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女幾個坐定,張羨齡忽然笑起來,這要是來一排哈士奇,可以湊出一個狗拉雪橇。
腦海中浮現出這場景,張羨齡的笑聲越發響了。
朱祐樘見她笑得上氣不接下氣,有些奇怪,以為是自己安全帶沒係好,特地確認了一下,沒事啊。
“怎麼了,這樣高興?”
“沒事。”
“怎麼可能沒事。”
張羨齡極力忍著笑,說:“我從前,聽說有人用狗或者用鹿拉雪……不是,拉冰車的,想到那畫麵,覺得有趣。”
還有這事?朱祐樘挑了挑眉,問:“你是想試試?”
“不不不……”張羨齡斷然拒絕,說著又笑了起來,“好了,你們玩吧。我跟在你們冰車邊上。”
銀裝素裹,大雪茫茫,冰車疾行於冰封了的湖麵之上,恍若飛鸞一般。張羨齡踩著溜冰鞋隨行其側,風將她的額發吹起,依稀可聞一雙小兒女的驚歎和笑聲。
摔了不知多少次,終於能滑得穩妥的朱厚照見此情景,忙跟在張羨齡身後,喊著:“慢一點慢一點,等等我。”
一家人玩至日落時分,放興儘而歸。
既然是出來玩,張羨齡便把這頓晚膳當作了野炊,叫宮人內侍拿了鐵架炭盆,索性在簷下搞燒烤。
食材都已備好,除了一筐韭菜——這是張羨齡特意留給小朋友們串的。
她和朱祐樘負責烤串,朱厚照領著弟弟妹妹串韭菜,也算是一家人齊上陣。
烤焦了兩串羊肉之後,張羨齡終於掌握了正確的燒烤法則,烤出了一大盤紅木串羊肉來。
除了烤羊肉串,她還特地叫膳房準備了年糕。烤年糕是她的心頭好,原本軟軟糯糯的年糕經過碳火的烘烤,表層漸漸變硬,綻開一兩個小口子,很酥脆,可內裡卻是始終如一的柔軟,嚼起來特彆有勁。
朱厚照嘗了一口烤年糕,眼睛瞬間就亮了:“我也想吃。”
“想吃自己烤去。”張羨齡道。
“可你有兩塊呢。”朱厚照討好道,“舍我一塊烤年糕罷。”
“去去去。”張羨齡趕雞一樣趕他,“這是給你爹的。”
朱厚照討要年糕未果,哼了一聲:“娘偏心。”
張羨齡把那塊烤年糕塞到朱祐樘手中:“我的夫君,我自然偏心。”
“笑笑。”朱祐樘輕聲喚她,有些不好意思。
張羨齡才不在乎,轉身叮囑他,“快吃,烤年糕要趁熱吃才好。”
痛痛快快玩了一回,緊接著就是過年了。
歡樂的時光總是短暫的,很快,又到了朱厚照上學的日子。
上午多了一堂課,放學的時間還是沒變。
雖然有些繞路,但朱厚照仍堅持每日放學時去仁壽宮給周太皇太後請安。
他待的時間不長,大約一炷香的功夫。大多時候,周太皇太後都待在小佛堂裡,偏橙的夕陽照進來,金身佛像閃閃發光,滿頭銀絲的老人雙手合十,跪在佛像前,空氣裡飄蕩著檀香的氣息。
禮佛完畢,朱厚照都會上前和老宮人一起攙扶著周太皇太後起身。
周太皇太後會問幾句話,例如“今日學了什麼?”之類的。
然後叫宮人給他點心吃。
周太皇太後的記性時好時不好,有時候也會發脾氣,不過朱厚照在的時候,她一般很平靜。
有一回,朱厚照下了學,來給周太皇太後請安。
周太皇太後很高興,把他憐愛的抱在懷裡:“我們冬哥兒回來了。”
冬哥兒是誰?
朱厚照有些莫名其妙,想問,但瞧見太奶奶的一臉高興,他又到嘴邊的話咽了下去,不想掃她的興。
回到坤寧宮,他私下裡問娘親,娘親隻是搖頭。
爹爹倒像是知道,沉默片刻,同他講:
“冬哥兒是憲廟老爺,也就是你爺爺的小名,他生在冬天,所以小名叫’冬哥兒’。”
所以說,太奶奶是想她的兒子了麼?
平生第一次,朱厚照有些淡淡的惆悵。
作者有話要說:實錄記載武宗“佛經梵語無不通曉”,據說他還會佛郎機語(葡萄牙語),應該是個挺聰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