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 37 章(1 / 2)

明宮小食光 銀河燦爛 6242 字 6個月前

童謠裡唱:“小孩兒小孩兒你彆饞, 過了臘八就是年。”

喝幾天臘八粥,宮裡的年味越發濃厚起來。

在紫禁城裡過大年,是張羨齡從未經曆過的事,因此看什麼都新鮮。

因為憲廟老爺去世未滿周年的緣故, 一些習俗暫停了。往年過年, 乾清宮每隔一個時辰就放一次花炮, 萬歲爺進了哪個宮,就在哪個宮宮門外劈裡啪啦放一串炮,吵得人耳朵疼, 今年不行, 便少了許多花炮的硝煙味。

雖然如此, 宮裡還是很安靜的熱鬨著,各宮之中,無論是娘娘侍長, 還是宮女內侍,家家戶戶掛桃符板、貼門神畫,隨便走到哪一處,抬頭一瞧,準能遇見一對嶄新的題字桃符,就是傻子也知道, 新年要來了。

臘月二十四, 惜薪司內侍抬了好幾個存炭製成的雕像過來, 擺放在坤寧宮宮門兩側。

張羨齡過去瞧熱鬨, 隻見坤寧宮門左邊擺著一個將軍, 右邊擺著一個鐘馗, 手和臉全是黑黢黢的, 衣裳帽子卻是用用金彩裝畫成的, 高約二尺,很有意思。

黑頭黑臉的將軍嚴肅的在坤寧宮門前站崗,張羨齡繞到前頭看一看,又繞到後頭瞧一瞧,樂不可支。

這炭將軍的黑臉上還畫著彩妝,看著挺逗的。

祭完灶王爺,眼看就是除夕了。數九嚴寒的天氣,坤寧宮裡卻還有花香,除了水仙花、梅花之外,養在暖窖裡的牡丹也開花了,手掌那麼大的紅白牡丹,擠在一個花盆裡,熱熱鬨鬨的。

張羨齡仿照宋人的“梅花紙帳”,也做了一頂“百花紙帳”。將架子床的錦緞床簾換成了特製的潔白細紙,往四角各自安放一個瓷瓶,東邊梅花,西邊牡丹,南邊水仙,北邊翠竹。夜裡宮燈一照,梅影花痕投在如雪紙帷之上,宛然成畫,清雅非凡。

除夕這日清晨,張羨齡悠悠轉醒,隻見一簾花影,滿帳寒香。

昨夜應該又下雪了,不然不會如此亮,張羨齡心想。

她側過身,卻見朱祐樘依然安睡著,這可是件稀罕事。這個人連睡著的時候都是一副正兒八經的模樣,照著拓下來,可以當道家□□夷老祖所傳下來的睡功配圖,右側臥,屈右足,腰背挺直,泰然而臥。

因朱祐樘尚未醒來,張羨齡便湊過去,肆無忌憚地打量他。他的睫毛又長又密,看得張羨齡起了輕微的妒忌之情,一個男孩子,睫毛那麼長做什麼?

她依稀想起穿越前看過的,好像裡麵有數睫毛的橋段,如今朱祐樘這眼睫毛,倒也可以數一數。左右閒著無聊,張羨齡便當真一根根數起他的眼睫毛來,數到第二十四根、還是二十七根來著,就數混了,沒法繼續下去。她略微有些煩躁,立刻推翻了剛才的浪漫想法,改成數眼睛。這個好數,一瞬間就數完了。

胡思亂想間,忽然見朱祐樘眼皮微動。張羨齡連忙閉上眼,裝睡。

良久,都沒聽見動靜。正在張羨齡打算睜開眼的時候,聽見一聲輕笑:“你還要裝睡到幾時?”

張羨齡立刻睜開眼:“你怎麼知道?”

“你真睡著了,眼珠子才不會亂動呢。”說著,朱祐樘伸出手,揉一揉她的頭發。

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朱祐樘多了一樁毛病:在張羨齡麵前,他總愛搞些幼稚的小動作。有時候朱祐樘會把張羨齡的一縷頭發繞在指尖,纏著玩兒;偶爾,在張羨齡處理宮務的時候,他忽然喚她幾聲笑笑。等張羨齡抬眼看向他,他又說沒事,隻是想喚她的名字;又或者像現在這樣,趁著張羨齡還沒梳頭,把她的頭發亂揉一通……簡直莫名其妙。

張羨齡氣鼓鼓的,用五指為梳,順了順被他弄亂的長發,正打算出言反駁,說自己就算睡著了眼珠子也會動。可當她瞧見他那一雙亮亮的眼睛,忽然心裡一動,聽他方才言語間的意思,倒像是端詳過很多次她的睡顏一樣。

思及此,她坐起來,偏著腦袋去看梅花。

她盯著拿梅花丹紅的結蕊,道:“對了,我有一個想法,不知妥不妥當。”

“你說。”

“我想著,是不是可以給諸位老娘娘定一下每年可以拿到的年俸?母後和皇祖母名下皆有皇莊,每年都有子粒銀入賬,可是其他老娘娘們就不一樣了。雖說分例和節禮都有,但倘若手上沒現銀子,要用錢的時候怕是為難。我看著那幾位英廟太妃,也不像是會麻煩尚宮找我做主的人。我也不大可能時時刻刻關注著她們,總有疏漏的時候。”

“所以,若是能規定下來,一年的年俸是多少,對於她們來說或許好一些。”

張羨齡小聲道:“我算了算,若是太妃品級的老娘娘每年拿三百兩銀子作年俸,拿坤寧宮倒也拿得出這筆錢。當然,也是我的一孔之見。”

朱祐樘也坐起來,背對著一簾瀟瀟翠竹,想了想,才說:“可以,不過不需要走坤寧宮的賬,從內庫裡出錢就是。”

“多謝萬歲爺,等會兒宮宴的時候我就告訴老娘娘們這個好消息。”

“不急。”朱祐樘沉吟道,“這事我記著了,你也放一放。”

張羨齡有些不解:“為什麼?”

“開春的時候你不是要辦宮人試嗎?等宮人試過了,你將六尚掌印女官全換成自己人之後,再同皇祖母、母後還有諸位太妃說年俸的事。”

他一點撥,張羨齡就明白了。如今她還不能完全掌握六尚局,各掌印女官的心思也不定。通過宮人試選□□的人,定然會升至高位,那原有的掌印女官也會因此遭到變動,宮裡的關係千絲萬縷,指不定就觸了誰的眉頭。

張羨齡琢磨了一會兒,說:“這不是打一個巴掌給一個棗兒麼?”

朱祐樘扯一扯她發尾,動作很輕很輕:“正是這個理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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