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1 / 2)

自魂落大魏,因病體未愈,秋涼風寒,容奚一直未曾沐發浴身。

雖秋日不易發汗,但體表汙垢搓之可見,容奚無法忍耐,著劉和取來浴桶。

浴桶已是陳舊之物,灰塵蛛絲遍布,洗淨曝曬後,用滾水燙之,容奚方仔仔細細搓洗身體。

魏人不喜浴身,尤其秋冬之季,因發汗少,便愈加不愛沐浴。官宦貴族尚且不論,平民百姓或冬日僅沐浴一兩次,身上油垢俱生,發上跳蚤活躍,亦不在乎。

據他所知,劉氏祖孫,已一月未曾洗淨。

由奢入儉極難。容奚在此等事情上,不願入鄉隨俗。劉氏祖孫常隨左右,他不願身邊之人蓬頭垢麵,便令二人仔細沐浴,換上新衣。

如今他手握十貫,已有能力改善生活。

沐浴之後,已是熄燈時分,屋中漆黑,唯月色微弱,隱現窗外。

劉氏祖孫合臥床榻,劉和諄諄教誨。

“郎君仁慈,你日後千萬儘心侍奉,不可懈怠。”

劉和看守祖宅數十年,得見不少世事更迭,人心變幻。他忠於主家,雖容奚因錯被遣至臨溪,他也未曾慢待,卻也不算真心。

然相處十數日,才覺郎君並非跋扈之人,且為人仁善豁達,對仆從亦無輕鄙之色。

他已年邁,半足陷入黃土,最放心不下的,當屬親孫。本整夜忐忑難安,不知孫兒未來如何,但如今郎君心慈,能力不俗,若子實孫兒隨侍左右,定可安穩一世。

郎君非池中之物,好叫孫兒也沾沾龍門之氣。

“阿翁寬心,孫兒定仔細侍奉郎君。”

劉小少年雖懵懂憨厚,但能分辨好歹。郎君本事驚人,寬厚隨和,烹藝精湛,還贈他新衣,若是郎君不棄,他定當竭心儘力,護郎君周全。

祖孫約定,容奚不知,他隻覺冷衾如鐵。硬薄之被蓋身,毫無服帖軟和之感,若非他白晝已經晾曬,隻怕更為冰寒。

魏國無棉種植,冬日或用毛毯,或用鴨絨、羊絨之物填充禦寒,但此等衾裯,唯富貴人家可用。

尋常百姓,可於布套中,以柳絮、稻草、蘆花充之,熬過冬日即可。

後世棉花物美價廉,人多用之,可惜此地並無。

容奚蜷縮一夜,幸脂肪厚實,可禦寒氣,才未凍成冰棍。如今方處秋季,就已寒意森森,若是入冬,他可如何是好?

十貫不多,絨衾貴重,采購數者,定要耗費錢財。

如今之計,在於開源。

涼夜過後,容奚晨起,初輪未現,便於院中慢跑。

劉氏祖孫相繼而起,劉子實依吩咐,隨容奚一同晨跑。劉和則添柴加薪,將釜中之水煮沸,待容奚晨練完畢,以此浴身。

容奚身材雖清減幾許,然比之常人,依舊胖碩圓潤,不過一圈,便已氣喘如牛,心臟狂跳。

“郎君,您去歇息罷。”劉子實見他唇色蒼白,心中擔憂。

容奚叉足躬身,手撐膝蓋,粗喘幾聲,複竭力完成一圈。後雙目發黑,幾欲癱瘓在地,得子實相扶,緩步半圈,氣力方歸。

彼時,熱湯備好,容奚進屋洗浴。

衣物穿戴完畢,至廊下,見劉子實撒歡繞圈,額汗欲滴,亦不見疲乏之態,不禁心生羨慕。

“子實,晨飯在即,暫且歇息。”

劉子實聞言頓足,本欲以袖抹麵,然思及新衣潔淨,愣是無法下手,便至井邊,取水擦洗。

“郎君,仆觀煤球已乾,是否可用?”少年郎好奇心盛,經曆數日,早憋不住。

容奚微笑頷首,“待薑工新器完成,便可一試。”

他觀劉子實雖年少單純,但品性淳良,不畏辛苦,順從懂事,為可塑之才,思慮片刻,問:“子實可想讀書認字?”

庭院中,劉和正欲奉上飯食,聞言麵容微震,驟然抬首。

廊下少年趺坐,發戴襆頭,深衣廣袖,雖胖碩,然氣質如玉,映朝霞而華美,奪金輪之絢爛。

郎君仁心良善,他自當竭忠儘力,死而後已。

劉小少年不如其祖多思,他未曾摸書捧硯,隻於學堂外,聽聞夫子誦讀,倒也記住幾句,烙在心上。

卻隻記其音,不懂其義。

“郎君,仆也可讀書識字?”

少年郎心臟亂撞,幾欲破胸而出。他雙眸亮燦激奮,直直瞧著容奚。

少年向學之心顯而易見,容奚展顏一笑,眉鋒轉柔,“從今起,每日巳時至我書房,認字習文。”

“多謝郎君!多謝郎君!”

劉和忙跪地拜謝,並引怔愣少年同跪。劉子實熱淚盈眶,伸手揩拭眼角,啞聲道:“仆定不負郎君所望!”

容奚孤身至臨溪,得劉氏祖孫侍奉,二人均為良善之人,劉子實又為可造之材,他正乏心腹忠仆行事,親自培養少年,當為上選。

劉和祖孫既已選擇相隨,便隻聽從他之吩咐,即便京城遣人來詢,他們當知如何應付。

早膳畢,待消食後,劉子實自覺隨容奚進屋。

大魏啟蒙教材,容奚已爛熟於胸,教授劉子實綽綽有餘。

劉子實態度端正,心思純澈,全神貫注,一心撲在學習上,不覺已至午時。

恰逢此時,訪客至。

牛車停於容宅前,胡薑二人相攜而下。薑衛平雙臂環擁一物事,以皂布覆之,旁人不得其貌。

胡運今日本欲拜訪,卻忽因俗事纏身,不得前來,遺憾不已,便令胡玉林代為轉達心中之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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