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0 章 江寧杏花樓if線·番外四(2 / 2)

招搖過境 香草芋圓 12379 字 6個月前

之前幾次踩點,在主院地基附近發現漢磚的蹤跡。但這處宅子偏僻,城裡的祁家主人極少來住,因此管製鬆散,人事混亂,專供主人居住的主院居然被當做偷情的妙地。

她上次剛掘開一個探坑……偷情的野鴛鴦就來了。

一晚上來了仨對,晦氣得很。

今晚有新主人在正屋裡坐鎮,肯定沒有野鴛鴦敢來壞事,葉扶琉高高興興地開始原地挖坑。

掘坑這種事,聽著簡單,其實往深裡挖並不容易。

沒有趁手工具的話,八尺壯漢亂挖一氣能挖到手斷。葉扶琉早有準備,取出一隻小巧玲瓏的鐵鏟。

鐵鏟是摸金行當常用的工具,俗稱洛陽鏟。葉家三兄尋來罕見的黑殞鐵,稍做改進尺寸和發力點,鍛造出一支極好用的鋒利小鏟,她一個人輕輕鬆鬆就能挖下去兩尺。

今晚行進地極為順利,在此起彼伏的鼾聲裡,嬌俏小娘子悄無聲息地刨坑。

叮——撞到了硬質物件。

葉扶琉心裡一喜,手裡用巧勁,鐵鏟頭一鏟子把坑底硬物撬上來,撥開泥土,借著月色打量——

深埋地下的舊磚,隱約現出精美浮雕,豈不正是她要尋的漢磚!

鋒利小鏟在探坑左右輕敲,兩邊連綿不絕,都是撞到硬物的叮——叮——聲響。

葉扶琉神清氣爽,拿帕子把新挖出來的大寶貝包好,正打算一鼓作氣,今晚弄出去三五十塊……

門裡傳來幾聲低低的咳嗽,屋主人起身點亮油燈。

暖黃色的燈光映上紙窗,映亮屋外的一圈地,映出地上明晃晃一個深坑……和旁邊一堆新挖出來的土。

小鐵鏟揮動如飛梭,刷刷刷把土填回坑裡,再悄無聲息地四處拍拍,把坑洞拍平整,小鐵鏟縮回灌木叢陰影裡。

門吱呀打開。

魏桓披衣起身,手掩著嘴,強忍著劇烈咳嗽跨出門外,迎麵看見魏大在廊下睡得四仰八叉。

庭院遠處的灌木叢裡,近處的台階邊,處處都是小雞啄米般一點一點的腦袋。

魏桓:“……”

這趟歸鄉祭掃祖墳畢竟不是軍務,千裡奔波得急,路上累著了眾人,說起來,都是因為魏家私務。魏桓未叫醒各人,自己去灶上尋熱水,把冷茶換了熱茶。

咳嗽聲斷續壓抑,半夜入腹的熱茶也並未讓咳嗽好轉幾分。

去年春夏禦駕親征,他一路盯著官家外甥,殺了一批攛掇禦駕半途回返的內侍禁衛,督戰的同時,把禦駕按在北邊戰場兩個月。後來得勝回返京城,入秋

後開始發作病勢。

起先症狀輕微,他未怎麼在意,隻當是北邊征戰那段日子累著了。但病症起起伏伏,今年開春後竟又開始發作,時常半夜發熱,滿頭滿身的虛汗,咳嗽起來幾乎咳出了五臟六腑。

他表麵上未顯露什麼。

正逢二十出頭、筋骨健旺的盛年,平日倒還壓製得住,禦醫也含糊說不出什麼子醜丁卯,開的俱都是補氣血的溫養方子。但他自己卻知道身上情況不好,絕不是溫養方子能夠養得住的。

恰逢開春時,連續幾夜夢裡都夢到了許久不見的祖母。

祖母還是當年手持龍頭拐杖的老夫人模樣,在夢中叮囑他回江南看一看。

他便來了。

人已回來江南,抬頭便可看到頭頂久違的一輪江南春月,入耳是久違的吳儂軟語。就連草木蔥蘢的庭院也顯得格外精巧,和北方截然不同……

截然不同的深坑。

魏桓不留神間,一腳踩進坑裡。

倉促填平的土坑,填進去的浮土都是鬆的,隻來得及拿鏟子壓了壓,雖然表麵看起來和周圍並無不同,但經不住腳踩哪。

一腳陷進浮土裡,人就要往前摔倒。魏桓本能地晃了下,穩住身形。但下一刻,翻湧的氣血上湧,腦子裡一陣暈眩,京城裡壓製多日、未得妥善治療的病症,在多日奔波趕路的疲憊引發下,猝不及防地發作了。

葉扶琉蹲在灌木叢裡,眼睜睜瞧著麵前肩寬腿長的清俊郎君在月色下沉思漫步,一腳踩進自己挖的坑裡,陷進去半尺,人晃了晃,靜悄悄地倒了下去。

葉扶琉:……?

猜得出開頭,沒猜到結尾。這是她沒想到的走向。哪有二十來歲的年輕郎君踩個坑就暈了的道理!

莫非有詐?引蛇出洞?

烏溜溜的眼睛裡生出幾分警惕。葉扶琉動也不動地蹲在原處,硬生生等了半刻鐘。摔落地麵的茶盞咕嚕嚕滾了幾圈,溫茶水在地麵流淌,倒在麵前的郎君身影也一動不動。

鬆石色袍袖裡伸出一隻手。筋骨分明,手指和掌心都有薄繭,看起來像武人的手。平心而論,京城來的魏郎君人長得其實很不錯,眉清目朗,手也好看。

聽祁世子的口氣,這位魏郎君還是京城裡極有勢力的外戚,天子的母家舅舅,怎麼看著像年紀輕輕得了大病的樣子?

葉扶琉試探地拿小鐵鏟的木把手敲了敲手背。毫無反應。

頭頂月色映上年輕的魏郎君的麵容。人陷入昏迷,這麼短短功夫,唇色便發了白。

葉扶琉撥開灌木叢打量。

她入宅子隻求財,不害命。

把人攙扶起來,扶去房間裡,再叫來郎中……這些可不是她這偷兒該沾手的事,是周圍睡過去的魏家親衛要做的事。

至於她該做的事——魏郎君剛才摔倒時,身體把她挖的探坑蓋住了。她得趕緊把坑土夯實,做到毫無破綻,再把魏家親衛們叫醒,把魏郎君這條命及時救回來。

拿定主意,葉扶琉

舉著小鐵鏟就出去了。站在陷入昏迷的郎君身邊,鐵鏟子輕輕地撥了下兩條大長腿,利索地把人扒拉到旁邊去,露出身下壓著的探坑。

小鐵鏟閃電般飛舞,在月色下晃出虛影,仔細壓平夯實,和周圍比對土壤顏色,再蹲在坑邊,往縫隙裡種上一點草莖,遮掩住坑洞痕跡。

葉扶琉滿意地拍拍手,大功告成。隻要不趴在地上扒拉草莖,隻憑肉眼再也看不出這裡曾經有個坑,地下少了塊漢磚。

她愉悅地穿過庭院,沒有驚動任何人,走回窄門,原樣把門虛掩拉起,門縫裡伸出一根細白的手指,按住銅鎖發力,啪嗒,銅鎖依舊鎖上了。

片刻後,窄門對麵響起幾聲不輕不重的拍門聲。

京城官話口音含羞帶怯,嗓音可不小,清脆地隔門呼喊,“魏郎君可醒著?奴秦水娘,可否過來為郎君端茶送水?勞煩郎君,把銅鎖打開呀。”

各處打瞌睡的親衛紛紛驚醒。

立刻有人發現了倒地不起的魏桓,驚呼著疾奔過來,魏大臉色都變了,衝上幾步把郎君扶起。

魏桓早醒了。

自己撐地坐起身,黑沉的眸子轉去側邊,盯了眼西邊緊閉的窄門。門後的小娘子還在無辜地楚楚呼喚。

他抬手按自己的腿。

方才被冷冰冰的鐵鏟隔著一層衣料按住膝蓋,他瞬時清醒過來。月光下清晰地映出不速之客的姣美麵容,她竟大膽到連蒙麵布都不用。

不過是短短刹那,他的腦海裡卻有百十個念頭閃過。自己果然著了道兒,秦水娘身上果然有古怪,原來她是刺客。

定是京城朝堂的仇家雇傭了她,要趁他人在江南時,廢了他一雙腿。或許不止,說不定先廢他的腿,再要他的命。

他當時動彈不得,自忖出聲必死,索性繼續裝作昏迷,屏息靜氣等待反殺的機會。

但他猜出了開頭,沒猜出結尾。後續是他完全沒想到的走向……

行事古怪的秦水娘,以一把鋒利鐵鏟撥開他的腿,並不急著取他的雙腿和性命,之後……專心致誌地蹲在他身邊,開始填坑!把浮土蓋滿的兩尺深坑回填得嚴嚴實實,絲毫看不出異樣。

他的目光落在腿邊的一片地麵。土壤毫無翻動痕跡,稀疏草莖散漫生長,完全看不出某處曾經有個深坑。以他的眼光也不得不承認,這手補坑的手藝絕了。

魏大攙扶著他往正屋裡去。耳邊除了親兵們慌亂的腳步聲,還有一牆之隔的小娘子無辜的喊門聲,

“魏郎君,奴是秦水娘呀。郎君是不是出事了?發生了什麼?郎君可安好?⒁來[]_看最新章節_完整章節”

魏桓停下腳步,回頭盯一眼緊鎖的窄門,吩咐下去,“鎖打開,放秦娘子過來。”

開鎖的清脆聲音響起。

正在放聲喊話的葉扶琉:“……”

不是,她就隨便喊喊,把人都喊醒,掙一份救命恩情,這位居然當真開鎖了?三更半夜的邀她過去作甚?

葉扶琉想了想,揣起沉甸甸的漢磚,收入袖中。

北邊來的魏國舅看起來是個聰明人。如果人夠識趣,出手夠大方,感謝她“無意中的救命之恩”,主動奉上地契做謝禮,當然一切好說。

萬一有什麼不對勁,那也簡單。抄起石磚,一磚頭一個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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