2)

招搖過境 香草芋圓 10894 字 4個月前

她服個軟,他當眾替她擔保,也就是一句話的事。

葉扶琉也笑了。

“生意不成仁義在啊,沈大當家。我跟你的生意黃了,你張口就胡說八道,大可不必吧。”

沈家送來的酒和飲子她一口沒碰,麵前擺的是葉家自己做的荔枝膏飲子。

葉扶琉抿了口冰涼的荔枝膏,抬高嗓音對在場眾人道,

“葉家跟沈家做過幾

筆買賣而已,我跟沈大當家沒熟到互相遞送消息的程度。葉家貨船走水路,沈家商隊走陸路,你沈家能知道我行蹤?你如何知道我行蹤的?派了探子盯梢不成?”

席間再度哄笑起來。眾多雙眼睛意味不明地在兩人身上來回掃來掃去。

沈璃的臉色微微變了,語氣帶著二分警告道,“葉小娘子,你氣性上來,不知道你自己在說什麼了。你隔二差五出門做生意,在船上一待二五天不下陸地。江寧府案子事發是四月下旬發生之事。那幾日你可不在葉家。去了何處,做了什麼,在座能替你作保的,除了我沈璃還有誰?”

葉扶琉直接把半杯冰飲子砸他身上了,起身道,“滾你的!”

沈璃半邊衣裳連被淋了個濕透,渾身狼狽,臉色難看之極,瞪視著葉扶琉不說話。

旁邊趕緊上來幾個兩邊都相熟的行商勸和,葉扶琉理都不理,高聲招呼素秋出來:

“拿紙筆來!把我葉四娘的相貌生平寫在紙上,連夜送去江寧府,找門路遞呈給上去,叫官府不必到處懸賞抓人,直接來五口鎮葉家找我,看看我是不是拘捕令的逃犯!”

話說得太絕,反倒顯得沈璃之前無事找事的不占理。素秋以眼神確認無誤,當真去拿紙筆,按葉扶琉的口述當場開始寫相貌生平。

在座的各行商都坐不住了,紛紛反過來勸說沈璃當麵認個錯。

沈璃擦著身上淋漓汁水,冷聲道,“你真要把事做絕?”

葉扶琉不僅要把事做絕,而且要當眾做,大張旗鼓地做。

素秋一筆一劃,按照自家小娘子的口述,當場寫下生平文字。

“江縣五口鎮葉氏,經營布帛絹匹為生。葉氏四娘,當家二年有餘,生意遍布江南兩路,名下布莊計二十五處,商船四十艘,雇請掌櫃夥計七百餘人。”

葉扶琉繼續口述,“葉四娘其人相貌,瓜子臉,圓杏眼,身高六尺二寸,祖籍吳地錢塘人氏……”

“好了好了。”幾個相熟的行商趕緊過來打圓場,“尚未出閣的小娘子,何必把自己的身高籍貫當眾報給所有人知曉。哎呀,沈大當家,你心儀葉家四娘,大家有眼都看得出,但是落花有情,流水無意,你何必故意為難人家呢……”

邊數落著邊搶過記錄生平相貌的紙張,當場撕個粉碎,碎紙灑了滿地。

沈璃坐得近,身上沾染了不少碎紙屑,忍著氣一一撥開。抬眼時卻發現葉扶琉居然還站在原地,漂亮的嘴角翹起,一臉似笑非笑的神色。

沈璃最多也就鬨騰到這個程度了。光腳的才不怕穿鞋的,沈璃自己就是那個穿鞋的。再掰扯下去,牽扯出兩人船上驗貨,他自己能跑得脫?葉扶琉篤定他不敢把事做絕了。

她抬著下巴斜睨過對麵身上狼狽模樣,眼神晶亮亮的滿是挑釁,又帶股說不出的得意勁兒。

沈璃胸腔裡砰地劇烈一跳。

周圍人聲嘈雜混亂得很,他理不清自己現在什麼想法,隻突然覺得之前執著的種種——治服她的小性子,讓她

懂得退讓,願意向自己低頭——都是些什麼玩意兒?

從他頭天認識葉家小娘子開始,她就是這樣的性子。他起先隻想帶她回家做夫人,把明豔又刁鑽的小娘子壓進帳子。後來為什麼中了邪似的,非得方方麵麵壓她一頭?

沈璃仿佛醍醐灌頂,被當麵一盞冰飲子給潑清醒了。他擦乾淨身上痕跡,起身給在場眾人做了個長揖告罪。

“今天沈某舉措失當,借酒意非議了葉小娘子,擾了宴席雅興,是沈某的不對。至於葉小娘子這處,沈某改日再親自登門,負荊請罪——”

話音沒落地,葉扶琉已經斬釘截鐵道,“葉家不接待!”

與此同時,一牆之隔的鄰居魏家方向,傳來另一個沉靜的嗓音:

“四月下旬那幾日,葉小娘子去了何處,做了什麼,魏某可以作保。”

人應該就站在隔壁院牆下,相隔不遠,葉家這邊的宴席眾人都清晰可聞。

人群轟然炸開了鍋。

作保來得猝不及防,葉扶琉的眼睛瞪圓了,準備走的沈璃也不走了。

有行商高聲道,“隔壁說話的可是魏家郎君?詳細說說看。”

魏桓站在隔壁院牆下,語句從容,不疾不徐往下分說。

“魏某重病久治不愈,家中尋了許多郎中,藥石無用。四月下旬,魏某得知葉家乃是本地行商,熟諳江南人事,因此,以一塊金餅作為酬勞,懇請葉小娘子代為找尋良醫。”

“葉小娘子接了金餅酬勞,於四月底出行,於江南地帶找尋合適的名醫。先請來隔壁縣鎮的齊老郎中,其次請來本地的林郎中。”

“尋醫之事,鄉鄰可為人證,金餅可為物證。各位如果不信的話,可以要葉家當場取出金餅展示。”

沉靜平緩的嗓音,徐徐道來,有理有據,令人從心底升出信服之意,行商們議論紛紛。

“原來如此。”

“之前吵了半日都沒說清楚葉小娘子的行蹤。如今總算有個明白人,解開了眾人心裡疑慮……”

葉扶琉使了個眼色,素秋小跑回內宅,果然取出一塊黃燦燦的足金餅,當場展示給眾人。行商們嘖嘖驚歎。

“之前就聽說魏家財大氣粗,存有許多金餅。傳言竟是真的。”

“這金餅和林大郎壓在賭場的那塊金餅一模一樣,是魏家的無疑了。”

“原來四月底葉小娘子出鎮子,是替魏家尋郎中去了。謔,一塊金餅的報酬,給我的話我也即刻動身啊。”

人證物證俱全,在場眾人再無疑慮。魏家那邊把來龍去脈解釋清楚,也再不開口,就此安靜下來。

今天酒足飯飽,該商議的都商議得差不多了,各行商鬨哄哄地告辭。

葉扶琉客客氣氣把人送走,給短工娘子們結了工錢。今天前院混亂時,抓著探頭探腦不老實的男子迎頭痛毆的有二位娘子,葉家額外多給一倍的辛苦錢,關了大門。

葉扶琉走回來時,隔牆喊了聲,“魏郎君!”

院牆對麵應道,“我在。何事?”

葉扶琉抿著嘴笑了笑。

“魏二郎君,真人不露相,你很厲害嘛。”

不愧是做無本生意的同行,跟她一樣,張口就編得滴水不漏,跟真的似的。

如果不是昨夜才把兩百來塊漢磚整整齊齊碼進冰鑒箱子裡,她差點真以為自己接下金餅酬勞,四月底尋郎中去了。

魏桓站在八尺高的牆下。他個頭高,抬頭就能越過院牆,望見對麵葉家院牆的青瓦。

葉家小娘子聲音清晰,人應該就站在對麵牆下。隻是個頭玲瓏,人被牆擋住了。

魏桓也微微地笑了下。

“隻是錦上添花罷了。葉小娘子才叫厲害。一招以退為進,置死地而後生,全身而退,用得絕妙。”

“哪裡哪裡……”葉扶琉隨口謙虛了兩句,突然感覺有點不對,懷疑反問,“等等,魏郎君,你說什麼‘全身而退’,‘置於死地而後生’呢?”

魏桓沉吟著道:“那張緝捕令,難道不是……”

“毫無關係。”葉扶琉斬釘截鐵道,“不要聽信謠言。”

“唔……”

兩邊同時默了默。下一刻,極有默契地同時把話題岔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