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64(2 / 2)

老婆結婚嗎 璟梧 10695 字 4個月前

忽然,溫檸一把推開她,吸著鼻子說:“要走是吧?走,現在就走,走得遠遠的,彆讓我再看見!”抬手指向大門。

“檸檸……”

“滾出去!”

一嗓子破了音。

顧遲溪霎時臉白如紙,身子晃了晃,正想說話,溫檸轉身飛奔上樓,“嘭”地摔上了門。

空氣安靜如抽乾了。

她站在原處,形同雕像,僵直的目光裡空無一物……

雨仍在下。

院子大門發出“吱呀”聲。

溫檸從地毯上爬起來,扒到窗簾邊,偷偷向外張望,如霧的毛毛細雨中,顧遲溪孤寂的背影在她視線裡越來越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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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天和灣,顧遲溪沿著街道一直走。

細細密密的雨絲落下來,落在她臉上,冰冰涼涼的,掛在她頭發上,毛茸茸,沾在她睫毛上,晶瑩的小水珠像眼淚。她整個人被冷霧環繞。

天更暗了,路燈亮起來。

她走得很慢很慢。

吵架,被趕出家門,簡直像極了二十年前。那時候她受不了無休止的家庭戰爭,提出讓步,挨了一頓打,吵架,被母親趕出了門,無處可去。

後來認識了溫檸,再被趕出門可以去溫檸家,不至於流浪。

今天她也有地方能去。

公司,酒店,中藍山莊,城市的任何角落,隻要她想去就可以去。但是,身體被安放了,心還在流浪的路上。

前麵有一座公交車站。

顧遲溪走過去,等車的人大部分在玩手機,小部分側目看她,她掏出紙巾擦了擦長椅,坐下去。

公交車來了又走,等車的人換了一批又一批。

她望著路麵的積水出神……

最早的記憶是三歲左右,很模糊,她記得那會兒母親的脾氣還好,雖說不上溫柔慈愛,但也是願意抱她哄她的。母女倆住在小洋樓裡,吃喝不愁,日子過得滋潤。

父親偶爾來看望,每次都給她們帶很多禮物。

後來不知怎麼,母親變得焦慮,急躁,總是為一點小事發牢騷,動輒摔盆摔碗,父親也很少再來,來了隻坐一會兒就走。

五歲,她和母親搬進了更大的房子。

那年是她人生中第一個轉折點。她知道了,父親不止是自己的父親,也是彆人的父親,彆人的丈夫。她突然有了兩個姐姐,討厭她們母女到骨子裡的姐姐。

二姐經常欺負她。

往她喝水的杯子裡倒洗澡水;強行喂她吃芥末;把土裡挖出來的蚯蚓放到她床上;將她從樓梯上推下去。很多很多……

小把戲不止,還有大惡作劇。有時候鬨得太過分了,大姐就會出手阻止,但總要冷言冷語刺她幾句。

印象最深的兩次,一是去遊泳,二姐裝作不小心的樣子把還不會遊泳的她推下了水池,任憑她掙紮呼救,就是不理,晚來一會兒的大姐發現了,怕鬨出人命,將她救了上來。

二是去自家的遊樂場,強行讓她一個人坐在跳樓機上,升升降降好幾趟,她嚇得大哭大喊,二姐在底下哈哈大笑。然後安全扣不知怎麼鬆動了,隻剩一根安全帶綁著她吊在半空中,她眼淚鼻涕流一臉,尿了褲子。

那時候才八歲。

在顧家生活的五年,很不好過,自尊被踩在腳底,卑微如螻蟻,以至於她早早學會了察言觀色。

她越是缺什麼,就越在意什麼。

傷口根深蒂固長在心上,反複潰爛化膿,想要愈合隻能連皮帶肉撕扯乾淨——那樣會很疼。

她與二姐的仇怨是從小結下的。

後來離開顧家,搬進天和灣,她遇見了溫檸,一個像小太陽一樣的女孩子。雖然經常挨母親的打,被王麗雅找麻煩,但有溫檸在身邊還是快樂的。

十三年相對安逸的日子過得很快。

2011年,她大學畢業,被父親安排在寰世集團上班,彼時大姐已經接手了部分家業,光芒耀眼,二姐也有自己的事業,但一聽說她在自家公司裡,十分不爽,三天兩頭變著法子給她找不痛快。

那會兒楊儀用父親給的錢在外麵養了三個“小狼狗”。

2012年春節,父親讓她回家過年,一頓年夜飯吃得並不太愉快,所有人都在假笑。

就在除夕夜裡,她與二姐發生了肢體衝突。

起先是說話,二姐冷嘲熱諷,她不屑回敬,說著說著二姐毛了,掐住她的脖子將她摁在桌上,她摸到了旁邊的水果刀,多年來鬱結在心中的恨意頃刻化成力量,她一刀捅進了二姐的肚子。

血,很多血……

從來沒見過那麼多血,濃鬱的,猩紅的,沾了她滿手,浸濕了她的衣服。

二姐被送去醫院搶救。她挨了父親和大姐一人一個耳光。

鼻血滴落在手上,一時都分不清是誰的。

隻差一點點,二姐就搶救不過來,也隻差一點點,她就變成了殺.人犯。後來,家醜不外揚,父親心裡多少也明白緣由,這事沒再提,以她離開公司收場。

但事情沒完。

當時二姐不依不饒要她滾出洛城,還揚言報複,父親的考慮是讓她們母女搬去外地生活,分開了清靜些。

偏巧,王麗雅不知怎麼發現了楊儀在用父親的錢養“小狼狗”,手握證據,私下脅迫楊儀遠走消失。

成年後的顧遲溪不需要父親再給撫養費,但是楊儀過慣了不勞而獲揮金如土的日子,一想到事情敗露,顧舟海對她僅有的那點愧疚也會不複存在,無錢可花,她便被扼住了咽喉,隻能任由宰割。

雙重壓力下,顧遲溪崩潰了。

她隻能走。

她主動向父親提出要去留學,以此給自己留點尊嚴,而王麗雅私下給她們的期限是一個月,她最後爭取到三月底,給溫檸過完生日再走。

後來她就走了。

一句話沒留。

……

雨停了。

天完全黑透,沿街商鋪的燈牌陸陸續續亮了,顧遲溪看了眼手表,六點整,不知不覺竟坐了快一小時。

一輛公交車停在她麵前。

她鬼使神差般站起來,上了車,掃|碼,找個靠窗的位置坐下,沒看路線,也不知道是去哪裡的,就這樣晃晃蕩蕩……

當年離開,顧遲溪想了無數個理由,如何向溫檸解釋,但最後都繞不開她心上的傷疤。要在喜歡的人麵前揭露一個傷痕累累的、陰暗的自己,她實在是沒有勇氣。

她以為自己永遠回不來,偏偏溫檸又向她表白了,絕望之下,乾脆一聲不響地走,斷得乾淨。

收到父親去世的消息,她第一時間想到了溫檸,七年,或許溫檸早已交了女朋友,甚至可能結婚,而她欠她一個道歉。

原本她打算悄悄選擇繼承。

重逢那天,她看到溫檸,獨身的溫檸,塵封的熱切滾滾湧了出來……

公交車到了終點站。

顧遲溪回過神,下車,茫然地看著周圍陌生的環境,她終於想起來,拿出手機,給司機打電話。

號碼還未撥出去,一通電話打了進來。

——檸寶

她心頭猛跳,還沒來得及按接聽,電話掛了。

回撥,無人接聽,再回撥,關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