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偉聲音壓的更低：“他爸斷氣了，他媽還活著。”
舒方圓說話相當直：“我去，乾嘛不一塊兒斷氣了？那樂哥怎麼辦？他還要不要去上大學？”
今年樂哥可以說是放了衛星，完全逆天操作。他複讀不僅沒有考砸，反而超水平發揮，真的考上了北大。
錄取通知書過來的時候，據說他們學校都轟動了。當初負責遊說樂哥複讀的老師跟讓領導樂得合不攏嘴，感覺自己撿到了寶。
有樂哥作為活招牌，他們今年的複讀生招錄工作異常順利，甚至還有彆的市的考生慕名而來。學校這波買賣做的可真不虧。
門外的樂哥隻朝他們點點頭，卻沒有抬腳的意思，麵上帶著微微的笑，謝過了林媽媽的好意：“不了阿姨，我回去還有事，恭喜啊，開業大吉。”
林媽媽沒勉強，隻點頭附和：“這倒也是，去北京上學有好多東西都要準備的。要是缺什麼，彆客氣，跟叔叔阿姨講。你有出息呀，我們所有人都為你高興。對了，車票買好沒有？這個要提前買的哦。我聽說要開學的時候車票也緊俏。定下時間沒有？要是買不到的話，我讓我們家老林找人給你買。”
樂哥趕緊回絕：“謝謝阿姨，這個我自己來。”
說著他又衝弟弟妹妹們點點頭，拎著手上的東西走了。
舒方圓好奇的很：“樂哥拎的是什麼呀？我怎麼感覺像是菜。這個點兒做晚飯是不是太早了？”
“給他媽打糊糊呢。他媽現
在雖然醒了，但是不能自己吃，隻能靠鼻飼管把東西送進去。”
宋楠楠聽到了重點，立刻追問：“醒了？他媽不是植物人的嗎？”
“嗐，這醒的跟植物人也沒區彆。”林母歎了口氣，“躺在床上不能動，就眼睛能眨巴，還得人在旁邊伺候。”
周偉好奇：“那她還有沒有恢複正常的可能啊？”
“基本上沒希望。大夫說了，最好的情況估計也就是現在這樣，一輩子都得人服侍的。小樂去上學的話，還不曉得她要怎麼辦呢。”
樂哥在高中複讀的時候，就直接在學校旁邊找了個民房，將他媽拖進去。每一個課間，他都要跑回去照顧他媽。人家是全家齊上陣，伺候一個高考生。他家好了，完全反過來。
他能考上北大，大家都說是老天爺心疼他。
可這心疼總要有底線啊。在本市情況還好說，等上了大學，難不成他還要把他媽拖去北大，繼續找間房伺候著？
那這事兒什麼時候是個儘頭？
店裡頭來了新客人，林母又回去忙碌了。
一群等待開學的準高中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還是不怕死的周偉先發了話：“你們說樂哥今年會不會再複讀呀？”
為什麼要複讀？一個是能夠照應他媽，另外一個就是可以憑借複讀掙錢。
他今年考上了北大，複讀學校給的錢肯定更多。現在樂哥又沒掙錢的能力，保不齊他就會心動。
許晨陽猛地站了起來，臉色鐵青：“不行!再複讀下去，他這輩子就真的廢了。”
周偉嚇了一跳：“那你說怎麼辦？這事兒誰也攔不住他呀。”
說話的時候，他下意識地看向宋楠楠，希冀能夠從對方口中得到妥善的解決方法。
宋楠楠卻打定主意置身事外。清官難斷家務事，她跟樂哥也沒什麼交情，不至於上趕著湊過去。
可惜桌上的小夥伴們習慣成自然，有意無意的，目光全往她身上看。
宋楠楠叫他們瞧的頭大，隻好放下茶杯：“這種事情除非他家長輩出麵，否則旁人都管不了。”
林安歎了口氣，自言自語一般：“他們家根本就沒人管這事，樂哥隻能靠自己。”
宋楠楠撿起了一隻蛋黃酥，往嘴裡頭送了口，酥皮鬆
軟如蛋糕，內餡又不是很甜，相當對她的胃口。
哎呀，連她都忍不住要誇獎一聲晴晴子女士。給林媽出主意開糕點店的建議實在太棒啦。
“其實也不是完全沒有解決辦法。”宋楠楠咽下了嘴裡頭的糕點，聲音清清淡淡，“兩邊的長輩誰都不願意出頭，與其說是不想惹禍上身，不如講他們還沒有意識到樂哥上北大能夠為整個家族帶來的潛在助力。一旦他們明白這一點，知道跟自己的切身利益相關了，說不定就有人願意解決這件事。”
許晨陽忍不住追問：“要怎麼解決？”
宋楠楠聳聳肩，搖頭：“我不知道，我對他們家的情況不了解。隻能說如果這個時候有人在後麵推一把，是樂哥的幸運。他現在相當於把自己給吊起來了，沒有外力的介入，恐怕很難走出來。”
許晨陽抿了抿嘴唇，打定了主意：“我跟我爸媽說說，看能不能讓他們過去勸他外公外婆。”
活著的是他媽，能夠出麵的當然是他媽的老子娘。
舒方圓歎了口氣，小聲嘀咕：“他媽可真夠自私的，真可怕。”
既然都有意識了，總不至於還不明白自己活著對兒子是負累吧，居然還能夠心安理得下去。
宋楠楠倒是說了句公道話：“難說，這種醒跟腦子清醒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概念。人都有求生的本能，能活著，誰又願意去死呢？”
唉，這就是無解的難題啦，比奧數題更加讓人絕望的難題。
宋楠楠感覺自己還是回去繼續刷《數學競賽研究教程》比較自在，她還沒看完反證法呢。
林安趁機轉移話題：“那明天我們一塊兒學習吧。馬上都要軍訓了，我們把該預習的部分好好預習一下。”
其他人紛紛附和。
許晨陽也勉強點頭：“好吧，我還有好多東西沒看。明天咱們在我家碰頭。”
第二天一早，大家夥兒吃過飯，趁著太陽沒那麼烈的時候，趕緊跑到許家集合。
林安特地帶了他媽店裡頭最受歡迎的糕點過來，準備給大家上午加餐。
何淑妍看著盒子裡的蝴蝶酥，歎了口氣：“你們的媽媽都好厲害呀。昨天我跟我媽說了你媽開店的事，我媽羨慕的不行，說大家都有自己的事業了，
感覺她被比了下去。”
“各家的情況不一樣。”宋楠楠安慰她道，“家庭主婦是無價之寶，你媽做的很好啊。你跟你爸也肯定她的價值，那就不一定非得成為職業女性才能找到自身存在的意義。”
事實上，何淑妍的媽媽可以稱得上是丈夫的合作夥伴。在幫丈夫籠絡人脈方麵，她做的相當出色。何爸爸的包工隊能夠發展這麼快，軍功章上必須有老婆的名字。
人脈不重要？那人家憑什麼把工程給你做。
因為你送錢送禮了？你以為彆人不送嗎。
有的時候，東西能送出去，那就是能耐。
何淑妍點點頭，卻冒出一句：“不過我媽還是希望我將來不要跟她一樣，要有自己的事業。”
宋楠楠笑了笑，未置可否：“父母總是希望我們能夠比他們過得更好。”
大家圍桌而坐，拿出書本，開始進入學習狀態。
宋楠楠問了下幾個小夥伴的情況。聽說周偉已經背完了高中三年的單詞，她驚訝得不行：“可以啊，周同學，你這是飛升了。”
周偉挺起胸膛，驕傲的不行：“其他的不敢說，像背單詞這種隻要花功夫的事，我總還能扛下來的。”
宋楠楠點點頭，就叮囑許晨陽：“看到沒有，你已經被甩下來了，你得好好加油！”
許晨陽摸了下鼻子，低頭看書本：“好啦，知道啦，我以後跑步的時候一定背單詞。”
大家不再廢話，趕緊開始學習。
一直到家裡頭剩下的幾隻貓喵嗚叫喚著過來要求加餐時，林安才開口建議：“我們要不要也休息會兒，吃點東西。”
宋楠楠點頭：“那就動動吧，坐都坐僵了。哎，我上去拿個東西啊，一會兒下來。”
許晨陽積極主動：“你要拿什麼呀？我去吧，我腿比你長，動作比你快。”
滾蛋!宋楠楠瞪了他一眼，腿長了不起呀？就你炫耀。
再說了，她上樓換衛生巾，要他拿什麼呀？
宋楠楠換了新的姨媽巾，感覺自己又能滿血複活了。她哼著小曲下樓，一進門就發現氣氛不對。
所有人都坐在桌旁，個個表情凝重。
“怎麼了，這是？”
周偉搶先發話：“樂哥他媽死了。”
“啊，這麼快，不是說醒過
來了嗎？”
許晨陽眉頭微皺，咬了下嘴唇，才像是下定決心一樣開口：“昨晚樂哥他外婆去看了他媽，陪了他媽一晚上。今天早上，他媽沒醒過來。大家忙著給他媽換衣服，準備喪事，再回頭找老太太問主意，老太太也躺在床上沒了。”
大家都說那個他媽是放心不下老人，才強撐著最後一口氣醒過來的。現在看到了母親，終於安心了，也就跟著丈夫一塊兒走了。
至於樂哥他外婆，身體不好這麼多年了，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這個運氣不好的女兒，就怕自己走了以後女兒沒人管。
現在女兒走了，她沒什麼好牽掛的，也就能安安心心地。跟著女兒一塊兒去。
這事兒說奇怪也奇怪，說蹊蹺算蹊蹺。但這恐怕也是最好的結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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