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64(1 / 2)

老婆結婚嗎 璟梧 10695 字 4個月前

溫檸打開了公證書。

臥室內亮著頂燈, 冷白色的光,涼陰陰照在白的紙、黑的字上,使得它看起來充滿死亡氣息——遺囑本就是與死亡掛鉤的東西。

立囑人顧遲溪。

文件上列明了顧遲溪名下的所有財產, 白紙黑字寫得詳細, 受贈人是配偶, 溫檸。

日期是今年八月二十九日。

紙張輕微抖動起來, 溫檸的手在發抖,她重新將文件看了一遍, 逐字逐句, 確認這是顧遲溪立下的遺囑。

她蹲在地上,一時沒反應過來。

才三十歲就立遺囑, 財產全部給了她, 母親呢?她們之間雖然是合約婚姻,但沒有簽過任何協議, 在法律上就是妻妻關係, 能分財產、繼承財產,可是她從一開始就沒想過將來離婚要拿顧遲溪半分錢。

顧遲溪這是什麼意思?又套路她?故作深情?

年輕人立遺囑, 未雨綢繆,倒是不奇怪,但正常情況下誰會把全部的財產都給配偶, 不留一分一厘給尚且在世的父母?

溫檸猛然想起“家庭戰爭”……

她隱隱感覺自己觸摸到了冰山一角,真相就是藏在水麵下的巨大冰川。她像找到方向的迷路的旅人,像聞到血腥味的猛獸,興奮起來,心口有股滾熱的血在沸騰。

這次顧遲溪會告訴她的吧?

今天太晚, 等明天顧遲溪回來, 她要問個清楚。

溫檸合上文件, 不打算放回去了,視線一掃,發現裡麵還有東西,她拿出來,是一份意外死亡險的保單……

投保人顧遲溪,受益人溫檸。

陰涼的冷光燈下,死亡氣息更濃重了,“意外”這樣的字眼刺激著溫檸的神經,她一手捏著遺囑,一手捏著保單,指甲蓋泛白。

意外,是家裡遭遇變故的那年,大雨滂沱的夜晚,高速公路上堆積的泥土和石塊,被擠壓碰撞得變形冒火的車,爸媽麵目模糊的屍體。是她想哭卻哭不出來的臉,過後在無人的房間裡的抽泣,這七年生活的重擔。

對她來說,意外是天崩地裂,山塌海嘯。

能想到的,所有的,都是恐怖的,思緒便不受控製地飛遠了,朝可怕的方向飛。

溫檸生命中的兩次意外,分彆給她帶來了難以承受的打擊,一次是七年前,一次是四年前,意外代表著失去,她身邊親近的人,一個個離開。

一滴眼淚砸在保單上,水漬覆蓋了顧遲溪的名字。

她又想起七年前,蕭瑟的院子,空落落的房屋,一夜之間消失不見的人,她又回味起那種慌亂無助的感覺,到最後心痛得麻木。

讓她害怕的“第二次”是不是終究會來……

.

翌日,四點多,洛城下起小雨。

顧遲溪從機場出來,坐上車,給溫檸發消息:[我到了。]

她疲憊地往後靠,閉上眼,食指揉了揉眉心。手機在腿上震動,她掀起眼皮,看到來電備注“檸寶”,立刻有了精神。

“檸檸,我……”

“回家,”溫檸打斷她,聲音又粗又低,“我有話跟你說。”

顧遲溪心一沉,“……好。”

天是灰青色,窗外飄著雨霧,車輪與濕.漉漉的地麵摩擦而過發出聲響,冷風從縫隙裡漏進來,吹得顧遲溪打了個寒顫。她升上窗戶,聽著溫檸掛斷了電話。

有種不好的預感。

到了天和灣,小區裡靜悄悄的,許是心理作用,顧遲溪感覺到暴風雨前的寧靜,心情愈沉重。

她左手提小箱子,右手拎著給溫檸帶的點心,忐忑進屋。

天暗,屋子裡卻沒有開燈,溫檸坐在沙發上,臉色憔悴,神情呆滯,聞聲抬起了頭,看著她,嘴唇微動。

“檸檸……”顧遲溪彎起唇角,走過去,“我給你帶了‘香園’的點心。”她把手中的紙袋放到茶幾上。

一彎腰,一低頭,看見桌上的公證書和保單。

她目光微僵。

“解釋一下吧。”溫檸低沉的聲音從旁邊飄來。

顧遲溪勾住袋子的手指縮了縮,抄起兩份文件,抬頭,眼裡流露出慌張又慍怒的神色:“你怎麼亂翻我的東西?”

她從未用這種語氣跟溫檸說過話。

溫檸被她突如其來的脾氣嚇到了,半晌才緩過神,“這不重要,我想聽解釋。”

“防患於未然罷了。”顧遲溪低聲說,避開了她的目光,轉身欲走。

“難道你能預知未來?”

“……”

顧遲溪頓住了腳步。

“既然你的遺囑和保單上寫著我的名字,這件事就與我有關,我有知情權。”溫檸一字一句道。

她清瘦的背影立在光與暗的交界處,忽明忽滅,好像隨時都會消失。

當年苦苦尋找的滋味,那種無助和絕望,深深地烙在溫檸心上,就如眼前看到的一樣,她要消失了,要離開她——在成功讓她陷落之後。

溫檸眼眶泛紅,上前抓住了她的手,“會發生什麼?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

“……沒有。”顧遲溪撇開臉。

“那你告訴我,當年為什麼一句話都沒有就走了?”

她沉默,臉像灰漿水泥。

雨打在台階上發出滴答聲,空氣濕.漉漉的,黏住毛孔,頭發絲,黏住溫檸和她緊握的手,濕氣在滾熱的掌心裡蒸發掉了。

垂下的濃睫像兩把小扇子,遮住全部的心事,平滑的眉心起了褶皺,嘴唇也顫抖起來——她在回憶。

溫檸看到她臉上流露出痛苦的表情。

“檸檸……”

顧遲溪閉上眼,將她抱進了懷裡,“對不起,我撒謊了,我爸媽沒有離過婚,更沒有結過婚,我也不是獨生女,我——”

她嘗試著揭開傷口,可是才掀起一點邊角,劇烈的疼痛就迫使她停下來。她還是做不到。

臉埋在溫檸的頭發裡,溫.軟的唇一遍遍親吻著。

“繼續。”

“沒有了。”

“你覺得我信嗎?”

“……”

等了許久,顧遲溪沒吭聲。

“你還是不肯說麼?”

“看看我現在這個著急的樣子,你是不是特彆高興?”溫檸從懷抱中抽離,冷笑。

“七年前你想走就走,一個屁都不放,好,我隻當你死了,結果現在又跑回來,在我麵前裝深情,你那麼了解我,知道我最吃哪一套對不對?你知道我肯定會輸的,我隻是你放在溫水裡煮的青蛙,再怎麼掙紮還是逃不出你的手……現在你成功了,我又掉進你的陷阱了,你很有成就感吧?”

她抽著氣,淚在眼眶裡打轉,唇邊浮起一絲譏諷的笑意。

擔驚受怕一整夜,沒睡好,她比自己想象中還要在乎顧遲溪,但卻得不到半點坦誠,像個傻子,被牽引來牽引去,寵物一樣吊在手心裡玩弄。

七年來堆積的怨氣一股腦兒爆發了,噴湧的岩漿連同自己一塊燒成了灰燼。

顧遲溪皺眉,囁嚅道:“彆這麼說,我從來沒有……”

“你以為給我留筆錢就可以消失?”溫檸咬著牙打斷她,眼淚落下來,“沒有比你更自私的人了,顧遲溪……”

她抱住她,失聲痛哭。

顧遲溪紅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