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7 章(1 / 2)

招搖過境 香草芋圓 11698 字 5個月前

魏大煩躁得很。

“真要拆咱家柱子?沒有兩根大柱,木樓還如何支撐?以後郎君早晨想要登高,豈不是連木樓都沒有了?”

抱怨歸抱怨,魏家門戶敞開,不禁出入。

魏家和鄰裡來往得少,雖說有不少鄰家孩童探頭探腦往裡張望,但魏大魏二兩個門神般杵在庭院裡,真正敢進來的隻有葉家人。

葉扶琉領著秦隴和素秋,下午過來轉一圈,從西邊庭院走到東邊遊廊,停步在俯仰樓外,在魏大的瞪視裡,仔細查看成人雙臂合抱粗細的兩根金絲楠木大柱,又倒退半步,仰頭看木樓的黑底泥金匾額。

研究了半日,一聲沒言語,不理會魏大的追問,領人又原路出去。

“俯仰樓……”葉扶琉邊走邊喃喃道,“難怪七環鎖的密字,開頭就是‘俯仰’。我還當兩家從前就是鄰居,交情好,借鄰居家的木樓名做密字——原來都是自家起的名。難怪。”

葉扶琉身後,素秋和秦隴兩個跟隨著在魏家轉悠,心裡同時犯嘀咕。

賣宅子搬家,魏家把宅子買下,原本極好的一樁買賣——怎麼突然就要拆人家柱子了?

好好一座木樓,兩根支撐大柱拆走,木樓肯定得塌。

素秋輕聲問,“方才在魏家簽契,怎地回來就提起拆木樓大柱的事?”

葉扶琉:“我隻說要搬走,可沒說要拆他家木柱。是三郎自己說,‘無論葉家人來取什麼,任取便是。’我便過來魏家轉轉,看有什麼可取的。”

秦隴心裡也犯嘀咕。

“那倆木柱可重的很。隻我一個搬,不成不成!”

“不是還有魏大魏二幫手麼。”葉扶琉輕飄飄道,在身後魏大的瞪視裡,當先走出魏家門檻。

俯仰——閒憂——

葉家大宅裡,葉羨春抱著楠木小匣,苦苦思索。

如果“俯仰、閒憂”四個密字定下,後頭還有三個銅環,每環上刻四個字,一個個試過去,不過是六十四種可能。葉扶琉開鎖的技藝是他手把手教的,但密字鎖的鎖頭不比尋常,尋常的鐵片撬不開,需要配銅匙。

這幾日得空,他便在房裡趕配銅匙。

俯仰,閒憂。

魏家祖父親筆題寫的木樓名“俯仰”。“俯仰”二字出自兩漢陳思王的五言雜詩。“閒憂”二字出自其另一首五言詩。

最後三個密字銅環,每個銅環上刻四字,細考究來,字字出自陳思王曹子建的詩作。

【願,為,南,風】

【高,上,無,極】

【顧,望,懷,愁】

“六十四種可能,除去明顯言意不通的,比如說‘南極懷’,‘為無顧’,剩下約莫三十餘種可能排列。其中寓意明顯的又有十餘種可能。”他喃喃自語,“要配銅匙,一種種地試……”

葉扶琉就在這時進屋。

“已經雇好兩輛大車,停在門外。三兄這裡可收拾好了?箱籠搬上車,我們

夜裡走。”

葉羨春連一個下午都不願再多等,小楠木箱遞給葉扶琉,“我這裡無甚好收拾的。除了錢塘帶來的包袱,桌上新打一半的銅鑰匙,還有我那毛驢帶走,其他的都留下。我們即刻便走。”

葉扶琉隨手撥弄一下密字鎖,七個銅環滴溜溜地轉。

“還需等等。等入夜後。”

“當真要從魏家扛走那兩根楠木大柱?”

葉羨春驚勸,“貴重是貴重,實在太紮眼。我們一路拖著木材走,容易被人盯上哪。”

無論如何苦勸,葉扶琉隻堅持說,“我們入夜了再走。”

葉家門外一字排開兩輛大車。鎮子上最大的太平車又被租來,四頭大驢拉著長板車站在長街北儘頭,驕傲昂首,恢恢高叫,氣派十足。

旁邊是一輛載人的大青驢車。不是鄉郡常見的兩邊木擋板的製式,而是頭頂加蓋車篷,可以擋風遮雨的大驢車。

秦隴套好車,素秋抱來上好乾草,挨個給五頭大驢喂飽草料。

眾多細軟箱籠放在庭院,秦隴挨個搬出來往車上扔,邊扔邊和鄉鄰們打招呼:

“今夜就要搬走了。”“對,宅子賣給隔壁魏家。”“賣了多少貫錢?這個我可不知道,得問主家。”“以後回不回?五口鎮有船塢,當然會回來。我聽主家親口說的。”

鄉鄰們七嘴八舌感慨了半日,有細心的問起,“素秋娘子怎麼不說話?”

旁邊更為細心的王家娘子悄聲道,“彆多嘴,看素秋娘子連眼眶都紅了。必然是臨彆前不舍鄉鄰。”

眾人恍然大悟,“莫問了,莫問了。”

素秋抓把乾草,接著彎腰姿勢,擋住發紅的眼眶。

她已經當麵和魏家告了彆。

畢竟隻是住得近的鄉鄰。之前幾句口角,激得急魯性子發作,騎馬載她一程,雖說有違男女大防,歸根到底又不算什麼大事。

就如秦隴說的:臨彆在即,把心結解開,不至於一直記掛在心裡。以後回想起魏家,還是五口鎮的好鄰居。

魏大當麵道聲抱歉,她當麵回了句無妨。魏大還要囉嗦,她低眉輕聲道了句,“真的無妨。我雖然年紀未滿雙十,卻已是嫁過一次的婦人,並非未嫁之身……不在意的。”

“箱籠讓一讓,有大物件擺上來。素秋!”秦隴隔門扯了一嗓子,素秋從恍神中驚醒,把大車上的箱籠堆起,騰開空地。

秦隴從門裡扛出兩口薄長木匣,擱在太平車上,再拿茅草薄薄地覆蓋一層。

“好了,上頭還可以繼續擱箱籠。”

素秋驚問,“柴房裡的長木匣子也得帶走?幾塊薄木料不值多少錢罷?”

“彆問我,主家剛剛吩咐下來的。”秦隴不甚在意道,

“主家還說,趁下午去歇歇,免得晚上犯乏。我們半夜子時準點趕路,天亮前出江縣。”

素秋:“……”這時間選的。知道是搬家,不知道的還以為去偷家呢。

忙活了整個

時辰,裝載重物的太平車被箱籠塞得滿滿當當,另一輛載人的驢車也裝滿半車衣物細軟。秦隴滿意地盤算,他和葉郎君兩個,一人駕一輛車,兩位小娘子坐車,葉家人手雖少,用起來剛剛好!

一隻小毛驢優哉遊哉地晃來葉家門前,路過幾隻拉車大驢時,好奇地停步抬頭。“恢——”

葉羨春從門裡喜悅地迎出去,把布褡褳掛在驢背上,“這是我的驢。夜裡我騎著它走。”

秦隴懵了。葉郎君騎毛驢,誰來駕車?

葉扶琉就在這時從門裡招呼,“素秋快來幫手,這邊還有個大箱。”

素秋快步過去,兩人合力把大木箱從地上抬起,素秋掂了掂分量,“瞧著大,怎麼不重。”

“裡頭是空的。”葉扶琉邊往外搬邊說,“魏家允諾說今晚門戶敞開,隨便我們拿取。這箱籠晚上帶去魏家。”

素秋一怔,打量起眼前的木箱。

魏家的兩根金絲楠木大柱高達一丈,手臂合抱粗細。這箱籠四尺寬,半人高,在木箱裡算是極大件,但肯定裝不下倆大木柱……

秦隴過來幫忙,扛起大箱籠,往太平車上一扔,正好擱在之前兩個薄長木匣的上方。

素秋倏然醒悟。她覺得自己猜出娘子的想法了。

難怪要從柴房取走兩個木匣子。

一丈長的大木柱過於醒目,頭尾稍微斬去一截,塞進八尺長木匣裡,不就人不知鬼不覺了嗎!

兩頭截下來的楠木圓墩子也值錢,正好塞進木箱裡……

素秋心裡升起敬佩之情。娘子的主意絕妙!

連片馬蹄聲從遠處傳來,沿著長街一路往北,停在葉家麵前。眾輕騎分開,當中的錦袍少年郎居高臨下問,

“葉家當真要搬?”

聲音似曾相識,眾豪奴簇擁的氣勢也似曾相識,秦隴本能地一抬頭,謔,果然是熟人!

來人赫然是許久未見的祁家世子。

秦隴二話不說,原地捋袖子提木棍,橫擋在葉家門前。

“葉家確實要搬家。宅子都賣給鄰居魏家了。”

素秋快步過來擋在門前,聲線滿是警惕,“聽聞祁世子八月底就離了鎮子。如今去而複返,究竟有何意?莫要糾纏我家娘子!”

半個月未見,祁棠形貌乍看沒有大變,人卻消瘦不少,圓潤的臉頰輪廓瘦削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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