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章(2 / 2)

招搖過境 香草芋圓 8841 字 4個月前

“淨賺三百八十兩金。”腦筋機靈的小廝附耳悄聲道,“世子忘了,有一百三十兩金的本錢是從沈家手裡摳來的。”

祁棠還真忘了。被小廝提醒了一句,臉上笑容更加愉悅三分。

“賞!”祁棠大方地揮手,“大家都沾沾喜氣,今天在場的所有人,一律打賞二十貫!”

豪奴們感動得熱淚盈眶。

這兩個月跟隨主人出江寧府微服出訪,風裡來雨裡去,木棒也捱過,大牢也蹲過,終於撥得雲開見月明——見著賞錢了!

牙人得了二十兩金的傭金外加二十貫賞錢,笑得見牙不見眼。但他心裡可沒忘,這樁大生意的買家,同樣重金托付了他另一樁事。

做牙人的,怎麼會嫌錢多呢。買家賣家兩邊的托付他都辦,兩邊的傭金一個銅子兒L不落都得收進來!

“買家隻有個小小的請求。”牙人笑容滿麵,“想要當麵交付,銀貨兩訖。”

祁棠不悅皺眉。他提前趕回江縣,不就是想去尋葉家扶琉慶賀中秋?這筆買賣耽擱他時辰了。

但牙人極力鼓動三寸不爛之舌,闡明這筆買賣實在金額太大,買賣雙方隔簾對話幾句,確認無誤,當場一邊點貨,一邊運金,銀貨兩訖。

祁棠最後點了頭。

——

沈璃於河邊小院中擺席坐等。

夜幕低垂,一輪圓月逐漸顯出清輝。

之前是他小看了葉家扶琉。不知她如何走動關係,竟然把來處不明的一批漢磚給洗白了。牙人和官府有千絲萬縷的關係,買家渠道廣得多,既然可以經由牙人出貨,漢磚叫價再貴,遲早賣得出去。

與其讓她把這批漢磚賣給某個不知來處的大主顧,從此和沈家相逢陌路,不如還是他買下。通過牙人,趕在中秋佳節,撮合個當麵相見的機會。

不知扶琉這個賣家過來見買家時,意外發現兜兜轉轉,在江南地界有本事吃下她整批貨的大主顧,依然隻有他沈璃,會顯露出如何的驚訝神色?會不會回心轉意,願意進他沈家彆院的門?

沈家行商多年,家財萬貫。雖說是士農工商,商家排最末……老實說,他就沒見過砸錢無用的事,錢砸不動的人。如果說有,那一定是砸出去的錢太少,砸錢的方式不對。

上回他抬著錢箱子登門,當眾開箱,名為送禮賠罪,實則炫富,手段太俗!太傷葉家的顏麵!他已經深刻反省了。

今天他換個婉轉方式,五百金的大生意奉上,隻求和心上人共度中秋……

沈璃篤定地笑了。

虛掩的小院門外傳來一陣奔馬疾馳聲。片刻後,馬兒L嘶鳴和呼喝聲傳入耳朵。

牙人氣喘籲籲地從門外奔來,殷勤賣好,“沈大當家,小的不負囑托,把賣家帶來見麵啦。”

沈璃感覺有點不對,“她騎馬來的?帶了多少人來?平日見她手下那幫子掌櫃出行都是坐驢車的多?”

牙人滿臉堆笑,“確實騎馬來的。十來匹馬從江縣奔來,腳程快得很,大半個時辰就到了鎮子上。其中一位帶了小的一程,那馬兒L巔得小的屁股疼!”

沈璃:似乎越聽越不對……?

牙人催促,“勞煩沈大當家出去一趟。賣家直說不欲見麵,人未進門,遣手下親信過來說兩句話,當麵清點銀貨就好。”

沈璃領著三五親信,大步出門去。迎麵一位十八九歲、看來幾分臉熟的少年小廝雙手抱胸橫站在門外,不耐煩地斜瞄著門裡,嘴皮子利索得很。

“買家在何處?我家主人已經親到了,貨就在此處,買家的錢箱子呢?我告訴你們,我家主人可不是好糊弄的——哎?沈沈沈大當家?”

兩邊迎麵打個照麵,沈璃也驚呆了。

腳步一個急停,手指門外,“——祁祁家小廝!”

仿佛一個巨雷從頭頂直劈到了天靈蓋,沈璃猛然間意識到問題出在何處。他轉身抓著邊上的牙人喝問,“賣家是男是女!”

牙人被沈璃的臉色嚇得不輕,“當然是男男男子啊。尚未及冠,通身富貴氣派一位少年郎君……”

祁家小廝眼見情形不對,疾奔去暗巷尋主人回稟情形,繪聲繪色描述,“買家竟是沈大當家!見了小的,臉色當時就變了,厲聲詢問牙人‘賣家是男是女’,好生嚇人……世子,這處擺的不知是什麼鴻門宴,我們人少力孤,快走罷!”

祁棠震驚了。

原地發了一會兒L怔,猛然回過味兒L來。

“‘賣家是男是女’……這批漢磚的原主人是葉小娘子……我知道了!原來他以為賣家是葉小娘子。葉家和沈家絕了交情,葉小娘子不放姓沈的進門,他就拐彎抹角,重金買下整批貨,借著買賣的機會求近芳澤……我呸!還好撞到我手裡。”

祁棠想通了關鍵,把馬韁繩往小廝手裡一扔,領著眾豪奴大步從暗巷裡出來,堵住沈家小院門口高喊:

“買賣已成,貨已帶來,我這賣家就在此處,買家的錢呢?難不成這樁買賣的賣家是男非女,就想要賴賬不成?”

情敵相見,分外眼紅,沈璃滿腹火氣再也壓不住,對邊上杵著的牙人道,“沈家有急事需周轉用錢,顧不上漢磚,這樁買賣不成了!”

牙人張口結舌,“這這這……”

祁棠冷笑道,“沈大當家費儘心思把本世子請來,豈有反悔的道理。兒L郎們,進門去,把沈家的錢箱子搬出來!”

沈璃眼皮子一陣急跳,“晴天白日強搶商戶,就算是江寧府來的貴人也得講王法!關門!報官!”

祁家豪奴蜂擁過去闖門,沈家親隨蜂擁過去關門,兩邊不知誰起的頭,刹那間,拳腳交加,兩群人就在河邊小院的兩扇木門前打成了一團。

一隻小毛驢馱著個年輕書生溜溜達達地走過河邊,路過扭打的人群。

毛驢停步,好奇地扭頭往人群裡瞧。二十七八歲的文弱書生費力地拉扯毛驢往左拐,緊張繞過扭打的人群,溫文軟糯的吳地口音小聲勸慰毛驢,“彆停,彆停,往前走嘛。”

牙人委委屈屈地蹲河邊等著。不敢離沈家院門太近,怕挨打;又不敢走,怕這筆難得的大生意黃了。

毛驢順著小街走過牙人麵前時,書生勒停了驢,躊躇半晌,鼓起莫大勇氣開口問路。

“敢、敢問,五口鎮做布帛生意的葉小娘子家宅……在何方向啊?”

嗓音細若蚊蚋,連問兩遍牙人才聽清,蹲著抬手往北指,“鎮子長街往北走到儘頭,最大的那家就是葉宅。”

“多謝。”文弱書生背著行囊,摸了摸驢耳朵,好言哄勸小毛驢繼續往北行。

“行快些,莫要誤了中秋良夜。我家幺娘等我過節。”

毛驢響亮地叫了聲,小碎步乾脆停在路邊,腦袋往後轉,感興趣地探頭瞧熱鬨。

文弱書生拖不動毛驢,歎了口氣,熟練地摸出一根長木杆,細繩栓起一塊甜梨,吊在毛驢的鼻子前方。

“喏,可以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