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二十章(1 / 2)

第二十章

國宴那天, 大周皇都煙火璀璨。

這天難得天晴, 到了晚上明月當空, 月色猶如銀霜灑下大地。

蘇衍換了身新製的朝服, 朱紅與玄色之間,襯得小皇帝眉目如畫,色若皎然。

朝臣們已經各自入座, 就連君長歡和蘇桓也混雜其中。

他們忽然發現,小皇帝今日氣色極好,全身上下都充斥著喜色。

反觀他們太傅, 身體單薄,坐在那邊一杯杯的喝著悶酒, 仿佛遇上了什麼倒黴事似的,整個背景都是灰暗的。

“小順子,把太傅桌上的酒換成溫和的桃花釀, 這麼喝對身子不好!”

“諾。”

殷牧悠神情沉重:“……”

不看不看,堅決不看!

止不得他望上一眼, 他尾巴就要翹起老高呢。

旁邊的大臣小聲提醒說:“慕太傅,快謝恩呐!”

殷牧悠直勾勾的瞪了過去, 這沒眼力見的, 不知道他在逃避現實嗎?

殷牧悠一噎,隻得站起身,朝高座上的蘇衍道:“多謝陛下關懷。”

光這短暫的交集, 對方就跟啃到肉骨頭似的, 眼神亮晶晶的泛著光:“照顧太傅是應該的。”

殷牧悠:“……”果然還是想把自己灌醉。

蘇衍席間瞥了殷牧悠好幾次, 對方若是有一丁點兒的回應,蘇衍整個表情都不同了,就跟春暖花開似的,整個人都充斥著笑容。

而殷牧悠不理他了,蘇衍就搭慫著腦袋,可憐巴巴的也不敢鬨殷牧悠。

大臣們看到這一幕,都不敢相信的揉了揉眼睛。

夭壽了,他們仿佛看到了一隻活脫脫的狗精!!

殷牧悠更喪了,現在說什麼都解釋不清了。

他想起那天晚上,當自己說出這句話之後,蘇衍的表情都變了。

殷牧悠欲哭無淚,他完全是被逼到了絕路才這麼說了。

而沒想到,這麼簡單的謊話,對方竟然真的信以為真。還一把將他按在懷裡,小腦袋還深埋入了他的脖頸。

蘇衍最喜歡這個動作,總是要在他脖間輕嗅,仿佛是在確認味道,又像是在自己的地盤上留下味道。

野性未消啊。

當殷牧悠慌亂的解釋起來,蘇衍拿開了他的麵具,一個吻就落到了他的唇間。

“我好開心,原來今歌也是這麼想的。”

殷牧悠陡然被親,一臉懵逼:“不,我不是。”

“我知道今歌是害羞,你都為了我這樣了,不是喜歡是什麼?”

殷牧悠差點哭出聲:“我真的不是。”

他在哪裡?他怎麼被親了?

後來他無論說多少次他不喜歡他,蘇衍都不相信了。

蘇衍還覺得他說不喜歡才是騙他的。

拋開喜歡先帝這條,殷牧悠也解釋不清楚他為什麼護著蘇衍了。

殷牧悠喪得不能自拔,比起喜歡先帝還是喜歡先帝他兒子……

殷牧悠寧願選擇後者。

死亡選擇題。

[小孩子才做選擇題。]

殷牧悠嘴角一抽,這係統簡直是嘴毒成精了!

[我還能說我喜歡兩個不成!?]

[不,我說主人是小孩子。]

殷牧悠:[……]

殷牧悠心情煩悶,又悶悶不樂的喝起了酒。

而蘇衍貪婪的注視著他,把這一切都看在眼裡。

他穿著玄色的衣衫,腰帶高束,將他的腰肢襯得纖細極了。

殿內燃起了熏香,又加了格外多的銀絲炭,屋內的暖意、沉水香氣和酒香,混雜出一種格外勾人的味道。

蘇衍的嗓子發乾,桌上的酒卻無法止渴。

宴席很快就開始了,蘇衍一身正裝端坐於上方:“眾卿請飲。”

一時之間,觥籌交錯,好不熱鬨。

外麵燃起了煙火,今年的元宵佳節格外喜慶熱鬨。

有人奇怪的問:“陛下,怎麼不見聶將軍出席?”

蘇衍回答:“聶將軍托人傳來書信,回京途中偶遇滋擾民眾的山賊。他向孤請命,說是想剿滅山賊,為民除害。”

那人恍然大悟的點了點頭:“原是如此。”

既然聶添不歸,今日的重頭戲就少了一半兒。

那聶添剛正不阿,連慕今歌都是正麵剛的,還是個不折不扣的保皇派。

有他回皇都,怕是要掀起軒然大波。

眾人心知肚明,原以為元宵佳節有聶添在,會出什麼紕漏。

現在看來,倒是能過一個安穩的元宵佳節了。

宴席上的酒香更重了,外麵的煙火聲,以及裡麵的歌舞聲完美的結合在一起。

氣氛一派和樂,太平侯卻起身站到了中央,朝蘇衍深深一拜:“陛下,臣聽聞陛下前些時日賜榮王去富棠街的彆苑居住,臣以為榮王身份尊貴,不該草率。”

蘇衍臉上的笑容一收:“太平侯,你向來不關心朝政,怎會突然如此關心榮王之事?不過可真是有趣,榮王來皇都不過數日,就和太平侯關係這般好了?”

太平侯臉色微變,隻覺得蘇衍和往日變化太多了。

記憶裡的蘇衍,總是唯唯諾諾的坐在上方,如同一個擺設,所有事情都是交於殷牧悠做主的。

而如今,蘇衍卻句句戳心,就差明著指責他和蘇桓勾結在一起了。

太平侯一時愣在原地,怔怔的望向蘇衍。

“臣隻是……隻是覺得先帝所留子嗣不多,唯獨隻剩下榮王和陛下您,先帝子嗣凋零,所以今日才開了口。”

蘇衍眼底閃過一道冷芒:“榮王是孤的親兄長,孤又怎麼會害他?若非如此,榮王已經被押入天牢、聽候審問了。此事該慎重,孤知曉,並不需要太平侯提醒。”

蘇桓原本在一旁喝酒,沒想到太平侯竟主動為他求了情,便皺緊了眉頭。

果不其然,惹怒了蘇衍。

自上次之後,蘇桓就不敢輕易小瞧了他這個弟弟。

這幾日他在彆苑,又受到嚴加看管,自然沒時間和太平侯聯係。沒想到太平侯也犯了和自己上次一樣的錯誤,小看了蘇衍。

這不,太平侯這一求情,讓自己的處境更為艱難了。

朝臣們都嗅到了些許詭異,小皇帝今日的做派,竟有三分和太傅相似。

殷牧悠站起身,走到了中央:“陛下,臣有事啟奏。”

“太傅請講。”

“臣身體大不如前,已經無法完成先帝囑托,陛下已經十六,該是親政了。”

此話一出,全場皆靜。

饒是平日在蘇衍麵前大罵殷牧悠專權的詹旭然,也像是被打了臉似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紫。

他竟然真的舍得放權?

詹旭然猛然抬起頭,朝殷牧悠望去。

然而讓他失望的是,殷牧悠滿是平靜,沒有絲毫的不滿和算計。

詹旭然張了張嘴,什麼話也沒能說出口。

他不說,卻有其他歸順殷牧悠的朝臣們站起來說話:“陛下從未處理過朝政,這十年來都是太傅在幫著處理,就算是讓陛下親政,也不該這麼突然!”

“是啊,陛下陡然接觸這些,怎能一下子上手?太傅還是得多多輔佐……”

“放肆!”殷牧悠轉過身,冰冷的掃視了一圈,“你們這是對陛下親政有異議?”

“這……臣不敢。”

若是陛下開口,他們尚可強辯。

而此時開口的,卻是他們一心歸順的人,要他們如何去辯?

殷牧悠重新入座,方才的動怒,卻讓他狠狠的咳嗽了起來。

撕心裂肺的咳嗽聲從席間傳來,任誰都不敢輕易開口。

反倒是蘇衍,此刻恨不得能代替殷牧悠承受這些病痛的折磨,他每咳一聲,自己的心就跟著顫抖一下。

他的心裡盛滿了感動和酸楚,隻要一想到殷牧悠為自己做的,他就滿心歡喜。

有這樣一個人,無條件的護著自己,讓他如何不歡喜?

底下的歌舞還在繼續,仿佛方才殷牧悠說的話,隻是短暫的插曲。

大周朝堂的氣氛變得格外微妙起來,人心惶惶,所有人都在為自己未來算計,根本無心欣賞這些歌舞。

底下的蘇桓自然也沒了這種心思,不過他怎會忍受自己處於如此被動的境地?

以前是他太小看蘇衍,可現在不會了。

蘇桓掩去眼底那道精光,站起身走到中央:“陛下,臣有一物,特地進獻。”

來了!

殷牧悠抿著唇,眉頭緊皺的朝蘇桓望去。

見殷牧悠如此,蘇衍也來了幾分興趣:“是什麼?”

“扶蒼珠。”

這三個字,無異於一道悶雷,響徹在眾人心頭。

眾人小聲議論起來。

“什麼?竟是扶蒼珠!?”

“扶蒼珠乃我大周開國帝王之佩飾,是我大周的震運之寶,竟被榮王給找到了!”

“祥瑞啊!失蹤多年的扶蒼珠竟然完璧歸趙了。”

底下的人還在討論扶蒼珠,一位妙齡的宮人就盈盈的走了上來。

四角托盤裡,一顆縹碧的珠子就這樣呈現在眾人麵前。裡麵炸開的是一朵藍色的冰花,珠子看著晶瑩剔透,幽幽的泛著光。

蘇衍聞到了一股莫名勾人的味道,瞬間死死盯住了扶蒼珠。

好奇怪……這味道竟然……

“榮王尋回扶蒼珠,乃是為我大周立了一功。”

他說這話的時候,眼睛扔緊盯著扶蒼珠。

蘇桓低著頭,嘴角卻勾起一個笑容:“愧不敢當。”

果真如那白頭宮人說的一樣,如今坐在皇位上的,卻是個令人不齒的雜種。

扶蒼珠泡了半個多月的特殊藥汁,準兒能讓他現形。

今夜,怕是蘇衍最後一個元宵佳節了。

若非他以此事告知太平侯,那個總是明哲保身的膽小鬼,怎會在此時突然保他?

“賞。”

蘇桓彎著腰告退,期間並未作出什麼出格的事,吸引太多的目光。

他偶一抬頭,便看到蘇衍拿著扶蒼珠,眼神透著迷離的樣子。

蠢貨。

今夜他一旦露出半點不對,就是他的死期。

國宴已經到了尾聲,蘇衍很快便回了寢殿。

殷牧悠心裡焦急萬分,害怕蘇衍真的對扶蒼珠上了癮,便會中了蘇桓的圈套。

本想早些跟去,他又被慕家人給纏住。

“今歌,祖父看到你能這麼做,很是欣慰。”

殷牧悠心裡牽掛著蘇衍,餘光又瞥到了太平侯神色凝重的隱入了暗處,似乎有什麼事情會發生。

殷牧悠顧不得禮節:“慕老,從十年前的那件事起,叫慕今歌的士族公子就已經死了,剩下來的無非是個空有慕今歌軀殼的遊魂,你何苦總是纏著我?”

慕老爺子眼底露出痛苦:“祖父隻是想補償你……”

“補償?”殷牧悠嗤笑一聲,“那個冬天,我跪在書房外求了你一夜,跪得腿都出了問題,以後每年冬天都會發寒疼痛。我說不想進宮做蘇衍的太傅,祖父當初是如何說的?”

慕老爺子身體微微發顫,臉色都蒼白了起來。

“你說,慕家總有一日會向陛下求情,會護我出宮。”

“此情此景,慕今歌永世難忘。”

“然而,祖父和慕家,卻永遠的違約了。”

慕老爺子不敢看他的眼,後來他才從愉妃的口中知曉了些內情。今歌在紫寰宮被關半年之久,該是如何的絕望痛苦。

他還堅信著,慕家會護他。

是自己當初的話,惹得他苦等半年,不肯在先帝麵前妥協。

無法徹底絕望,仍保留一絲希望,這才是最痛苦的事。

慕老爺子甚至在想,還不如當初就絕情,那樣他死了心,至少不用相信著虛假的承諾。。

“是慕家對不住你。”

慕老爺子垂下了頭,身體也微微的岣嶁了起來,此時更加痛不欲生。

千萬般悔恨,也無法再挽回。

殷牧悠狠狠的咳嗽了起來,臉色蒼白搖搖欲墜:“若慕老真的愧疚,那便替我做一件事。”

“……什麼?”

“替我護好陛下。”

深夜子時,元宵已過。

明啟宮外掛了許多盞宮燈,將四周照得通亮。

自從紫寰宮被燒毀,蘇衍就一直住在這邊。明啟宮外梅花悄然的綻放,由內而發的幽香在夜風裡輕輕蕩漾。

而此時,蘇衍回到了寢殿。

自從扶蒼珠被獻上,蘇衍就發現自己的眼神幾乎無法離開這顆珠子。

他手裡握著扶蒼珠,在琉璃燈的映照下,縹碧的珠子晶瑩剔透,觸之生滑,外麵浮了一層細膩的香脂。

蘇衍鬼使神差的湊近,放在鼻尖輕輕的嗅了一口。

雖然很淡,對於他來說卻像是噬骨的毒,光是這種香氣,就勾得人欲罷不能。

隻是比起那日在黑牢裡聞到的氣味,還是太淡了些。

究竟是怎麼回事?

這一邊,殷牧悠飛快的朝著明啟宮趕。

殷牧悠越發心急如焚,生怕蘇衍出了什麼事。

就在今夜,蘇衍的秘密會被蘇桓戳穿。

如此迅速的移動,讓殷牧悠胸腔都有些發疼,等好不容易到達了明啟宮,殷牧悠的臉色已是極其蒼白。

李德忠站在外麵,看到殷牧悠這般著急,便走了過來:“太傅怎麼跑過來的?”

“快去稟告,我要進去見陛下!”

李德忠笑道:“陛下早有吩咐,隻要太傅過來,無須稟告,太傅自可進去。”

殷牧悠深吸一口氣:“……多謝。”

丟下這句話之後,殷牧悠便朝裡麵走了進去。

李德忠還覺得奇怪,這麼多年了,他從未見過太傅如此慌張的時候。

屋內熟悉的沉水香,嫋嫋如煙絲,從熏籠裡升騰而起。月色猶如銀霜,透過白紗,從窗欞照到裡麵。

殷牧悠看到了裡麵的蘇衍,他坐在書案前,眼神迷離的盯著扶蒼珠。

這一畫麵,讓殷牧悠瞬間腦子一片空白。

扶蒼珠果然會對蘇衍造成影響!

還好,趕上了。

“今歌?大半夜怎麼這麼著急?”

殷牧悠咬咬牙:“臣鬥膽,求陛下一件事。”

“隻要是你想要的,孤都會給。隻是……彆用求這個字。”

殷牧悠斬釘截鐵:“那好,臣想要扶蒼珠!”

蘇衍露出幾分疑惑,轉過頭來看向手裡的扶蒼珠。

不是他不舍,隻是越靠近這扶蒼珠,上麵就跟有魔力似的,讓他大腦興奮。

蘇衍眼底帶著幾分迷醉,眩暈之下又吸了一口。

殷牧悠見此情形,已經知道壞事。

他方才跑得太著急,原本虛弱的身子就受不住,殷牧悠狠狠的咳嗽起來,終於忍不住咳出了血。

殷牧悠身體一僵。

隻是,一切都晚了。

那種噬魂攝骨的味道,就這麼輕易的泄了出去,充斥在整個寢殿之中。

這味道太好聞了,以至於蘇衍的雙眼瞬間變成了金色的獸瞳。

同這股味道相比,扶蒼珠上的氣味就顯得寡淡和刻意,遠不及這味道的百分之一。

如此令人迷醉,一旦沾染,就無法逃脫。

再次抬眸,殷牧悠已經看到蘇衍那帶著強烈侵占欲的眼神,仿佛自己就是那個獵物。

[哇,直勾勾的盯著主人看呢。]

[閉嘴。]

殷牧悠早知道自己這破敗身體撐不住,沒想到危急時刻這麼不頂用。

聞到這股味道後,蘇衍的眸子蒙了一層霧氣似的,走到了他的身邊。

下一秒,他就被蘇衍鉗製住了色如白瓷的手腕,而蘇衍的眼底全然透著一片占有欲。

殷牧悠寒毛都起來了,覺得自己會被蘇衍一口吃掉。

誰知他蘇衍很快就拿開了麵具,一個吻落到了他的唇角,細細的舔了起來。

殷牧悠睜大了眼,下意識想反抗。

可蘇衍的力氣極大,讓他根本無法掙脫開。

完了,已經完全被獸性支配了。

這甚至根本稱不上一個吻了,殷牧悠連連喘息,冷汗也浸透了後背。

“好香……”

這一聲輕昵過後,殷牧悠終於忍不住了,使儘了全力推開了他。

“蘇衍!”

蘇衍恢複了些理智,卻見殷牧悠一臉的羞憤,因為激動,臉頰還浮現了一層薄紅。

對方的耳垂紅得透亮,很適合含在嘴裡輕咬。

他唇瓣的顏色仿佛染了一層淡殷色的口脂,因為自己剛才的親吻,才會泛出這樣好看的水色。

蘇衍的心臟咚咚的跳了起來,被這股味道勾得越發迷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