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大豬頭(1 / 2)

殺人?

這可是天大的事。

不過這話說得沒頭沒腦,忽然冒出一個“他”來,誰知道是誰?

馬冰忙問:“他是誰?”

小豬眨巴著眼道:“老於。”

問一句才蹦一句,聽得人著急。

馬冰隻好繼續問:“老於是誰?你怎麼知道他殺人?”

小豬又舔了幾口薄荷糖,這才吞著口水道:“老於,老於是我爹的師父。”

頓了頓又道:“好嚇人的,壞蛋!”

沒了。

馬冰:“……”

謝鈺:“……”

你倒是再回答後半句問題啊!

兩人剛麵露急色,小豬就開始瑟縮,癟著嘴,要哭不哭的樣子,弄得人無可奈何。

謝鈺發現跟孩子打交道的最大問題就在於溝通不暢。

年齡太小,尤其是沒有正經教導過的孩子們的說話和思考是沒有條理的,想起一句說一句,想到哪說哪,東一榔頭西一棒子,所以即便你耐下性子引導他們說話,得到的也是一堆零散且無序的片段。

而且這些碎片之中相當於大部分都是無用的。

若對方是個成年人,謝鈺固然可以逼迫,但是對小孩兒來說,這一套完全沒用。

逼得急了,他們會怕,然後像河蚌一樣把嘴閉起來,或者乾脆就哭。

成年人的權勢地位在小孩子的世界中全然無用。

我就要哭,我一哭就哭得天昏地暗,什麼都不管。

不遠處的元培和阿德聽得都快上火了,又暗自慶幸這會兒沒在跟前。

開封府衙事務繁忙,不斷有人出入,好些人一轉身才注意到牆根地下蹲著好幾個人,頓時唬了一跳。

看清是誰後,又禁不住竊竊私語:

這好端端的,謝大人帶著馬姑娘蹲那兒乾嘛呢?怪喜人的。

沒奈何,馬冰隻好使出渾身解數,連哄帶騙問了幾句,最後好歹大體弄清楚了。

小豬是跟著親爹來的,不過孩子小,隻知道親爹姓張,人家平時都叫他豬肉張,每天都來城內賣豬肉。

聽到這裡時,大家的表情都有點古怪。

對尋常百姓而言,肉確實值錢,借取名表達下對財富最淳樸的追求……本來也沒什麼錯,沒見“有田”“滿倉”“富貴”滿地走麼。

但你自己就賣豬肉,咋還給孩子起名叫小豬?

改天還想把他稱斤賣了咋地?

而那個“殺人的他”,就是豬肉張的師父,同村的於老頭兒,據小豬說,是個挺可怕的老漢,對豬肉張也不好。

對了,小豬是自己跑過來的

馬冰和謝鈺一聽,都驚出一身冷汗,這當爹的心也忒大了!

城內人來人往魚龍混雜,孩子自己跑了你都不知道?彆說拐子,萬一不小心磕著碰著,到時候後悔都沒地兒哭去!

“得先把孩子給送回去,正好具體情況問問當爹的。”單純跟這孩子溝通太費勁了,能把人憋死。

馬冰才要彎腰抱小豬,謝鈺就朝後一招手,“阿德。”

還在追憶自己逝去的清白的阿德聽了,蔫嗒嗒過來抱孩子。

唉,剛給彆的女人摸了,現在又要抱彆人的崽……

不乾淨了,真是不乾淨了!

被問了這麼久的話,小豬也不大害怕了,況且手裡還有糖吃,就乖乖給抱。

“你這麼跑出來,你爹不擔心啊?”元培笑嘻嘻問道。

說起這個,小豬竟然有點得意,晃著小短腿兒道:“他顧不上,我趕在他賣完肉之前跑回去就行了。”

謝鈺皺眉,“太大意了些。”

元培卻道:“大人,下頭的百姓們要乾活,要掙錢,沒法兒活得太細。您看咱們之前去東河縣,田間地頭的孩子不都是沒人管,滿地跑嘛!”

他家裡兄弟姐妹多,日子緊吧,也都是野蠻生長的,哪兒有人管!

有時候讓大的看小的,可大的自己還是個孩子,怎麼看?

元培現在還記得小時候自己不知多少回被忘在田間地頭、溝溝坎坎,一家人快睡覺了才想起來,不還是磕磕絆絆長大了麼?

悉心照料那是有錢人家才敢想的事,下頭的百姓哪兒有資格講究?都是憑運氣活著。

運氣好了,沒病沒災到死;運氣不好了……也隻好認栽。

再生也就是了。

窮人的命,實在不比一根草貴到哪裡去。

謝鈺一怔,回想起前不久在東河縣看見過的情景,好像確實如此。

看來,他對百姓生活了解得還是太少。

可轉念一想,如今他已經是有意識地主動去看了,也不過看個表麵而已,遇事難免還會想當然。

那麼,那些高高在上的世家、清流,達官顯貴呢?他們甚至連看都懶得去看一眼,便終日高居廟堂,憑著想當然去治理百姓,決定他們的生死……

馬冰不知道簡簡單單幾句話就讓謝鈺想了那麼多那麼遠,隻對著小豬問話:

“你說的這個事兒,你爹知道不知道?”

小豬點頭,小聲道:“他不許我告訴旁人。”

“原話就是這樣嗎?”

“嗯,爹說了好幾遍的。”

馬冰跟謝鈺對視一眼。

不許告訴旁人……

這話就很有意思了。

如果真的一點兒問題沒有,那豬肉張完全不必如此鄭重的反複叮囑,或者乾脆一句“彆胡說八道”之類教訓的話就完了。

可偏偏是“不許告訴旁人”,這就說明豬肉張自己很可能也發現了一些不同尋常的地方,但是顧忌到某些東西,所以不敢對外張揚。

很快,一行人來到小豬說的豬肉攤子附近。

小豬被阿德抱著,看得比誰都高都遠,老早就指著東北角一個人頭攢動的小攤子道:“爹!”

眾人定睛一看,確實很忙。

挺大的一個攤子,全憑豬肉張一個人忙活,又要攬客,又要稱斤,又要割肉,還要給有需求的客人細細剁成臊子,或是再剔幾根大骨,又乾荷葉好生包起來,忙得陀螺也似。

難怪沒注意到兒子跑遠了。

或許他也注意到了,隻是實在抽不出身去管,左右前幾日也都安全地回來了……

元培先過去,“豬肉張?”

豬肉張抬頭一看,見是官差,便下意識拱肩縮背點頭哈腰,“是,是小人,大人……小豬?!”

小豬衝他伸出胳膊,“爹!”

豬肉張嚇得夠嗆,才要伸手去抱兒子,又想起來自己還滿手油,頓時手足無措起來。

他就是個村裡殺豬的,平時最怕見官,可今兒一來就來好幾個,自家豬崽子還在人家胳膊上坐著,這,這是得惹了多大的禍!

見豬肉張冷汗都下來了,元培笑道:“彆怕,你兒子沒闖禍。”

豬肉張狠狠鬆了口氣,這才發現自己腿兒都軟了。

小豬顛兒顛兒跑到他身邊,摟著大腿叫爹。

豬肉張顧不得許多,狠狠往他額頭上拍了一巴掌,壓著嗓子罵道:“叫你彆亂跑彆亂跑……”

你這不光亂跑,還把官差惹來了!

罵完兒子,豬肉張又堆起滿臉笑,“幾位差爺,呃,”他這才注意到還有位英姿颯爽的姑娘,一邊疑惑衙門裡如今也招女人了,一邊改口道,“幾位大人辛苦跑一趟,小人實在是,這,這幾斤肉……”

他慌忙撿出幾塊上好肥肉,都用大荷葉包起來,便要白送。

元培和阿德便都上前阻止,“彆瞎忙,弄得咱們好像上門打劫似的,沒得壞了我們開封府的名聲。”

因他們都穿著官服,突然聚集到一個小攤子上,過往行人難免多看幾眼。便是有想來賣肉的,也都怕出什麼事,遠遠站住,不敢過來了。

見豬肉張越發不知所措,馬冰便道:“你兒子說你師父於老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