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馨之非常懂事,不明白也不會藏著掖著,直接問:“什麼建議?”
謝慎禮卻移開視線,慢聲道:“不著急,日後再說。”
顧馨之:“……”神神叨叨的。
陸文睿好奇插話:“是什麼建議?我不能聽嗎?”
謝慎禮沒理他,轉向青梧:“全部打斷右腿,扔出去。”
陸文睿伸手拽住青梧:“誒誒誒,你們當我這個刑部官員是死的呢?”
謝慎禮瞟他一眼:“那你帶回去?判個滋事鬥毆還是毆打朝廷命官?”換言之,沒有顧馨之的事。
顧馨之挑了挑眉。
陸文睿傻眼。
謝慎禮又問:“需要我出堂作證嗎?”
陸文睿:“……”
顧馨之噗嗤笑出聲。
謝慎禮神色淡淡:“刑部陸大人決定好選哪個了嗎?”
陸文睿訕笑著鬆開青梧:“打斷腿挺好的,斷一條腿死不了,也能給他們個教訓……嗬嗬嗬,挺好的。”
謝慎禮朝青梧點了點下巴。
青梧忍笑,拱了拱手,出去乾活了。
許氏想說話,莊姑姑察覺,連忙朝她搖頭。
顧馨之沒發現,隻事不關己地站在旁邊看戲,笑得眼睛都彎成月牙形。至於那些村民?與她何乾?
謝慎禮的視線落在她臉上,開口道:“你——”
“姑娘。”水菱收傘走進來,右手艱難地抱著一大堆布巾,欲言又止道,“咱就帶了這些,都是……”
顧馨之知道她想說什麼,迎上去:“沒事,都是要用的。”她伸手欲要幫著接過去,卻被水菱避開。
“姑娘,這些重,奴婢拿著就行。”
顧馨之也不勉強,順手抽出最上麵兩塊,分彆扔給謝慎禮倆人,問:“都擦擦,彆著涼了。”
謝慎禮接過布巾,隨手展開。三尺餘長,除了宛如幾朵暈染開的茜紅,再無彆的花紋。他愣了下,掀眸望過去。
顧馨之不解:“看我乾什麼,擦啊。”沒看地上都積了一灘水嗎?
謝慎禮頗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道:“我們去後殿——”擦。
“誒?”陸文睿已經將布巾按在臉上一通揉搓,此時放下來,驚訝道,“這料子還挺軟和的,你在哪家鋪子買的——”對上謝慎禮的冷眼,他愣了愣,“怎麼了?”
謝慎禮已再度轉回顧馨之那邊,道:“這些布巾都算我買了,回頭我再找你結賬。”
哎喲,跟聰明人說話就是愉快。顧馨之彎起眉眼:“好好,我給你成本價!”
陸文睿後知後覺:“原來你是要拿來賣的啊。”扯下布巾打量幾眼,“這染得還挺有韻味的,又軟和……回頭我也找你買點,你嬸子肯定喜歡。”
顧馨之懶得跟他分辨柳霜華究竟是姐姐還是嬸子,隻道:“等我鋪子開起來再說唄……水菱,你把這些拿去給青梧小哥,讓他去分——記得留一點給振虎他們。”
“奴婢省得了。”水菱抱著布巾福了福身,轉向後殿那邊。
謝慎禮跟著朝她頷首:“有勞顧姑娘稍等片刻。”
顧馨之:“?”
謝慎禮則轉向陸文睿,下巴朝後殿點了點:“去後邊擦。”
陸文睿:“……”
顧馨之:“……”
待他們都離開了,顧馨之走向許氏:“娘,剛才嚇著沒有?”
許氏搖頭,看了眼後殿方向,小聲道:“他們要把人打斷腿……是不是有點過了?”
雖然雨聲嘩嘩,仍是能聽到幾聲含糊的慘叫。可見謝大人那些話並不是說著玩的。
顧馨之沒意外她的心軟,隻問:“爹當年剿匪、還上了戰場,人殺了不少,你覺得過了嗎?”
許氏連忙道:“怎麼會呢,你爹那是保家衛國,殺的都是土匪強盜,或者敵軍……他們不死,就有老百姓受罪了。”
顧馨之:“那幾人跟土匪強盜有何分彆?謝大人還饒了他們性命呢。”
許氏有些猶豫:“這……他們畢竟沒犯事。”
顧馨之哼道:“我們從那森柏村出來才多久,他們就追了上來……這般熟練,指不定做過幾回了。你安知他們沒做過壞事?”
許氏凜然。
顧馨之:“娘,你若想發善心,有的是可憐人等你去救助,而不是對著一幫刁民,慷他人之慨。”
許氏訕訕:“我不也沒說嘛……”
顧馨之拍拍她肩膀:“嗯,乖。”
許氏:“……”她哭笑不得,“你這丫頭,越發沒大沒小了。”
顧馨之給她一個眼神:“你但凡能把自己照顧好,我就不會這麼管著你了。”
許氏:“……”
莊姑姑笑眯眯:“還是姑娘管著好些。這才多久,夫人都胖了些了。”
顧馨之老實不客氣:“那當然。”
許氏:“……”她很是不好意思,隻得胡亂扯開話題,“那些布不是打算送去鋪子的嗎?拿去用了會不會影響?”
顧馨之擺手:“賣誰不是賣啊,有錢掙就行了。”
許氏嗔道:“那你還說給謝大人成本價?”
顧馨之笑得狡黠:“那不是隨我定嗎?”
許氏:“……”
“……顧姑娘不怕隔牆有耳嗎?”微沉的嗓音從後邊傳來。
顧馨之:“……”
看著對麵尷尬不已的許氏和莊姑姑,她淡定回身,先打量來者。雖然還是那身窄袖衫,但是皺巴了許多,估計是被暴力擰乾的,頭發也擦過了,看起來有些毛躁……雖然有點狼狽,卻比平日端著的冷模樣看著順眼多了。
顧馨之收回視線,沒有半點不好意思,笑眯眯道:“謝大人,我這是小本經營呢,你堂堂太傅,不會跟我計較這點錢的吧?”
謝慎禮直直盯著她的臉,問:“顧姑娘向來如此坦蕩的嗎?”
顧馨之點頭:“那是自然。”
謝慎禮跟著頷首:“好習慣。”
顧馨之挑眉。
謝慎禮卻不再多說,慢步走到門邊查看天色。
顧馨之看了眼緊張的許氏,走過去,停在數步外,跟著他一起望天。
“看起來還要下很久。”她斷言。
謝慎禮卻道:“總是會停的。”
顧馨之:“……好有道理,以後少說點。”
謝慎禮:“。”
顧馨之歎了口氣:“看來今天是掃不了墓了。”
謝慎禮:“不等雨停?”
顧馨之白了他一眼:“你不怕淋雨,我還擔心我家的管家護衛們著涼生病呢。”
謝慎禮:“。”
顧馨之:“再說,下了這麼久的雨,上山多危險啊。咱是去掃墓,不是去陪葬,沒必要。”
謝慎禮:“。”
“咳。”後頭傳來輕咳之聲。
謝慎禮頓了頓,權當不知,隻微微側過頭看顧馨之:“顧姑娘,你向來這般說話的嗎?”
“啊?”顧馨之跟著轉頭,對上他沒甚表情的帥臉,茫然道,“我說什麼了?”
“咳。”
謝慎禮飛快掃過她的臉,再度望向外邊:“無事。”
顧馨之:“……”
“咳咳咳。”
顧馨之無奈,轉回去:“娘,你著涼了?”
許氏瞪她,道:“振虎他們一會兒該回來了,你去幫幫水菱、秋月她們。”秋月是莊姑姑的名。“這麼多人的午膳,她倆怕是忙不過來。”
顧馨之:“……哦。”
她不會傻的以為許氏真要她去乾活……不過是怕她跟謝慎禮接觸罷了。
自己撒的謊,隻能哭著扛下去。
她暗瞪了眼謝慎禮,灰溜溜走開。
許氏看看四周,破舊的殿門大敞,顧馨之等人就在身後幾步外……她猶豫再三,終是主動上前,跟謝慎禮搭起話來。
她是想問問顧元信的事情。
謝慎禮語氣雖平淡,卻問無不答、知無不言,連那冷臉都難得的籠上幾分懷念,引得顧馨之偷看了好幾眼。
沒多會兒,陸文睿也尋了過來,加入聊天行列。他比謝慎禮話多,幾句話工夫就變成了他跟許氏聊,謝慎禮隻安靜地旁聽。
顧馨之倒是跟著趁機聽了不少顧爹的八卦。
出去找枯枝落葉的振虎等人陸續回來。看到謝慎禮一行,他們幾個都有些驚訝,倒也沒多問,隻迅速燃起火堆,一堆在後頭烘烤衣物,一堆燃在前殿靠簷處,供水菱幾人燒水熱食。
謝慎禮倆人各帶著一名近侍留在前殿,圍著篝火看她們主仆幾個折騰,順帶烤衣衫。
顧馨之也沒管,熱好餅、燒了水,給他們分了點。
謝慎禮一行本就預料了要忙活到下午,提前在路上用過了午飯,這會兒隻是意思用了點。
吃過東西,眾人衣衫也烤的半乾了,那下了許久的雨終於停了。
因顧馨之堅持改期,大夥便收拾收拾,準備返程。
臨走,謝慎禮指著青梧對她道:“接下來我要忙一段時間,約莫是沒有辦法親去向顧大哥賠罪,你若要掃墓,記得提前讓人過來知會一聲,青梧替我跑一趟。”
陸文睿也跟著指了名近侍——許氏母女上墳掃墓,他一外男跟著實屬不像話,幫著打點一二還是可以的。
顧馨之福身:“兩位心意,我替家父領了。”
如是,一行便踏著泥濘返回京城。
雖說顧馨之身邊有數名護衛,謝慎禮倆人依然先繞路送她回莊,再打馬回京。
顧馨之感謝都說累了,想著往後走禮多給幾分便是了。
沒等到她送禮呢,謝慎禮轉天就讓青梧跑了趟腿,送來買布巾的錢,還附帶幾張大訂單。什麼劉府、張府、杜府的,她不認識,但謝慎禮是什麼人?他接觸的能是尋常老百姓嗎?隻看這些單子的量,就知非富即貴。
顧馨之大喜過望。
當下人習慣用熟軟的棉布巾擦臉、擦身,吸水性不錯,柔軟性卻差了點。顧馨之用的很不習慣。索性她上輩子就是乾這行的,手裡又有點錢,便想弄點新鮮玩意,打打鋪子名聲。
毛巾就是很不錯的選擇。工藝簡單、成本低、家常必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