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三月底
天氣還有些微涼,但人們也早已換下大棉襖二棉褲。
一件薄外套,裡外兩條褲子，一雙鬆緊口的布鞋，已經是時下人們出門前的標準樣式。
鐘業成也沒有什麼出奇,他向來也不太在意外表這些東西。
今天他就穿了一身深藍色工裝,一雙黑布鞋，剪著小平頭。
騎著輛借來二八自行車,穿行在菜市場門口眾多來來往往的人群中,儘管與其他人沒有什麼不同。
但他一出現在菜場門口,早已張望許多的主婦們直接就將他拉進了小胡同,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是個不正經的角色,而眾人要將他除之後快呢。
朱慧珍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他被人團團圍住的場景，挺拔勁瘦的身姿、乾淨利落的樣子，無時不刻不掛在臉上的憨憨的笑容,及笑容下露出的潔白的牙齒，都讓他在人群中彆樣的耀眼。
一瞬間，朱慧珍記起昨天跟堂妹又通的那通電話。
“姐，那個自行車我可找不著二手的,不過我托人弄了張工業券,你帶他到市區百貨商場買去就行了，肯定沒問題。”對麵朱虹先是賣了個關子,才又得意的炫耀。
朱慧珍前兩天還想問問堂妹這事，雖然覺得小鐘人不錯，她也希望能夠幫到他。但她也覺得這事略難,沒想到堂妹離那麼遠，居然也有辦法，“這事為不為難啊？你在南方還能在北方找著關係？”
“不難，我也是在北方上的學好不好，找了個同學幫忙弄的。”朱虹在京都上的大學，為人又開朗愛交朋友，所以人脈極廣。
朱慧珍聽她說的頗為輕鬆，這才放下心，隨即就又聽到對方八卦般的口氣道，“姐，這人男的女的啊？”
她無奈道，“男的，一個隻見過兩三麵，不熟的朋友。”
“喲，姐，我這還沒問什麼，你就說這麼多啊，看來是很有好感啊。”
朱慧珍無奈歎口氣，“真是朋友而已，你小孩子彆瞎打聽了，婚姻於我來說有一次就夠了。”
“我現在就想多多賺點錢，給小燦好點的生活，老了能有個好地方養老，也就行了。”
電話那邊，朱虹聽她說的這麼鄭重，也收起了打趣的心思，“姐，你當年不會是因為朱青才這麼急著嫁人吧。”
聽到這個名字，朱慧珍一陣恍惚。
朱青是她爸媽的養女，比她小五歲，據他爸說是他以前下鄉時認識的同為知青的朋友的女兒，因為父母出了意外無人照顧，他就把人接了過來照顧。
她本來是獨生女，一直挺羨慕人家有兄弟姐妹的家庭。
來了個小妹她還是挺開心的，可惜人和事與她想像的完全不一樣，這個小妹不像她想像的農村出來的純樸善良，而處處對她透著算計。
她打小不管是在家還是在學校，都是一直被捧著的存在，一直是性情耿直的人，哪裡受的了彆人來陰的，結果有一次明明是對方弄壞了她爸的鋼筆，卻要把鋼筆偷放在她的文具盒裡，誣賴她弄壞的時，她就跟對方大吵了一架。
她本以為一直疼受她的父母，會站在她這邊，會相信她。
但結果她錯了，她爸站在朱青那邊罵了她一頓，說她不小心弄壞也沒什麼，但是不敢承擔責任，還人誣賴給妹妹這就不對了。
然後還讓她給朱青道歉。
她媽雖然說相信她，卻也讓她聽爸爸的話，給朱青道歉。
幾次之後，她都懷疑自己是抱來的，而對方才是她們親生的。
這樣的家庭她失望透頂，所以在她二十歲大專畢業那年，當李達一個純樸的男生出現在她麵前，她選擇了選嫁。
哪怕未來如同個泡沫，她也堅定的離開了那個家。
“怎麼會？我會怕她？”朱慧珍確實不怕她那個所謂的妹妹，但是她怕看到父母維護她的樣子。
她難受，不看了。
“不說這些了，都過去的事了。總之，我是不會再婚的，一次就夠了。”
“珍姐，你也來了啊。”思緒正翻湧呢，就聽到耳邊一個清朗的聲音響起。
她抬頭就看到鐘業成有些不好意思撓頭笑的樣子，然後又聽對方說道，“珍姐，真不好意思，本來還想等等，結果肉全被搶沒了，這樣吧，等明天我給你留點。”
他翻開空空的包給她看，朱慧珍‘撲哧’笑了，“沒事，我本來買菜來了，想著沒準能碰到你，就在這等等，也是有點事跟你說。”
“有事？什麼事啊？”
“就是前些天你不是說想買個自行車嗎？你現在還想買嗎？”
鐘業成細長的丹鳳眼睜的老大，急忙道，“要要要，這個一定要。”
他激動的直搓手，雖然人家不介意，但天天騎著借來的車，他真挺過意不去，尤其是送曉花去醫院那天，他豈止是想買輛自行車，他當時都想買輛汽車。
不過現在一時半會兒也不現實，還是選買輛自行車吧。
朱慧珍看他激動那樣，也挺高興，“那行，周末的時候我們一起去市裡百貨商場買就行了。”
“一起去？”
“哦，對，那個工業券不是在我這，是在我妹的同學的朋友那，到時候就直接找他就行。”
“那，那會不會太麻煩你了。”鐘業成有些不好意思了。
人家給他托關係，還得跟他跑前跑後的。
“不麻煩，反正我周末也沒事，不過車費要你出哦。”朱慧珍開著玩笑說道。
鐘業成狂點頭，想了想又道，“明天你還來買菜嗎？”
朱慧珍愣了愣，“來呀！”
“哦，那行，你明天來我給你留點醬肉吧。”
“行，你那個醬肉我兒子特彆愛吃。”
*
搪瓷廠
中午，食堂人最多的時候，鐘業成邊炒菜邊哼著歌，高興了一上午。
小任也邊炒著菜邊跟旁邊吳姐小聲說話，“吳姐，你說這鐘師傅今天還挺高興，哼歌哼一上午了。”
“看著那遇著啥好事了。”旁邊吳姐八卦的道。
“那能遇著啥好事呢？”
“一個單身中年男人，還能有啥好事，這用腳趾頭猜都能猜的出來，估計是有對象了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