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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潭良在這次戰場中的成長突飛猛進,困難獲勝後,他身上的稚氣已經消失得一乾二淨,成為合格的軍人了。

他才剛成年。

慕遲自己遭受了那麼多苦難,從不覺得什麼。可是他卻心疼陳潭良,他覺得他還是個孩子。

年輕有為的少帥帶著初次的勝利返鄉,迎接他的卻是母親去世的消息。原來一個月前江時凝就已經病逝了,陳賈成怕動搖陳潭良的心,將這件事情隱瞞了下來。陳潭良甚至沒有趕上江亦如下葬。

陳潭良怒氣衝衝地回府找陳賈成算賬,卻發現四個月不見,陳賈成的樣子和精神氣明顯蒼老了許多。慕遲明明能看出他的悲痛,可陳賈成偏偏在陳潭良麵前隱藏自己的悲傷,仍然表現出陳潭良最討厭的那一麵。

陳潭良大吵一架,指責這一切都怪陳賈成,最後兩人不歡而散。

陳賈成之前的擔憂是對的,沒有告訴陳潭良他母親去世十分正確,因為陳潭良知道這件事情之後,整個人都頹了下來。他身上的意氣風發、對未來自己的規劃在這一刻都煙消雲散。

“這一切不止怪他,也怪我。”陳潭良對慕遲說,“是我沒保護好母親。”

慕遲並不讚同他的想法,尤其是年輕少帥的自責已經嚴重影響到他的生活。

可敵人的進攻不會因為這一切而停下,沒過一個月,陳潭良就必須得返回前線了。戰爭分散了他絕大部分的注意力,似乎讓陳潭良不再那麼消極,這讓慕遲鬆了口氣。

可是緊接著,慕遲才發現不對。陳潭良很明顯已經不太在意自己的生死,他僅憑一股名為責任的氣吊著自己。

敵軍兩次三番在他手上沒占到便宜,回去將陳潭良當做重點研究,做出了新的作戰計劃,將猝不及防的陳潭良和他的部隊打得潰不成軍,部隊被切割成三分。而陳潭良和慕遲,則陷入了包圍圈裡,苦苦突圍幾次都沒有成功。

所有人都很焦急驚惶,隻有陳潭良顯得如此穩重淡然——不,他根本不是穩重,而是一種真正的平靜。

或許,作為戰鬥英雄死在救國前線,是一個完美的死法。

因為其實陳潭良厭惡這一切,他厭煩自己的身份。他覺得不僅是陳賈成害死了母親,更是因為如今這個時代的規則仍然在壓迫剝削如江亦如一樣的女性。他一點都不喜歡自己作為少帥的身份,作為既得利益者的那一方,他甚至連自己都十分厭恨。

在包圍圈裡的日子十分難熬,陳潭良和慕遲帶在臨時搭建的指揮棚裡,出征時嶄新的軍服早就變成了土色,吃的東西越來越少,剩下的人也越來越少。

敵人一直沒有猛攻,慕遲知道敵人在等他們崩潰,他們可能想要活捉陳潭良。

陳潭良雖然積極和下屬籌劃突圍辦法,可當外人離開後,他一抬眼,眼裡根本沒有求生的欲望。

慕遲知道陳潭良這樣下去就完了,他狠狠地揍了陳潭良一拳,扯著他的領子讓他清醒清醒,可陳潭良任由他動手,也隻是一動不動地看著他。

“小家都守護不了,又如何守國?”陳潭良喃喃道,“我年少時一心想離開大帥府,一展宏圖。直到母親去世才悔不當初。”

“你母親沒了,可是其他人呢?”慕遲痛聲說,“你的妹妹、你的姨娘、你的父親、冬城的百姓——都在你的背後。你腳下踏著的大好河山,也都沒有意義嗎?如果你放棄希望,誰來守護他們?你經曆了失去至親之痛,你舍得讓他們也再受一次麽?”

陳潭良愣愣地看著他,平靜從陳潭良的眼眸中褪去,他跌坐在地上,猶如少年人般痛苦地哽咽道,“霍川,我的心好疼。”

慕遲蹲在他的麵前,雙手捧著陳潭良年輕的麵龐,狠心道,

“疼、也要將外寇清出國界之外再疼!”

陳潭良身邊隻剩下幾百個士兵。

陳潭良不知道,所有士兵和僅剩的將領都已經上下串通一氣,他們知道不可能所有人都活著出去,所以最後的死命令,是護送陳潭良離開。

哪怕隻有一個人能夠突出重圍,那個人也必須是陳潭良。

陳潭良和其他軍官商量時,和眾人定的是兩麵突圍,實際上陳潭良不在的那一股士兵是誘餌,他們負責吸引火力,好讓其他人護送陳潭良離開。除了陳潭良外,所有人都知道真相,但沒有人有怨言,哪怕是留下的士兵。他們都深知自己死亡無傷大雅,可少帥死了,便再也沒有指揮官能抵擋敵人。

夜晚,正式的突圍開始。

留下的士兵拿著僅剩武器的百分之六十,衝向了西麵,而陳潭良等人則帶著剩下的武器從東邊突圍。

陳潭良走到一半時已經感覺不對了,西麵槍聲大響,根本不像是秘密突圍的原計劃。可是到了這一步也由不得他了,一行人一邊在夜中前行一邊突襲,被西邊吸引過去大部分的火力,讓他們有了逃離的希望。

黎明到來之前,他們終於突破了包圍圈,陳潭良身邊原來一百多個部下,也隻剩下了二十多個。他們立刻放信鴿傳書,突破包圍又跑了一大段路之後,另一邊尋找地方隱藏休息。

沒想到運氣不好,遇到了另一隊說著鳥語的巡邏敵人,兩方雖然人數差不多,但是陳潭良一方已經幾乎彈儘糧絕,儘管提前埋伏,還是一番苦戰又損失了幾個人才將其滅隊。

好的方麵是他們就此補足了彈/藥,壞的是動手時還是讓對方放了兩槍,很可能會讓還在包圍圈裡搜索的敵方察覺。

果然,沒到二十分鐘,一小股敵軍就追了過來,陳潭良等人又開始一場惡戰。他們一邊打一邊撤離,陳潭良全神貫注。直到眼前的敵人莫名開始後撤,而他們的背後傳來馬蹄和車輪的聲音,陳潭良一轉頭,頓時大喜過望。

“援兵來了——!”

就在此時,陳潭良的身體忽然被人推得一歪,緊接著,他聽到耳邊響起男人的悶哼聲。陳潭良扭過頭看到霍川麵無血色,他一驚,幾乎是下意識地抬手開槍,準確地擊斃了不知何時埋伏在前方的一個敵人,其他人立刻都衝了上去,隻有陳潭良轉身抱住慕遲。

慕遲輕輕呼吸著,血順著他的胸膛流淌下來,沾濕軍服。陳潭良無措至極,他呆呆地用手去堵他的血,可滿手蹭得全是,也止不了半點,眼見著慕遲的臉色越來越蒼白,陳潭良抬起頭,咬牙看向周圍。

“軍醫!軍醫——!”他吼道。

“彆喊了,潭良。”慕遲平靜地說。人類求生的欲望讓他努力吸取越來越稀薄的氧氣,瀕臨死亡的感受並不好受。

他緩了緩,然後說,“你記住,在戰場上要冷靜、注意細節、多思考……”

“我不聽。”陳潭良彎著腰,他徒勞地捂著慕遲的傷口,喃喃道,“有你幫我注意這些,我不需要聽,你不要再說話了,等軍醫過來……”

冰涼的淚水滴落在慕遲的胸口,他微微地歎息一聲,無力地伸出手輕輕地撫向陳潭良的臉頰。

“潭良,你要知道,人總有分彆那日的。”慕遲輕聲喃喃道,“不論是你愛的人、你恨的人,遲早都會離開你。有段孤獨的道路,注定隻有你一人獨自前行。可即使這樣——”慕遲被嗓間反血嗆得咳嗽了幾聲,才沙啞地說,“即使這樣,你也要活下去,哪怕是為了你愛的這片土地,為了你的母親……”

他的手緩緩落下,卻被陳潭良握住。從得知母親去世至今一滴眼淚未落的少帥,終於如同孩子一樣哭泣起來。

“我答應你,我什麼都答應你,我再也不會放棄希望了,求求你……”陳潭良緊緊地握住他的手,哽咽道,“你不要像媽媽那樣離開我好不好?等到趕走敵人,你還要陪我去打獵呢……”

軍醫蹲在一邊,低聲說,“少帥,霍副官已經死了,您節哀啊……”

二十歲的陳潭良痛不欲生。

作為特殊時期的統帥,有一些成長注定要用鮮血和生死離彆來灌注。

陳潭良將這次死裡逃生中所有犧牲的生命的責任都背在自己身上,從此之後,世界上多了一個冷靜強大的少帥,卻少了一個陳潭良。

即使失去很多,陳潭良仍然沒有辦法和陳賈成和解。直到十幾年後陳賈成也離開人世,陳潭良恍惚地在的他墓前坐了一天,手中一直摩挲著陳賈成送給他的手/槍。

這麼多年了,直到他最恨的父親去世,陳潭良才意識到,其實他心底還是愛他的。

他開始後知後覺地想,自己是不是對陳賈成太絕情了。可是這麼多年過去了,人都死了,想這些又能有什麼用呢?

當陳潭良一生守護國家的時候,慕遲仍然跟隨江時凝的步伐前往其他世界。在每一個世界裡,都有慕遲參與的痕跡。隻不過在有的世界裡,他甚至都沒有機會見上一麵江時凝。

但是慕遲知道,她在,似乎就已經夠了。

無數的幾十年過去,慕遲腳踩末日世界,終於來到江時凝最後的一個世界。

他成為幸存者中普通的一員,和其他人跟隨了江時凝。

在這個秩序崩壞的世界,被時代和規則束縛的人終於都可以解開枷鎖,大展拳手。

真正的強大是不分性彆的。江時凝極其容易地便成為了其中一支幸存者的領袖,帶著一個被武器輻射變異的小女孩。她在這裡如魚得水,是慕遲所見過她最輕鬆的時候。

幸存者對於她非常信服,但卻其實極其討厭果果。他們都覺得她是怪物,讓一個怪物混在人類之中遲早會遭受厄運。

有一次江時凝帶著人出門尋找補給,半月未歸,其他人按照計劃要撤離到另外一個避難所。其中一些人心照不宣地要借此機會將果果甩掉。離開前,他們將果果騙進了一個地形複雜即將崩塌的地下水道。

慕遲找到她的時候,毛茸茸的果果正一邊嗚嗚哭泣著,一邊努力尋找出路。

江時凝的孩子,不分男女和年齡,都十分堅韌。

慕遲廢了好大的功夫才讓果果信任他,他拉著她的手向外麵走去,果果才九歲,像是個小女孩一樣蹦蹦跳跳,好像有無數的問題。

“你為什麼不害怕果果呀?”

“果果就是果果,為什麼要害怕?”慕遲緩和地說。

“可是有好多幸存者叔叔都想拔掉果果的毛毛。”果果委屈地說,“那很痛。”

“你媽媽會收拾他們的。”慕遲安慰她道。

果果很開心,她能感覺到其他人對自己是否真誠,而慕遲是十分坦誠的。

慕遲負責前進方向,身體變異所以非常強大的果果負責解決敵人。兩人竟然在前往避難所的中途見到江時凝,原來江時凝在新地點沒看到果果,立刻意識到了什麼,反向來尋找他們。

重逢後,江時凝抱住果果,抬頭看向這個她從未注意過的沉默男人。

“這次的事情多謝你了。”

“沒事,應該做的。”慕遲平靜地說。

江時凝本來已經聯係上最大的幸存者基地,沒想到她手下這些人如此心狠手辣,江時凝已經決定不再帶這些恩將仇報的人離開。

三人一起向著廢墟城市最高的建築前進,聯係好的直升飛機會在四十分鐘後抵達。可是沒想到喪屍潮比往日早來了兩小時,短短的一公裡距離變得遙遠起來。

三人費儘千辛萬苦,終於來到最高的大廈之中,努力地向上爬樓梯。可是喪屍的速度和他們差不多,他們爬到一半時,浩浩蕩蕩的喪屍大軍已經擠滿低樓層,被暫時困住,但很快就要追上來了。

慕遲輕輕地吸了口氣,然後對江時凝說,“你把所有的炸/藥都給我,我守著,你們走。”

“你說什麼?”江時凝愣了,隨即她抗拒地說,“不,我們一起走,你是跟隨我的人,我會保護你的。”

慕遲忍不住輕輕笑了起來,果然江時凝還是那個江時凝,漫長的時光仍然沒有改變她。

“你知道如果我們再這樣下去誰都跑不了。”慕遲平靜地擺明道理,“你還有女兒,不能死在這裡。而且……我已經被喪屍抓到了,活不了多久。”

江時凝聽到喪屍越來越近的低吼,她又看向果果,最後咬了咬牙,將自己的背包和武器都遞給慕遲。

“你叫什麼名字?”江時凝急促地說,“我會記住你的,我……”

她的話還沒說完,慕遲已經輕輕地推了推她,“走吧。”

與此同時,找到突破口的喪屍們猙獰地向著樓上跑來,慕遲開槍阻擋它們。江時凝知道自己已經毫無辦法,停留在這裡也沒有用,立刻招呼果果繼續向著上麵跑去。

即將立刻這一層的時候,江時凝忍不住回頭,去看那個背影。

不知道為什麼,這個陌生的男人,忽然給她一種熟悉的感覺。

江時凝狠下心,推著果果繼續向上。當她們來到天台上,直升飛機正好降落,懸浮在半空中。兩人抓住軟梯的同時,大廈中上層爆炸了。

半空中,江時凝拽著軟梯,愣愣地看向那棟樓越來越遠。

末日裡,好心和真誠都變成了奢侈品。她沒有想到那個連名字都沒告訴她的人竟然救了果果,又為她們而死。

這些年來已經冷酷了心腸的江時凝也莫名開始惆悵起來。

“媽媽,那個叔叔真的好好啊。”果果小聲說,“我寧願所有人都對我很壞,這樣他們離開時,我就不會難過了。”

江時凝收回目光,她抿了抿嘴唇,這才和果果抬起頭向著軟梯上麵爬去。

……

慕遲再次恢複意識時,回到了那個熟悉的空間。

他怔怔了半天,才緩過神來,機器人貼身地沒有立即上前對話。

“結束了?”慕遲抬起頭,看向機器人,“她會完成任務嗎?”

“她會的。”機器人說。“末日世界之後,她會獲得正常人的生命,享受自己的人生。”

聽到機器人這樣說,慕遲笑了笑。

“那很好。”

“你不覺得委屈或者害怕嗎?”機器人的聲線複雜地說,“你有沒有記得,當這一切結束時,就是你的死期?”

“我記得。”慕遲平靜地說,“感謝你們給我這個機會,讓我知道她平安。”

機器人沉默了。

“那麼,我現在要收回你的生命了?”它說。

“好。”

慕遲閉上了眼睛。

他內心已然滿足,似乎隻有陪她經曆過這一切之後,他才有勇氣說,他愛她。

慕遲失去了意識,他以為自己會再也不會有醒來的機會。他經曆了一個冗長的睡眠,他睡得那麼沉,沉得沒有意識。

不知過了多久,慕遲緩緩地睜開眼睛。

窗外的太陽照應在他的臉上,微風撩起窗簾,一切都如此安靜平和。

慕遲恍惚了片刻,他猛地坐了起來,他不明白自己身在何處,為什麼還活著。

就在這時,他的大腦接收到一段話。

【尊敬的穿書者慕遲,感謝你對於任務的全力付出。按照規定,您將同享正常穿書者的退休福利和善後。您獲得的積分將歸納給任務主執行人江時凝,您的其餘退休基金和房產、身份均已到賬,請隨意享受您應得的人生。】

慕遲低下頭,他看到自己的床上放著房產證、身份證、銀行卡……慕遲閉上眼睛,呼吸顫抖。

他的胸膛起伏著,哪怕他已經看透生死,卻在獲得新生時仍然難以平靜。

慕遲深深地彎下腰,捂住了自己的臉。

管理局給了他一個彆墅,和存了許多錢的銀行卡。慕遲用這些錢去讀書學習,出國留學,環遊世界。修淩非那時非常高調,慕遲幾乎沒費什麼力氣就知道了他的存在。

慕遲不知道江時凝會不會也出現,但是他對修淩非的仇恨太深,哪怕跟著江時凝度過這麼多年的歲月,他仍然在那時便盯上了修淩非的一舉一動,研究他的公司和漏洞。

一晃,這麼多年過去了。

大雨、小巷、陰天、兩個被淋濕的男人。

修淩非愣愣地注視著慕遲,他不敢相信地開口,“你、你說什麼?這不可能……”

慕遲輕輕地笑了。

他靠近修淩非,深幽般的眼眸注視著他。

“直到現在,我才敢說我愛她。”慕遲輕輕地、嘲諷地說,“而你又算是什麼東西?”

作者有話要說:  這個係統管理局是不是賊良心了,人家超講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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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連續爆更三天腦子是昏的_(:з」∠)_

然後我明天要和朋友去看牙,不知道還能不能有更新,我努力,但是沒更大家也見諒哈

感謝大家的營養液和投喂以及評論

明明一直讓人家加更加更,這兩天人家這麼努力,評論竟然比以前還少qaq本寶寶自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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