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楠楠理直氣壯：“我乾什麼啦，我違背了哪一條營規？”
她姿態大方，不提防迎頭撞上郝教練。
教練意味深長：“宋楠楠，你最近陣仗不小啊。”
都把外麵的老師拉進夏令營裡了。看樣子是沒吃飽，感覺夏令營的課程已經滿足不了她的需求。可為什麼淘汰考試沒見她得第1名？
宋楠楠不動聲色：“報告老師，就是因為底子薄成績差，所以我要利用分分秒秒的時間跟所有的機會好好補習。”
“你是覺得夏令營的老師水平不行，不屑於向他們請教？”
“恰恰相反。”宋楠楠煞有介事，“就是因為老師的水平太高，工作太忙，需要負責的學生太多，我們不好意思一直霸著老師打擾，就隻好麻煩錢老師了。剛好現在放暑假，老師有空，就義務過來幫我們的忙了。”
郝教練皮笑肉不笑，什麼話從這丫頭嘴裡頭說出來都是如此冠冕堂皇。他鼻孔中發出聲冷哼，不置可否，抬腳走人。
向天跟賀明都嚇壞了，明明兩人年紀比送男人大，又自詡男子漢，這會兒卻全都看著女同學的臉色：“怎麼辦，郝教練會不會把錢老師趕出去呀？”
錢老師的這種行為要是放在江湖上，已經算是上門踢館了吧。但凡還要點兒麵子的門派肯定會直接抬腳踹人。
宋楠楠奇怪：“夏令營用的還是大學的地盤呢？這要算踢館的話，踢的到底是誰的館？”
話雖這麼說，倆男生還是惴惴不安。晚上在小教室上課的時候，他倆渾身都裝滿了雷達。
郝教練剛悄無聲息地從後門進來，坐在角落裡頭，連錢老師都沒留意到，還在自顧自上課的時候，他倆就不由自主地對視一眼，開始在心中大喊救命。
可惜被他們求救的對象宋楠楠同學，完全像個沒事人一樣，還在全神貫注地聽課。
“不要做筆記。”錢老師強調了一句，“抓你的時間，思路就
已經滯後了。我希望坐在這兒的同學能夠跟上我的節奏，我們共同體會數學的美。”
郝教練的身體往後麵傾了下，已經半靠著牆壁，眼睛半垂著，叫人看不清楚眼底的情緒。
好幾個學生都察覺到了他的到來，趕緊縮下頭，企圖將自己偽裝成鴕鳥，堅決不讓教練看清自己的臉。
一堂課結束，錢老師放下粉筆擦手指，郝教練又悄無聲息離開的時候，大家都集體鬆了口氣。
不少人圍到一起，嘰嘰喳喳議論不停。完蛋了，夏令營是不是要開口趕錢老師走人了。那以後他們還怎麼開小灶？
向天跟賀明更慌張，一左一右擠在宋楠楠身旁：“夏令營如果趕人的話，咱們要怎麼辦？”
宋楠楠眼睛還盯著黑板，思考錢老師今天留下的題目呢，聞聲相當不耐煩：“你們看到錢老師著急了嗎？好好學學老師的氣派，不要這麼沉不住氣。”
賀明沒忍住，直接衝上去，詢問自己的恩師。
老師，你怎麼就不著急？
錢老師驚詫莫名：“我著什麼急呀？這你不讓我教的話，我回培訓班繼續上課呀。反正明天考完了，起碼一半人要被淘汰掉。”
他不愁生源，他著什麼急呀？
賀明絕倒，自己怎麼忘了這一茬，他們把錢老師找過來的目的就是為了吸引生源啊。
可是老師，你是沒煩惱了，學生我怎麼辦？
錢老師拍拍他的肩膀，看上去相當有良心地建議：“沒關係，明年高三你還可以再拚拚。”
賀明寬麵條淚流滿麵，老師你是該有多嫌棄我，才一刀刀的刺我的心窩。
他遭遇之淒涼，連宋楠楠都看不下去，不得不開口安慰他：“你放心，夏令營沒那麼小氣。要是他們想趕人的話，剛才郝教練就不會聽完整節課了。”
在這方麵，就當她迷之自信吧，宋楠楠篤定夏令營不會大張旗鼓專門處理此事。
錢老師的存在對夏令營來說，其實也是增加了一種選拔手段。如果學生不善於甄彆，不知道如何挑選對自己最有效的學習方法，因為錢老師的出現而本末倒置，反而耽誤了正常學習進度的話，那麼隻能說明他不適合搞奧數。
畢竟真是能夠在奧數上出成績的人，一定要
足夠聰明，也足夠敏銳，知道如何走最合適的路。
賀明同學盲目樂觀，一聽說錢老師不會走，他就默認自己肯定能在夏令營留到最後，還有心思開始八卦宋楠楠：“你不是說你的目標是省一嗎？那你現在拉一堆人過來一塊兒上課，不是在為自己培養競爭對手嗎？哎呀，宋楠楠，我真沒看出來，原來你這麼大方，簡直就是大愛。”
宋楠楠語氣深沉：“那你知道我為什麼要拿省一嗎？因為我拿不到省一的話，我還得按照一堂課50塊錢的標準交學費。”
少女歎氣，“賀少，我窮啊，跟您不能比。這麼一大筆錢直接能讓我破產了。所以我得想辦法給錢老師拉學生。他那邊掙錢多了，一高興，說不定會給我招生提成或者直接免了我的學費呢。”
賀明臉上浮現出同情的神色。他家境優渥，周圍的朋友差不多也是同一階層的，還是頭回真正碰上為補習費用而頭痛的同齡人。
賀少忍不住要慷慨解囊：“你放心啦，沒事的。就是到時候老師要收你錢，我來買單就行啦！畢竟你媽還給我做了這麼多套衣服……啊，不對，宋楠楠你媽都要在一中附近買房了，你會沒錢交補習費？”
我信了你的邪!
賀同學悲憤異常，掉頭走人。他居然又被宋楠楠忽悠了，他學長的麵子要往哪兒擱？
宋楠楠還在後麵喊，試圖挽回：“就是因為我媽要買房，所以我家才缺錢啊。”
可惜現在的高中生明顯要比初中生精明，賀學長已經完全不理他這一茬啦。
也不怪何明同學冥頑不化，畢竟隔了個禮拜，在麵對許晨陽同樣的問題時，宋楠楠又換了個說法。
小許同學再度成功入選省青少年籃球隊，被教練拉到大學城培訓。本市馬上要搞城運會，大學的籃球館是新修的，作為比賽場館，剛好便宜了這幫中學生。
許晨陽手裡頂著籃球，好奇不已：“那你現在身邊不全是高手了嗎？你還不如緩一緩，等開學考完了全國聯賽，再把他們介紹給錢老師呢。”
宋楠楠挑高了眉毛，似笑非笑：“怎麼你覺得他們上了錢老師的課，我就會被他們打敗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籃球少年有點慌，“這不
是有名師加持，事半功倍嘛。你看我們打籃球比賽，還會想方設法找功勳教練呢。你們搞競賽應該也是同一個道理。”
夕陽已經落到了地平線，隻留最後一線天光。宋楠楠就在晚霞滿天中微笑：“如果我真被他們打敗的話，這對我來說是好事。”
許晨陽原本頂著的球直接滾到了地上，不得不狼狽不堪地去撿球。他跑回來時還是滿臉不可思議：“你又想乾嘛呀？”
雖然他跟著跑，可他總覺得會被宋楠楠的思路丟在半山腰。這究竟是什麼邏輯？參加比賽不是要披荊斬棘一路勇往直前嗎？哪有人希望自己被淘汰的道理。
宋楠楠正色道：“如果僅僅是因為錢老師給他們上課，我就泯然眾人矣，那隻能說明我並不適合搞奧數。早點認清這件事，我也可以及時止損，儘快將精力投入到準備高考中去。”
許晨陽難以置信：“你都到這一步了，還想著要放棄嗎？”
宋楠楠點頭：“沒什麼好奇怪的，搞學科競賽就得一顆紅心兩手準備。能投入進去的，沒有不聰明的，但真正能出成果的畢竟鳳毛麟角。還有人到高三最後一學期才不得不倉促的投入到複習迎考中去。與其到那個時候被巨大的心理落差壓垮，還不如早早做好準備，這樣也不至於崩潰。”
許晨陽眨巴了兩下眼睛，神情複雜：“宋楠楠，其實有句話我想跟你說，有的時候你不用想這麼多，你全身心地投入進一件事，說不定能領會到更多的快樂。
你看吧，就說打籃球這事兒。我現在已經知道自己不可能成為職業選手，估計也就是這樣。但我想不了那麼多呀，起碼打球的時候不會想，所以每次打球我都很快樂。”
宋楠楠笑了，認真道：“這就是我最羨慕你的地方呀。”
時光會在每個人身上留下刻痕，到了一定的年紀，我們就沒辦法像真正的少年一樣心思單純，勇往直前，無所畏懼。
所以我們才會永遠渴望自己還是最初的那個少年，永不言棄。
許晨陽突然間伸出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一本正經地大聲宣布：“來吧，我賜予你力量，讓我的熱血之魂燃燒你，我們的目標是星辰大海。”
宋楠楠被這冷不
丁的中二風嗆到了。
滾蛋吧，姐收回剛才的話，趕緊把你的爪子挪開，姐還要臉。
許晨陽卻不依不饒：“哎哎哎，你配合點兒，你需要的是熱血與激情。”
“謝謝，你這是打雞血。”宋楠楠冷酷地拍開他的爪子，直接回頭喊人，“行了，大哥，你要在那兒站多久？躲在樹後麵就有用了嗎？影子，同學你不要忘了影子的存在。”
樹背後的身影終於挪了出來，於洋神情尷尬，試圖強調：“我可沒要聽小話，我就是剛好經過而已。”
“我們也沒說什麼不能被人聽的話，你聽到了也無所謂呀。”宋楠楠落落大方，半點而尷尬的意思都沒有，隻好奇地盯著對方，“我就不明白，你到底在糾結什麼？”
於洋臉上的神色更加尷尬：“我糾結什麼呀？我……我沒有。”
“那你為什麼偷偷躲在外頭，卻始終不進入小教室？”宋楠楠奇怪，“你不要告訴我教室外頭風水特彆好，你在那兒吸收日月之精華。”
於洋的臉一下子就紅了，晚霞的最後一道光芒都能灼傷他的麵皮，他連聲音都拔高了：“我都說了我沒有。”
“讓我猜一猜，其實你也想進去一塊兒聽錢老師上課。可錢老師是向天的恩師，你是我的老師，我們原本是你看不起的人。你如果去上課的話，豈不是成了我們的師弟，變相的對我們低頭了？你的麵子掛不住，你的自尊心受不了。”
於洋一蹦三尺高，矢口否認：“你不要信口雌黃，這全是你胡思亂想的，跟我一點兒也沒關係。”
宋楠楠點點頭，意味深長：“你也知道是胡思亂想啊，事實上根本沒有人在意這件事。除了你自己以外，誰還記得那麼多細枝末節，無關緊要的小事。你無謂的自尊心隻會折磨你自己。
如果我是你，我不會放棄任何一個可以提升自己的機會。
因為我明白，等到我站上高峰的那一天，我經曆的所有苦難與困窘都會變成名人軼事，成為彆人作文裡頭的素材，成為證明我意誌堅定的範例。”
於洋嘴裡頭嘟囔的一句什麼，扭過頭轉身走了。
許晨陽對著他的背影皺眉頭，又開始教育宋楠楠：“你還真是濫好人，怎麼對誰都
這麼上心？這種家夥，你管他乾什麼。”
他可沒忘記，去年的夏令營，這人一直針對宋楠楠來著。
雖然沒討到便宜，但也夠惡心人的。
“他是潛在的顧客呀。”宋楠楠一本正經，“你彆小看了他，其實他挺有天賦的，就是愛鑽牛角尖。隻要錢老師好好點撥他一通，他數學聯賽出成績不是太難的事。到時候，培訓班的紅榜上可是能添上重重一筆的。”
用高小英的話來說，就是老天爺挺不長眼睛的，這種人居然順利地進入了他們普寧中學的競賽班，聽說還要被作為種子選手進行培養。
典型的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啊。普寧中學作為外國語學校的分校，在爭奪生源方麵可是不遺餘力。
許晨陽還是想不通：“就非得是他嗎？你們這兒這麼多學生呢，我就不信不能找到更合適的人。”
宋楠楠笑了：“你以為挑選對象有這麼簡單啊？成績、個性還有家庭條件，綜合看下來最合適的就是他。”
許晨陽小聲嘀咕：“你總有道理。”
宋楠楠臉上的笑容更深：“是啊，這就是我今天要教給你的道理。公是公，私是私。我們挑選合作對象不能以自己的私人情緒喜好作為首要原則，而是要秉承利益最大化原理。記住，你挑選的是合作夥伴，而不是道德楷模。即便我們不喜歡，也應該公平的對待自己的合作對象。”
許晨陽深深地吸了口氣，破罐子破摔：“好吧，你還有什麼道理要教給我？我一並消化。”
宋楠楠點頭，目光深沉：“下麵要交給你的更重要，好好學習，不要因為打籃球就丟下文化課學習。我給你的數學筆記好好看，晚上要是沒訓練就過來聽奧數課。不指望你聽懂內容，隻求你好好領悟數學思維，儘早進入高中模式。還有英語單詞不要放鬆，你把這個吃透了的話，你後麵就是吃老本，也有本錢可以吃。”
她每說一句，許晨陽就點一下頭。到了背單詞的時候，少年開始犯難：“這有點難哎，我們教練很嚴格的。我要是偷偷背單詞，他肯定會撕了我的單詞本。我們現在也沒電視可以看，練口語聽力不太現實。”
宋楠楠瞪眼睛，恨鐵不成鋼：“你怎
麼就這麼駑呢？我問你，NBA比賽是什麼？你就不能看比賽聽原音解說嗎？這樣你們教練問起來，你不就是在學習最高水平的職業籃球聯賽的戰術與技術嗎？”
許晨陽眼睛一亮：“唉，這可真是個好辦法。還是你厲害。”
“是你不願意動腦子!”宋楠楠拍了下他的胳膊，直接撐著站起身，開口趕人，“好了，我要去學習了，不跟你囉嗦。你也彆浪費時間了，要麼去練投球，要麼去看NBA比賽錄像。星辰大海也要掛起雲帆，不能光在岸邊看。”
許晨陽立刻笑容滿麵，天光的暗淡都不能阻礙他笑容的燦爛：“那咱們說好了啊，我們的目標是星辰大海。”
宋楠楠頭也不回，就朝他做了個OK的手勢。
快點走吧，再囉嗦下去，就是滿天星光啦。
作者有話要說：一覺醒來驚訝地發現我居然沒有放存稿箱。那就多更點兒吧，算是二合一。有錯彆字，麻煩幫忙捉蟲。感謝在2020-09-0223:13:06~2020-09-0406:27:56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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