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1 / 2)

招搖過境 香草芋圓 9308 字 4個月前

本地行商鬨哄哄登門商議了一場,不是沒有成果。

沈家領頭募捐白銀千兩,絹百匹。四五家大行商減一等募捐,十來家小行商減兩等募捐。

至於葉家到底算是大行商還是小行商,議到半途時吵得不歡而散,最後並沒有個說法。

和沈家葉家兩邊都交好的幾個行商登門說和,到最後折中一下,葉家按照大行商的份額減一等募捐,但是募捐的白銀全部折成布匹,按市價登記。葉扶琉清點一遍庫倉裡堆積的布匹存貨,同意了。

和葉家最相熟的一位行商臨走前悄悄塞了張官府公文過來,赫然正是江寧府發下來的緝捕令。

“花了點手段,托縣衙熟人臨摹的樣本。你瞧瞧看,和你雖說不是很像,但輪廓確實有五分像是不是?”

相熟的行商姓徐,歎氣說,“我們都知道通緝的不可能是你,但你看看懸賞多少,白花花的五百兩銀!昨天在座百來號人,誰知道有沒有那財迷心竅的,當真去江寧府尋貴人告密?中了仙人跳的那位國公世子會不會把你鎖去江寧府查問?我們幾個私底下議論過,犯愁啊,怕你這次出事。“

葉扶琉篤定道,“徐當家放心,出不了事。信國公府那位祁世子人不在江寧。”

“你又知道?”徐當家瞪眼,“知道你向來膽子大。但膽子太大容易翻船哪。”

葉扶琉沒多分辯,笑吟吟起身送客,把人送走了。

素秋自從昨天就感覺哪裡不太對,今天又旁聽一場,越聽越覺得耳熟。

“江寧信國公府,祁世子。”她喃喃念了一遍,“娘子,快告訴我聽錯了。前兩天隔壁被魏家打出門去的魏家表弟,說姓‘祁連山’的‘祁’的那位……該不會也是,江寧信國公府家的郎君?”

“他當然是。”葉扶琉往內院邊走邊道,“魏大不是說了麼,家族庶務乾乾淨淨不沾手,嬌生慣養的長房嫡子。”

素秋前幾天就聽魏大通報了名號,但直到今日才徹底轉過彎來,把身邊撞見幾次的少年郎和傳說中權勢滔天的江寧府權貴聯係在一處,震驚萬分。

“瞧著魏家表弟每回都灰頭土臉的,魏大對他毫不客氣,提棒就打……竟是了不得的貴人呀?!”

葉扶琉:“出身好,投了個好胎罷了。”

素秋盤算片刻,又拿過緝捕令的摹本細看文字,越看越震驚:“娘子快看,發下這封懸賞緝捕令的貴人,江寧信國公府的祁世子……和隔壁的魏家表弟,是族兄弟啊!”

葉扶琉:“其實,或許不是兄弟?”

素秋的思緒早扯去了天邊,越思越恐,“隔壁魏家連國公府的嫡出小郎君都敢打,魏家……魏家什麼來頭?!”

這個葉扶琉早有答案,輕輕鬆鬆道,“之前與你說過了,魏家肯定不是鹽商。魏家表弟被魏家打出門來,連句狠話都不敢放,為什麼呢?”

”為什麼呢?”

因為魏家是山匪嘛。論下手狠辣,權貴哪裡狠得過山

匪?

葉扶琉篤定地道,“三個字,不好惹。魏三郎君確實大有來頭,不懼權貴。”

說話間進了內院,兩人關起門來,說話再無顧忌。

“行商就這點不好,沿路交稅,走一路被拔一路的毛。”

葉扶琉坐在內院裡,邊翻賬本邊和素秋說,“今年的抽成稅都給江縣衙門了,又搞募捐。咱們在江縣待久點,好歹把交出去的稅費賺回來。”

素秋在五口鎮住了倆月,心裡喜歡這處江南小鎮。

“娘子,咱們不能留下來常住麼?這處祖宅布局好,臨河方便出行,鄰居也和善。”

葉扶琉認真想了一會兒。

“喜歡可以多住幾個月,常住卻是不行的。”

留下來常住,鎮子上人人都認識她了,還怎麼倒賣其他宅子。不靠倒賣宅子的老本行賺錢,難道還要指望布帛生意賺錢?

葉扶琉慢悠悠闔上賬本:“我又打探到祖上有處宅子,年久失修,無人打理。秋冬之前,我們過去看看。看得好的話,年底之前搬過去。”

葉家祖上豪富,喜歡四處撒錢添置宅子,素秋早習慣了,隻惋惜地道,“果然不能常住麼?也不知我們這回走時,隔壁魏郎君的病能不能好轉起來?”

“聽魏大說,魏郎君才二十六吧?正是男子盛壯的年紀,隻要診治得當,藥對了症,恢複康健很快的。”

葉扶琉想起了最近的往來,“說起來,葉家開門宴客那天,他替我做保,在隔壁牆下說了那麼長一大段話,居然沒有聽見悶咳和虛喘。身子是不是好些了?”

——

這幾日少了胸腔裡發出的沉悶咳喘,葉家都發現了,魏家當然更早發現。

“之前的藥果然有問題!”魏大捏著新舊兩個方子,恨得幾乎滴血。

頂個禿腦殼的林郎中怎麼看怎麼不靠譜,他開的新方子魏家並未急著服用。這兩天隻是停了之前的藥。

停藥的頭兩天咳嗽加劇,胸悶心慌。

停藥的第三天,喉嚨還是偶爾咳嗽,發自胸腔深處的悶咳和虛喘卻逐漸減緩了。

之前的舊藥方是四月請來的齊老郎中開的。齊老郎中是遠近出名的名醫,江寧府給貴人看了一輩子的診,年紀大了回鄉養老。

四月春夏交替,時節變更。魏桓當時的病症極為不好,魏大病急亂投醫,聽說齊郎中年紀大,資曆老,登門把人請了來。方子確實有奇效,一劑藥下去,陷入半昏迷的魏桓便恢複了清醒。

魏大驚喜之餘,很快捧著金餅再次上門請醫。但這回齊老郎中卻百般推脫,天氣熱啦,年紀大啦,總之再不肯出診,隻送了個溫補方子來。

溫補方子的效果差了許多。沒過幾日,齊老郎中又全家搬走,誰也不知搬去何處,再也尋不著人。

這才有了後來強綁了林郎中看診的事。

魏大懊悔不已,“那姓齊的老兒不知收了誰的好處,開這等害人的藥方!隻有第一副藥有效,後麵開的方子卻傷損身子

,難怪後來死活找不到他!”

魏桓坐在木樓唯一的一把交椅上,修長指尖撫著紫檀木扶手,沒有應聲。

清晨陽光映進木樓欄杆,映亮了黛藍色衣擺上的銀繡竹石紋。今天的木樓因為擺放兩個冰鑒的緣故,悶熱感消退許多。

魏桓雖然感覺不到熱,但感覺得到吹過身側的帶著涼爽氣息的風。

他的目光落在身側紫檀木蓋的大冰鑒上。

紫檀木質最適合精細雕刻,迎麵一副極為眼熟的鬆鶴龜獸延年圖案,絲絲縷縷的涼氣沿著鏤空圖案的縫隙蔓延在室內。

青鬆,玄龜,樹下坐龜吹笛的仙人,身邊展翅翩翩起舞的白鶴……少了個腦袋。邊角處刨去了一層表皮,露出光禿禿的木板。

場麵莫名有點滑稽,魏桓的目光落在沒腦袋的仙鶴處。

“葉家忘了補雕工了?”

魏大一拍腦袋,想起來這茬。

“早晨過去拿朝食時,葉小娘子提起一嘴,說她在畫仙鶴腦袋的畫樣子,畫好了就拿給木匠趕工。但這隻仙鶴正跟著笛子跳舞,腦袋往東邊轉也行,往西邊轉也行。葉小娘子托我跟郎君說,給她多兩日功夫想想,仙鶴腦袋到底是往東邊轉好呢,還是往西邊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