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了。葉家門外的燈籠在長街北邊指引方向。
魏大策馬回返,遠遠便看見葉家門外拴的大黑馬。他指著悠閒啃草的懷風,對身前共乘的人說話。
“你瞧,郎君早回來了。你家娘子肯定也回來了。”
“魏家暗著,葉家亮著燈。興許人都在葉家。”
獨自說了半日,沒人應他。素秋趴在馬前麵,一聲不吭。
孤男寡女,尚未嫁娶,她當然不願意和魏大共乘一騎。
葉家雇了驢車,驢車載著素秋,秦隴駕驢車,魏大魏二在旁邊策馬跟隨,原本走得還算順利。
誰料才走出百來丈,魏大一拍腦袋,“山上!”
郎君吩咐,小懲大誡,第二日清晨把人活著放回去。山頂巨石陡峭,不小心就滾下去了,沒人盯著怕夜裡出事,魏大轉身就要回返。
素秋滿眼懷疑,當場叫住問,“這麼晚了,去哪個山上?做什麼去?”
魏大不肯說。
素秋心裡升起狐疑。如果是正經事,有什麼事不能當麵說,你鬼鬼祟祟乾什麼??素秋堅持要跟他回去。
魏大不肯。他要蹲山上盯一整夜,哪能讓素秋娘子受這個罪?
兩邊就僵持在原處了。
來回言語掰扯了幾句,魏大不耐煩在路邊吵吵鬨鬨,嘴巴閉上,撥轉馬頭就要回去辦事。縱馬疾奔出去十幾丈,身後傳來一陣爆發哭泣。
素秋實在壓抑不住了。
當麵口口聲聲說自己是朝廷將軍,說在京城領八千兵,還拿一堆不知真假的腰牌給她看……瞧瞧他這行徑!天黑了往山上鑽,他說他不是山匪,誰信?!
場麵鬨得不可收拾,能安撫素秋的葉扶琉又不在場。魏二看不下去了,過去拍拍魏大的肩,“你彆去,我去。你送素秋娘子回家。人家原本好好的,見你就哭。”
素秋蹲在路邊的爆哭聲裡,魏大也崩潰了。
魏二話糙理不糙,隔壁這位文靜又嫻雅的素秋小娘子,可不就是見他就哭,見他就哭!
魏大憋屈地勒馬回返,直奔回來,有樣學樣……跟他家郎君那般,一把撈起素秋,把人扔上了馬背。
“彆哭了!回家路上把話說清楚!”
“駕——”大喝打馬聲裡,一騎絕塵而去,原地留下滿地煙塵,迎風淩亂的秦隴。
兩人一騎就這麼快馬回來。
十來裡山路打馬快行,路上當然也沒能把話說清楚。無論魏大說什麼,素秋都不搭理他。
好容易到了葉家門前,人從馬上放下,素秋忍著發軟的腿腳,一聲不吭地過去推門。迎麵看見葉羨春躺在庭院中央,額頭一個顯眼的青紫大包,人動也不動。她當時人就驚得站住了。
魏大牽著馬才走近門邊,風裡傳來一句“入贅”。魏大也驚得懵住了。
——
夜裡起了風。風裡依稀又傳來一兩聲“入贅”。
魏大轉身出
去請林郎中。葉扶琉和魏桓兩個守在“昏迷”的葉羨春身側。
“當真不能入贅?”葉扶琉取一條冰水浸濕的冷手巾準備冰敷消腫,隨意地問。
魏桓沉默了很長一陣㈥㈥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長姊已嫁,兄長早逝,魏家隻剩我一個。先祖需要後人祭祀。”
葉扶琉嗯了聲,轉身又去探阿兄的額頭。
魏桓抬手把她的手握住,“扶琉。”
“葉家隻招贅,我今日才聽說。”他思忖片刻,“為了什麼緣由?細說說看。”
“緣由簡單的很。”葉扶琉在他手掌上比劃葉家各人的去向。
“大兄二兄在京城,三兄在老家守宅隱居。我是葉家生意的當家人,江南的商船商號都跟著我,怎麼可能嫁出去?必然要招個入贅女婿,跟我葉家行商。如今你聽清楚了?”
魏桓道,“讓我想想。”
兩人說話時還握著手,葉扶琉心不在焉地勾著魏桓的手指,勾幾下,才放開,又被勾回去,握在溫熱掌心裡。
兩人起身沿著院牆踱步。
走出半圈,魏桓開口道,“可以隨葉家行商。”
葉扶琉應聲抬頭:“細說說看。”
“我已長居江南,魏家就是五口鎮的尋常富戶。葉家要去何處,魏家可以跟隨。”
“所以不能入贅,但是可以跟隨葉家四處做生意。”葉扶琉琢磨著走出幾步,歪了下頭,“除了不改姓,跟上門女婿也差不多。唔,不是不可以——”
“昏迷”中的葉羨春及時醒了。
被兩人商量的光明前景給嚇醒了。魏三郎要跟隨葉家做生意……跟著葉家一起四處偷家嗎?
葉羨春顫巍巍喊,“幺娘,我暈。我想回家。”
葉扶琉轉身回去,擔憂地摸了摸阿兄額頭的青紫大包。
林郎中就在這時被魏大請來,背著醫箱匆匆進門。
“千萬彆動病患!”林郎中緊張道,“撞傷頭昏迷不醒,是有性命危險的!病患——”
病患自己醒了。
正捂著額頭哼唧,聲聲喊著要回家。
林郎中:“——病患醒了,那就沒事了。來兩個人,扶病患回房休息,提防暈眩嘔吐。臥床靜養三日。”
葉羨春不肯回房休息。“幺娘,我不認識這裡的宅子,我要回老家。”
葉扶琉哄他:“好好好,先起身。”
素秋見這裡慌亂,從門外快步過來幫忙。葉羨春不肯要素秋攙扶,直說不認識,隻認葉扶琉一個。
葉扶琉抽空問林郎中,“三兄在門邊撞著了。忘了好些事,他倒還記得我和錢塘老家,但把最近新發生的事和新認識的人都忘個乾淨。我家忘了素秋,隔壁家忘了魏郎君。忘事之症能不能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