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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遲老挨打, 所以本來那點鞭刑雖然疼, 但是不至於讓他失去意識的。結果被用鐵塊烙印, 頓時人就昏了過去。

他過了兩天才幽幽轉醒,一睜眼入目的是熟悉的屋內。

他呆呆地躺了一會,渾身都疼,胸口更痛。慕遲遲鈍了一會, 忽然想起來了什麼,不顧身體疼痛便低頭扒開自己的前襟。他的胸口上抹著白色的膏藥, 還有繃帶。慕遲打開繃帶,果然,一個江字就在他的胸膛上, 散發著黑紅的顏色。

不知道怎麼的, 慕遲的心就雀躍起來, 好像他和江時凝之間有了什麼聯係。

他正發呆, 另一個影衛同僚走了進來,一看見他的樣子,頓時蹙起眉毛過來。

“慕遲,你太浪費藥膏了,那可是娘娘給的好藥膏。”

慕遲任由那個人幫他纏上繃帶,他看到對方抬起頭手臂的動作有點不便,頓時意識到了什麼。

“你也……?”

“內院所有影衛都賜了。”影衛說,“這下總算安心,沒有印總怕被趕走,這麼好的主人去哪裡找?”

慕遲變得有點沮喪, 他有那麼一瞬間還以為自己是獨一無二的。但是冷靜下來再想,江時凝做事細膩,她給所有人都賜印才是最安全的。如果隻給他一個,顯得過於刻意。

慕遲隱隱約約發覺自己又給瀟妃惹了麻煩,儘管這件事對他來說是天降橫禍,可是還是心裡有點內疚,隔天下午就要和映紅竄班,去見江時凝。

映紅看著他欲言又止,最後還是幫了他。

慕遲和映紅交替進屋隱藏,他看到江時凝正站在桌前練字,身邊沒有其他人在。他抿了抿嘴角,然後出現在她麵前。

江時凝一抬頭就看到一個熟悉的黑色身影跪在她的麵前,江時凝太陽穴微痛。

“起來說話。”

慕遲站起來,他感受到江時凝的目光順著他的臉滑落向他的胸膛,那是烙印的地方。不知道為什麼,慕遲微微有點羞赧。但是很快那絲悸動就消失不見,因為他感覺到江時凝皺了皺眉毛,像是看到了什麼討厭的東西。

他忽然想起來映紅說,她不喜歡賜印。

慕遲的心一下沉到穀底,還不等他認錯,江時凝已經冷然開口,“你為什麼擅自回影衛閣?”

江時凝從未用這種冷冰冰的語氣跟他說話,慕遲低下頭,喏喏地說不出話來。

“……屬下,屬下怕給娘娘招惹事端,所以才想詢問是否能調到彆處……”慕遲低聲說。

他實在是說不出自己的真心。如果說喜歡,會被厭惡吧。

“胡鬨!”江時凝手上的毛筆被甩到宣紙上,本來寫得好好的‘平心靜氣’被墨水破壞。

她一看慕遲又要彎腰,便伸手指向他,怒不可遏地說,“你再跪、你再跪我就打你!”

慕遲動作僵住,表情陷入迷茫。

江時凝快被這個人氣死,他表現得那麼老實,結果扭過頭就惹事。惹完事又一副無辜可憐迷茫的樣子,氣得她頭昏腦漲。

這還不算完。完全不會察言觀色的影衛在迷茫片刻,竟然按照她說的話作為解題思維,從自己的腰間抽出軟鞭遞給她。江時凝氣得吐血,差點沒繃住自己作為瀟妃的文靜包袱。

“你傷好之前不要出現在我的麵前!”

最後,江時凝粗暴地將人趕走,眼不見心不煩。她又找來映紅,讓她少給慕遲開後門。

慕遲就又隻能恢複到過去發呆望天的狀態。而且他發現自己上藥的藥膏被換了。其他人都用的是瀟妃賞賜的、極為貴重的那種給娘娘用的藥膏,原來他也是用的這個。結果江時凝一生氣,給他換成普通的了。

“你怎麼得罪娘娘了,她偏偏隻給你用最普通的?”有人奇怪的問。

慕遲:“……”

他忽然想起江時凝最後一句話,傷好之前不要在她麵前露麵,這明明就是不想見他,所以讓他慢點好嘛。

慕遲不知道作何評價,明明瀟妃一句話,他一輩子都見不著她。可是她偏偏用這種賭氣的方式,有一種很孩子氣的感覺。

其實影衛都沒那麼金貴,常年身上帶傷都是正常的。可是在第二天晚上,他的藥膏又被換回最好的了。江時凝還是不忍心讓他多受折磨。

幾個星期之後,慕遲的傷就好得差不多了。他這段時間一直老老實實的沒有露麵,現在他的傷快好了,又有點猶豫自己要不要跟江時凝通報一聲。

糾結來糾結去,慕遲還是選擇了一個下午出現。

江時凝看到他,輕輕地歎了口氣。

“傷好了?”

慕遲老實地點頭。

“誰能證明你好了?”江時凝揚起眉毛,幾乎蠻不講理地說,“我怎麼知道你是不是在騙人。”

慕遲呆了呆,他也不知道怎麼證明。總不能在她麵前脫衣服吧。

江時凝看他這個樣子就想欺負人,又不能做得太過。看著慕遲手無足措的樣子,這才心情好了些。

江時凝招手讓他過來,“會寫字嗎?”

慕遲點了點頭,江時凝給他毛筆,他謹慎地寫了自己的名字,慕遲。

影衛都會寫字識字,隻不過質量就不怎麼樣了。江時凝在他歪歪扭扭的字旁邊又跟著寫了一遍:慕遲。行雲流水,十分好看。

“回去練字。”江時凝說,“把你那狗爬字好好改改。”

“我當影衛,為什麼要練字?”慕遲迷茫地說。

江時凝哼笑一聲,實際上她就想找點法子和他過不去,誰讓他主意那麼正。但是又不好這麼說,便冠冕堂皇道,“練字也是修身養性,管管脾氣沒有什麼不好的。”

慕遲想了想,“那您應該讓景淵殿下多練字。”

江時凝一個沒繃住就笑了,隨後才又嚴肅起來,揮揮手讓慕遲走。

“就練你的名字,下次我要檢查。”

兩人就這樣,每隔幾日便寥寥說幾句,卻不知不覺中成了江時凝在這個世界裡唯一的調劑。她麵對所有人時都有麵具和壓力,隻有從未在書裡出現過的慕遲,讓她能感到輕鬆一些。

潤和四十四年冬季,隨著前線高捷,顧嬪升為妃,和江時凝平起平坐。後宮勢力再經分化,形式變得越來越複雜起來。漸漸地,數年前曾經罰跪江時凝的王貴妃因為被人陷害而逐漸失去聖心,局麵又變成皇後、瀟妃、顧妃三權分立。

江時凝和她們兩個一直摩擦不斷。她這些年升級都很快,卻卡在妃位好幾年,倒是顧妃這兩年受寵得不得了,這讓其他投靠江時凝的妃子都心裡犯嘀咕,怕她被顧妃乾掉,自己站錯隊。

潤和四十五年春天,顧妃生下一子,頓時成為宮內的紅人。

人人都知道顧妃和瀟妃關係不好,頓時都在觀望,有些人覺得江時凝一年之內就會被顧妃拉下馬。顧妃也是家境太好,心沉不下來,剛剛飛升就迫不及待將矛頭對準江時凝,想要一雪前恥。

為了能一次將江時凝陷害致死,顧妃密謀籌劃許久,甚至不惜和皇後聯手。準備將江時凝因妒陷害她的罪名安在江時凝身上,讓皇帝因為證據齊全而不得不殺了她。

顧妃孩子滿月,借此機會大開宴會,邀請宮裡的妃子們都來參加。她打算在眾人麵前將準備好的誣陷推到江時凝身上。江時凝一時間肯定找不到證據證明自己的清白,到時候眾妃子一起譴責她,推高氣氛,皇後再出來做主直接命人將她拿下。

如果江時凝被控製,她再聰明也翻不了身。到時候皇帝一來,證據確鑿,江時凝便難逃一死。

沒想到江時凝早就料到這是鴻門宴,她知道顧妃要陷害她,已經早就準備好對策。但她表麵上還算照常赴約,卻又讓人另請皇帝。

於是,當顧妃吵嚷著要讓皇後做主的時候,初灝厲忽然到了。這個變故讓顧妃和皇後都有點意外,顧妃更是有點亂了分寸,但順水推舟說江時凝要謀害她。

江時凝在眾人麵前拿出人證和物證,將顧妃質問得啞口無言。皇後一看形式轉變,立刻掉過頭來指責顧妃。

沒想到,顧妃竟然也留了一手。江時凝赴宴時送的東西被人調換,顧妃以此一口咬定江時凝居心不良,哪怕之前的事是她‘誤會’了江時凝,但至少這件事情是真的。

初灝厲煩得要命,顧妃靠著家族背景恃寵而驕,他本來就有點煩的慌,但是又隻能一直忍耐。他心裡偏向從不惹事的江時凝,更彆說陷害人哪有大庭廣眾之下送禮物時陷害的。

但前線還要靠顧妃父親兄長把持,顧妃又剛生龍子,初灝厲也說不了什麼。他想平息此事,顧妃不依不饒。

江時凝沒有辦法證明那個禮物是被人掉包的,初灝厲大事化小,讓她對顧妃賠罪,這件事情就算了。

然而江時凝是不可能認的。這表麵上看是她、顧妃和皇後互相爭吵,實際上也是各方勢力在較量。宮裡這麼多人都看著,江時凝現在讓了,自己陣營的會人心大亂。她們本來就忌憚顧妃的背景,如果江時凝被她下馬威,以後的路會非常難走。

再者說,她認了的話,陷害顧妃的事情就變成了真的。

江時凝自然拒絕謝罪。

初灝厲麵子就有點掛不住了,他覺得他如此信任江時凝沒有下毒,隻讓她口頭賠罪就了結這個事情,已經非常向著她了。她怎麼能這麼不懂事,不給他台階下呢?

“江時凝,我再給你一次機會,向顧嬪道歉!”初灝厲坐於正位之上,冷冷地說。

江時凝跪在地上,她抬起頭,嘲諷一笑。

“本就無錯,為何要認?”她說,“我江時凝入宮這麼多年以來,從不做偷雞摸狗的事情。再者說是我被人陷害,我何錯之有?”

“皇上,您看她。”顧妃頓時委委屈屈地說。

初灝厲下不來台,頓時怒極反笑。

“好,好。”他說,“瀟妃倒是有骨氣。你可以選,要不然你獨自一人在顧妃宮外跪下反省,讓所有人都看看你的樣子,要不然就認錯道歉!”

“妹妹,你就服個軟吧。”皇後也在旁邊搭腔,“畢竟也是你不對在先,嘴硬有什麼用呢?”

看起來,他們是硬要她將這汙水認下了。

江時凝輕輕一笑,她看了初灝厲一眼,然後俯下身體。

“臣妾選第一個。”

在所有人的注視下,江時凝來到宮道上徑直地跪了下去。蘇葉急得不行,一直都懇求皇帝。初灝厲跟著她出來,看著她跪下便垂下睫毛,不再看他。

明明她有個柔柔弱弱的身子,可是脾氣怎麼就這麼倔呢?

初灝厲冷哼一聲,甩袖而去。

宴會不歡而散,大大小小的妃子們各自散去,不斷地偷看江時凝,還有人偷笑。

她們都覺得這一回瀟妃丟臉是小,失寵是真。

顧妃取得最後勝利,她站在江時凝麵前,假意望了望天空。

“哎呀,看著這天可有點陰了。妹妹怕冷,就先不陪姐姐了。”

她本來得意洋洋地想要離開,卻聽到江時凝哼笑一聲。顧妃轉過頭,就看到瀟妃雖然跪著,可仍然是往日那冷淡疏遠、仿佛不在意任何事情的表情。

顧妃瞬間有點窩火,她咬牙道,“我真不知道你這人身上的傲氣是哪裡來的。你還沒有認清事實嗎?如今皇上更愛我多一點,你已經完了。”

聽到這話,江時凝嘴角的笑意更濃了一些。

“顧妃,當你認為皇帝愛你的時候,你就離失勢不遠了。”她聲音懶散地說,“皇帝到底是愛你、還是敬重你的家庭背景,你都分不清楚嗎?”

“你!”顧妃被人說中心事,她咬了咬牙,“那也比你這小小知縣的女兒要來得強!等到我父親和兄弟大勝而歸,我要你的性命豈不是易如反掌。”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江時凝說,“我好話說儘,你好自為之罷。”

顧妃隻當江時凝是死鴨子嘴硬,她冷冷地白了江時凝一眼,扭身進了自己的宮殿,還讓人直接將大門關上。

天空陰霾,高牆下的道路顯得無比安靜。

江時凝很平靜,其實於她而言,活下去、取得任務成功才是最重要的。在這之下,她可以放下所有東西,包括尊嚴,隻要能取得最終勝利。這種不顧一切的狠厲決心和景淵的頗為相似。

所以如果局勢需要,江時凝可以對顧妃認錯謝罪。可她知道一直對皇帝順服是沒有用的。男人都是這樣賤骨頭,你越讓他惦記,他就越念念不忘。皇帝有了太多順服的女人,就缺一個讓他栽跟頭的人。

蘇葉不知道江時凝心中所想,她在一邊都快心疼得掉眼淚了。江時凝微微歎了口氣,她說,“蘇葉,你先回去吧。”

“娘娘,奴婢怎麼能讓您一個人在這裡?”蘇葉的眼淚瞬間掉落下來。

“皇上說讓我一人反思。”江時凝說,“你在這裡反而又會被人找由頭來對付我。”

沒辦法,蘇葉幾乎是含著淚光離開的。

於是,寂靜的宮路上就隻剩下江時凝一個人。

她抬起頭,注視著陰冷的天空,不知怎麼的就想起慕遲來。她勾了勾嘴角。

江時凝在這個世界的身體極為柔弱。雖然她隻是一個知府的女兒,但是原身也是被當做大家閨秀養起來的,沒有現代女性那樣鍛煉身體的機會,本來就偏弱,進宮後又錦衣玉食地養著。

後來生景軒時傷了元氣,精神就又差了點。

想起來,這也不是第一次了。幾年前王貴妃還是王妃的時候,看她不順眼,江時凝等級更低,當時就被罰跪過一次。後來發現,她的這個身體真的成了小姐命,必須得時時刻刻保養著,稍微著涼雨淋就會生病。

江時凝不喜歡這種柔弱無力的感覺。但是執行任務,沒有什麼可挑剔的。

她心中計算,現在春天本來就冷,冷氣從膝蓋而入,肯定會生病。如果下雨,還會生一場大病。初灝厲對她有感情,或許也有愛,隻不過這種愛遠遠比不上他對自己和皇位的喜愛。

或許可以拿大病的事情來做一做文章。

江時凝思維冷靜到無情,連將自己的一切都拿來當做推進任務的棋子。

在她思索的時候,天空悶雷作響,大雨淅淅瀝瀝地下了起來。

江時凝的膝蓋本來已經發寒發涼,大雨一下頓時渾身冰涼,刺骨的寒冷讓她有點忍耐不住,很快就變成了麻木感。

她恍惚地想,這樣的世界,她還要挺過五個,才能獲得真正重活一次的機會嗎?

……

大雨越下越大,一時間整個世界就剩下磅礴的雨聲,就連宮女太監們都找地方避雨。

慕遲站在陰影角落處,大雨瞬間打濕他的衣服,他好像毫無感覺。他注視著遠處那個薄弱的身影,忍不住雙手握拳,指尖用力得泛白。

另一邊,初灝厲本來正在屋裡批奏折,旁邊的大太監則是在倒水。

雨越下越大,初灝厲的神情明顯在走神。他皺著眉毛將筆拍在桌子上,冷冷地注視著窗外。

大太監察言觀色,頓時說,“陛下,這麼大的雨,瀟妃娘娘身體虛弱,恐怕是受不住啊。”

“誰讓她不懂事。”初灝厲冷冷地說,“她如此冰雪聰明,怎麼會不明白前朝的局勢,非要和顧妃硬碰硬。”

大太監也不好說什麼,隻能訕訕地笑了下,將茶壺放下。

悶雷在雲中翻滾咆哮,初灝厲批了幾個奏折之後就失去了耐心,一股腦將桌子上的東西都甩了出去。

他在書房裡來回踱步,氣不打一處來,卻又無處發泄。

“你說她怎麼就那麼驢脾氣?服軟一次都不行嗎?”初灝厲氣道。他轉來轉去,聽著外麵雨落的聲音更加煩躁。又說,“瀟妃宮裡有人來求情嗎?”

“這……好像沒有。”大太監小心翼翼地說。

“一群廢物!”初灝厲將茶壺也砸向地麵。

大太監跪下來收拾東西,一邊小心翼翼地說,“陛下,要不然您讓瀟妃回去呢?她這也吃到了苦頭,一定會好好反思的。”

“平白無故放過她,讓朕的臉麵往哪裡放?”初灝厲怒道。

禦書房裡,初灝厲還在放不下臉麵。

雨中,身體薄弱的江時凝哪怕有再堅毅的精神,也抵不過已到極限的脆弱身體。

她逐漸失去意識,昏了過去。

當江時凝的身體倒下的時候,並沒有落在冰冷的地麵上。

慕遲接住了她的身體。

雨霧中,慕遲低頭注視著江時凝蒼白的臉,他抱起她,向著宮殿趕去。

影衛有輕功,慕遲很快便趕了回去,迎麵撞上舉著傘衝出來的蘇葉。蘇葉看到他抱著江時凝愣了愣,頓時反應過來,將江時凝接過背起來,向著宮殿跑去。

慕遲這才停下腳步,他在大雨中慢慢地走回去,沒有走正門,而是從側麵影衛進出的地方翻進去。

整個宮殿因為江時凝回來變得熱火朝天,所有人都在為她一個人忙碌。

慕遲靜靜地回到了仆人住的側院,正好碰上了映紅。映紅看見他渾身濕透的樣子,頓時愣了愣。

“師哥……”

“我可能活不過明天了。”慕遲冷靜地說。“我剛剛帶娘娘回來,不知路上有沒有被人看見。”

“你說什麼?”映紅愣住了,她喃喃道,“你,你竟然?”

“如果有人前來怪罪,將所有事情都推到我的身上。”慕遲說。

他側身從映紅身邊走過,進入自己的屋子,映紅著急地跟他進來。

“你一直教我不要魯莽,怎麼你也這樣做?”她說,“男女授受不親,你抱娘娘回來,要是被人知道了——”

慕遲猛地停住腳步,他閉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氣。

“我沒辦法看著她在那裡。”他嗓音嘶啞地說,“罷了,做就做了,就這樣吧。”

“師哥,你糊塗啊!”映紅無助地咬牙道,“你應該回來通知人,而不是擅自做主……”

就在這時,蘇葉推門走了進來。慕遲向她走了兩步,急促地說,“娘娘可好?”

蘇葉臉色沉重地搖了搖。

“娘娘發熱,此刻已經昏迷不醒了。”

慕遲的臉色頓時蒼白了兩分,蘇葉看向他。

“慕遲,你要記住了,是我背娘娘回來的!”蘇葉嚴肅地說,“你們都千萬不要說錯了話。”

“可是……”

皇帝讓瀟妃跪到明天,不論是誰將她帶走,都是違反皇上的命令,嚴重了說是要殺頭的啊。

慕遲正猶豫,蘇葉已經擺擺手。

“行了,要是讓皇上知道是你,你必死無疑。”蘇葉皺眉道,“我是娘娘的大宮女,陛下不會真下殺手的。你隻是記住,這件事和你沒關係,就行了。”

“什麼沒關係?”就在這時,門外又一個人說。

眾人大驚,慕遲甚至已經做好了滅口的準備。倒是蘇葉又鬆了口氣。

“張清寧大人,您嚇我一跳。”

張清寧很明顯聽到了她的話。他的目光不善地掃向慕遲,眯起了眼睛。

“你真是好大的膽子。”張清寧冷冷地說,“你死了不要緊,要是拖累娘娘名聲受辱,你以死謝罪都不夠。”

“大人。”蘇葉上前賠笑道,“您看這件事情……”

張清寧這才收回目光,他冷哼一聲。

“彆想讓我跟著你們一起隱瞞,我會如實向景淵殿下稟告的。”他說。又看向蘇葉,“蘇葉姑姑,你有沒有想過,如果這廝帶娘娘回來時被人看到了呢?本來殺他一個就夠解決問題了,陛下可能舍不得動娘娘。你一遮掩,反而容易此地無銀三百兩。”

“那怎麼辦,大人?”蘇葉無奈地說,“總不能人家還沒找來,我們自己就都招了吧?”

張清寧眉毛皺起,“你讓人去向皇上稟告,就說娘娘昏迷,被下人帶回來了,現在昏迷不醒性命垂危,已經無法親自請罪。至於下人是男是女,先不提這件事情。沒人問就不用說,如果有人看到了——”

他的目光掃向慕遲,冷冷地說,“你知道你要做什麼。”

“在下明白。”慕遲低頭抱拳。

張清寧這才冷哼一聲,推門離開。

蘇葉鬆了口氣,趕緊出門派了一個心腹太監去向皇帝稟告,並且叮囑他,哭得越慘越好,讓陛下多掛念娘娘的身體。

她這邊派了人,又去親自接禦醫,這個禦醫算是瀟妃的人,過來診斷也是說娘娘雖然現在狀況很差,但是幸好被及時帶走。她身體太弱,再多在雨裡跪一會,對身體造成的傷害也是無法磨滅的。

蘇葉又示意禦醫在皇上麵前說得慘一點,禦醫表示明白。送走了他,蘇葉又看下人熬藥。忙了一圈,她才回下人院,想看看慕遲做什麼呢,再叮囑兩句。

結果,就看到慕遲站在後院雨中,靜靜地等著,像是一棵筆直的鬆樹。

“慕遲,你怎麼在這裡?”

慕遲轉過頭,淡淡地說,“姑姑,在下有一事相求。”

……

當在皇子府的景淵從張清寧那裡得到消息的時候,所有事情都已經塵埃落定。他急匆匆地去看完江時凝,就看到女人在榻上昏迷不醒,嘴唇蒼白,麵頰卻不正常的紅。

景淵向後退了兩步,胸中燃起熊熊的怒火。

他多想手刃皇帝和顧妃,以及所有和此事有關的妃子。可景淵此時已經比過去成熟冷靜許多了,這才沒有像是上一次那樣衝出去。

他臉上的戾氣讓張清寧冷汗連連,一直低聲安慰,景淵像是沒有聽到一樣。

景淵隻覺得自己渾身無力,他以為自己掌握了多少人脈、拉攏了多少家族。可實際上,他和年幼時一樣,根本無力保護江時凝。

他恨。恨初灝厲,也恨自己的無能為力。

景淵恍惚地走出宮殿,卻看到一個黑色的身影遠遠地跪在雨中。

“他就是那個影衛?”景淵從牙根中擠出這句話。

張清寧一看,頓時頭疼不已。這個影衛怎麼這樣榆木腦袋,偏偏礙景淵的眼?其他下人想保住他,可他不死在皇帝手裡,大幾率也會被景淵殺掉。

景淵向來心狠手辣,他不會放任一個把柄活下去。

他怒氣衝衝地走入雨中,張清寧趕緊撐開傘跟上去。

初景淵來到慕遲麵前。男人猶如一塊石頭,一動不動地跪在那裡,任由雨水浸濕冰涼的身體,也隨意讓景淵怒目而視。

慕遲很平靜。

他對於景淵所有的話都保持沉默,直到盛怒的皇子說,“你應該被處死。”

慕遲終於動了,他乾淨利落地呈上自己鋒利的寶劍,神情仍然毫無波瀾。

此時此刻,慕遲心中所想和景淵一樣。他是把柄,是漏洞。隻要殺了他,就沒人能說江時凝一個錯字。

可是沒有人能殺他,隻有景淵。

所以,慕遲呈上寶劍。

景淵瞬間暴怒,他將這當成是慕遲的挑釁,頓時拔刀就要砍人,努力阻攔的張清寧幾乎快要抵擋不住。

“七哥!”

就在這時,景軒終於趕到,他一看見這個場麵,立刻跑過來,擋在慕遲身前。

“景軒,你給我讓開!”景淵怒道,“我要殺了這個影衛!”

“七哥,你不能殺他,他是母妃的人!”景軒極力勸阻,“禦醫都說了,如果再晚一會母妃會病得更重。這影衛以死相賭救了母妃,你殺了他,豈不寒下人們的心?下一次再出現這種狀況,還有人敢救母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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