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吃吃喝喝至深夜,竟還不覺得儘興,最後還是在葉姝喝令之下,才算散了。
葉姝酒量一般,她喝了兩盅青梅酒,兩盅葡萄酒,臉就紅了,不過隻是有些微醺罷了。她在莊飛的攙扶下,有點興奮地搖晃著身子上樓。其實這不是因醉酒導致的,是因為高興。今天飯吃得真自在,她沒去叫宋清辭,宋清辭也識趣沒下來打擾他們,真愜意。
上樓後,主仆二人要進房間的時候,莊飛聽到樓梯那邊傳來腳步聲,她回頭瞅一眼,便在葉姝的耳邊小聲說宋公子來了。
葉姝毫不猶豫地就晃蕩了一下腦袋,整個人軟趴趴地伏在莊飛的肩頭,閉著眼,哼哼一聲,假裝她已經醉得不省人事。
莊飛被葉姝突然壓得猝不及防,踉蹌後退了兩步,才及時抱住了葉姝。莊飛想用腳去踢門,剛好腳尖距離門差了那遙不可及的半寸遠。
莊飛打算抱著她家裝醉的姑娘,再往前挪一步的時候,一雙修長的手伸過來,幫她們把門打開了。
莊飛看向宋清辭,剛好與他寡淡如水的雙眼對視。這眼神兒讓莊飛心裡莫名覺得不舒服,她拘謹地點了下頭,對宋清辭道謝一聲,就攙扶葉姝進屋。
莊飛不知道自家姑娘為什麼突然要裝醉,她不是說好要治治宋公子麼?如今這哪裡像是治,倒更像是躲著他,怕他。
雖然這些天以來,通過和宋清辭的相處,莊飛也確實感覺到這姓送的不是個簡單的書生,非池中物。可他就算再淡定聰明,將來在官場上會有大出息,終究還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殺不了人,在江湖上也頂不了事兒。
姑娘滿身高強武藝,何至於要怕他到如此地步?
搞不懂的事,莊飛也不想去想了,反正不管自家姑娘咋想的,她都服從,全力配合就是。
莊飛把自家姑娘攙扶到榻上之後,本以為宋清辭會走了,但她突然聽到身後有撩水聲。莊飛扭頭一看,可了不得,宋書生正拿著巾帕沾水,然後走了過來,把帕子遞給了自己。
“給她擦擦。”宋清辭說罷,才轉身離開。
接著濕帕子的莊飛,愣在原地,還沒來得及回神兒,就被裝醉的葉姝用手戳了一下。
“去關門。”
莊飛馬上去把門關上了,然後憋著笑走到葉姝跟前,把手裡的濕帕子遞給葉姝。
“姑娘擦擦?”
“閉嘴。”葉姝打掉莊飛手裡的帕子。
……
次日,封禮禾趕早出門,早飯後才回來。
他擦了擦頭上的汗,對葉姝和陸初靈等人道:“城門還在封禁,不讓任何人出入。我本以為拖個朋友幫忙走動一下,會破例放我們出去,沒想到他跟我講,什麼時候都行,偏偏這次不行。我們若想儘快趕路,隻能去翻城西那邊的城牆,那裡防守薄弱,不容易被發現。但如果翻牆的話,隨身的大件行李還有馬匹便都不能帶,要等出了城之後另想辦法了。”
“太奇怪了,這到底是因為什麼原因,封城這麼長時間?”葉姝的一名屬下禁不住感慨問。
“上次不是已經說過了麼,因為某個重要的人失蹤了。”戚問蝶忍不住譏諷地掃一眼那個說廢話的隨從。
莊飛立刻就不樂意了,“人家的意思是說這背後還有大事兒,彆沒事亂插嘴。”
“你——”戚問蝶想反駁莊飛,被陸初靈拉住衣袖,阻止住了。戚問蝶便露出一種‘要不是我家姑娘勸我,我肯定狠狠收拾你’的眼神。
莊飛看了更加不爽,嗤笑兩聲,轉而對葉姝道:“這屋裡太臭,姑娘要不要出去透透氣?”
“走。”葉姝起身就帶莊飛等人走。
封禮禾忙從中調和,讓大家都少說兩句,現在要緊的是該怎麼出。封禮禾問葉姝:“這最後到底走還是不走,翻不翻牆,事兒還沒定呢。”
“反正我不翻牆,你們隨意。”葉姝用心做了不少醬菜、肉乾,準備趕路的時候吃,如果都不帶上的話,她之前的功夫豈不白費了。反正宋清辭到了揚州也不會跟她分開,沒什麼盼頭,淩雲堡也不是什麼好地方,不回去正好。
宋清辭這時候恰到好處地附和了一句,“我也翻不了牆。”
陸初靈立刻看向封禮禾,那兩個人決定怎麼走,跟她沒關係。她主要是想知道封大哥怎麼走。他若翻牆走,她就跟著翻牆走。他若不走,她也不走。
葉姝聽了陸初靈的表達後,有點疑惑:“我記得你之前說過,你大哥要你留在這等他們麼。既然如此,你為何會有跟著封大俠走的打算?”
葉姝的本意是提醒陸初靈彆忘了她本來的目的。但見陸初靈聽到這話後突然臉紅了,葉姝突然間明白了什麼。
書中男主慕容逸在追求陸初靈的時候,第一次就被陸初靈拒絕了,當時陸初靈便說她心中早有傾慕敬仰的人,不過沒具體交代是誰。之後的劇情,作者沒再提這方麵,隻是描述陸初靈是如何被男主一步步感動,俘走了芳心。原來那句話,並不是陸初靈為了拒絕男主,鬼扯出來的理由。
陸初靈敬仰的人是封禮禾,封禮禾卻說她喜歡自己。
果然是反派命格,連扯感情線,都給她死死得安排在主角對立麵的位置。不過還好她乾脆利落,早早就跟封禮禾說清楚了。
戚問蝶馬上衝出來護主,“是走是留,我們姑娘心中自然有數,用不著某些人多管閒事。”
“好的。”
葉姝乾脆地答應,她還真不想摻和這種事。隨即她就帶著莊飛等人離開客棧,直奔鬼宅。
葉姝選擇坐在上次和宋清辭一起呆過的涼亭中。她一邊嗑瓜子一邊看莊飛等人,拿著鎬頭在園子路四處搜索。
找了半天沒有收獲後,莊有點著急。
“姑娘,後花園這麼大,如果不知道大概地點,咱們就這麼蒙頭瞎找,實在難。”
葉姝琢磨道:“既然叫竹林四鬼,上次又在竹林鬨鬼,很有可能在竹林。”
葉姝帶著莊飛等人到了之前那處鬨鬼的竹林,讓莊飛等人繼續搜。
莊飛等搜著搜著,一抬頭,發現半空中吊著一人腦袋,嚇了一跳。大家隨即發現這腦袋原來是假的,有繩子吊著,木頭雕出來的,眼睛和嘴巴是畫的,頭發則是用的馬尾巴,遠遠看著是挺逼真。
隨後不久,有一名隨從發現地麵有異常。
葉姝馬上來查看,在兩寸厚的土層下,鋪著石板,把土扒掉,移走石板後,便看見下麵是個地窖。裡麵擺著七八木箱子,裝著全是金銀珠寶。
“哈哈哈,這下我們發財了!”莊飛高興不已。
葉姝突然感覺不對,立刻命令莊飛等人尋地方掩蔽,背靠背防禦。
竹林四鬼淩空現身,跟鬼魅一樣,扯著繩子在竹林半空來回遊蕩,用稚嫩的嗓音要求葉姝把那些錢財還給他們。
“不還,這是我受驚嚇的賠償。”葉姝邊拒絕,邊從莊飛手裡接過飛刀,啪啪打出去。
竹林四鬼明白葉姝這要明搶了,都氣急了。他們掏出腰間的匕首,跳到地上,便打算和葉姝等人死拚。他們身材本就不高,習慣使用匕首,隻擅長從後麵偷襲,正麵交戰肯定吃虧。
葉姝最近正好想試試她的九靈劍法效果如何。
葉姝令莊飛等人都不要幫忙,她舉起自己沒出鞘的劍,勾著手,指示意竹林四鬼同時上。
“你們隻要碰到我衣角,就算輸,東西我不動,立刻走人。”葉姝增加了遊戲難度,便是為了促使自己能在壓力之下有良好的發揮。
竹林四鬼聽到葉姝吹牛,不禁笑起來。本來他們還擔心打不過,而今這倒是不怕了。
四人互相遞了眼神之後,立刻分散開,打算分彆從四個方向對付葉姝,令她無暇東顧。這種襲擊方式,如果換做平常的招法,確實會有漏洞令對方成功偷襲。但葉姝所練的九靈劍法,卻不會有這樣的漏洞。所謂‘九靈’,是指劍法不止能夠靈活的顧及到八方,更會多處一方的靈活來,九方靈活。其每個招式,都秉承著這種精髓,迎九方,應萬變。
葉姝隻對著這四個小鬼使了不怎麼熟練地使出第一招,借地飛天,如天女散花一般縱橫一躍,飛劍旋踢。招式還沒用完,才剛剛開始,她的劍鞘打到倒了三個,腳踢飛了一個。
被踢飛的那個,摔了三丈開外,噗通一聲落地,聽著就疼。
葉姝再看另外三個,都被她用劍鞘打腫了臉,麵朝上躺在地上,個個哎呦喊疼,腦子被打得半暈,爬都爬不起來了,隻是在勉強掙紮。
葉姝見此場麵,不禁在心中讚美自己:我好厲害!
封禮禾這時候才趕到,他看到葉姝已然解決了竹林四鬼,頗覺得遺憾地笑起來
“說好一起來的,你來卻不告訴我。不過看起來也確實不用我來,葉姑娘一招就搞定了。”
封禮禾隨即問葉姝剛才那招叫什麼,看起來很厲害。
“一擊即中。”葉姝隻有這一個名字,以後不管誰問哪一招,都這麼叫。
封禮禾讚歎地點點頭,隨即告訴葉姝,他已經做好決定了,打算等城門開的時候和她一起走。
“陸姑娘呢?”葉姝問。
“她要留下來,等著和她兄長彙合。”封禮禾道。
估計是封禮禾和陸初靈談過了,她不關心這些,就不多問。
竹林四鬼被綁了,他們趕緊求饒。見葉姝和封禮禾不理會他們,他們就想彆的招。
“我們知道城門封禁的真正原因!隻要你們肯放了我們,我們就說。”
封禮禾猶豫了下,看向葉姝。葉姝無所謂,讓封禮禾決定。
“是你們賣消息給昇陽宮,害死金萬兩?”封禮禾質問。
“什麼昇陽宮?”竹林四鬼皆疑惑地看向封禮禾,隨即哭喊著表明清白,金萬兩的死跟他們根本沒有關係。
葉姝:“我看他們不想撒謊。”
封禮禾點點頭,也讚同葉姝說法。
封禮禾瞧這竹林四鬼都吃了教訓,而且此前他們嚇人也沒有惡毒殺人性命的意思,總體來說有惡,但不算罪大惡極。
“好,便說清楚城門封禁的真正原因,我便放了你們。”但封禮禾要他們保證,以後就算嚇唬人搶錢,也當要劫富濟貧,不許欺負弱小。
竹林四鬼紛紛點頭,隨即告訴葉姝和封禮禾,而今廬州全城禁嚴的原因,是因來此微服私行的皇太孫突然失蹤了。
封禮禾和葉姝都詫異不已,怪不得廬州城會管控如此嚴格,原來未來皇位的繼承者居然在這裡不見了。
“聽說前一秒人還在榻上小憩,隨後來了一陣邪風。隨侍去關窗的工夫,回頭再看,床上的皇太孫就不見了。”
竹林四鬼之所以會聽到這些,就得益於他們蟄伏能耐,他們可以伏在一根竹莖上一晚不動,就如長在樹上的竹葉一般。他們經常去府衙偷錢,畢竟還是官家的地方值錢的東西多。而衙門那些官員們,偏偏躲在僻靜竹林說話悄悄話,經常會被他們聽個正著。
封禮禾打發走了竹林四鬼之後,就和葉姝叨叨此事乾係重大,不禁猜測到底是什麼人敢劫持皇太孫。
“手法如此之快,說不定還是我們武林人。”
葉姝卻沒怎麼把封禮禾的話聽進耳,她現在滿腦子震驚的內容是:那日被宋清辭和趙淩隨便丟在馬棚裡的人,居然是皇太孫!而且之後趙淩隻是隨便套了個麻袋,就那麼隨意地把人馱走了!
至於大魔頭為何會劫持皇太孫,葉姝絲毫想不明白其中的原因。她也沒工夫去想,她該認清楚的是這件事背後最可怕的真相:大魔頭果然是正經沒瑕疵的純正大魔頭,他真的真的真的的什麼事都能乾得出來。
皇太孫那麼高貴非凡的地位,到大魔頭這兒,隻是隨便棄之於馬棚。那換成她的話,會怎麼樣?她算什麼?她隻是個會做飯的妖女,之前還算能擺正位置,不時地檢討提醒自己。最近她有點飄了,開始有膽量跟人家玩對抗,玩冷戰了。
她覺得自己再不做點什麼事情挽回一下,結果會很危險。大魔頭現在可能心情還不錯,但搞不好下一秒他突然就不開心,改主意了,容不下她了。
葉姝馬上跟還在叨叨時局的封禮禾道彆,飛快地趕回客棧,鑽去廚房做了一口氣做了白雪片和玉帶糕。
葉姝小心端著點心出來的時候,聽見大堂內有江湖人在議論法華寺的事情。
“……誰能想到,那偷玄陰秘籍的盜賊,之所以會毫發無損地從千機閣偷走寶貝,竟然是沒有走正門,走地下。這樣即便是極大門派聯合把千機閣的正門,手拿著鑰匙,也照樣沒用。人家精準的測量了尺寸,挖了密道。你們猜猜看,這密道通哪兒?”
“哪兒?”
“法華寺方丈的禪房,那了空大師竟然監守自盜!而且啊,他根本就不是什麼德高望重的大師,其實是個采花賊!”
城門都封禁了,居然還能傳進來法華寺的事情,顯然這幾個吃酒說話的‘閒人’,又跟百曉堂脫不了乾係。
其中有一人看見葉姝後,特意飛了一個眼神過來。自然是暗示葉姝,他那裡有話要傳達。隨即此人就起身,往客棧後院去了,大概是想讓葉姝也跟過去。
葉姝沒工夫搭理,端著點心就蹬蹬上樓了。她還有大魔頭需要巴結,這關過不了,什麼消息不消息的,都不重要了。她命都玩完了,哪還有耳朵聽消息。
葉姝敲門之後,緊張地等了片刻,聽見屋裡傳來一聲低沉音。
“進。”
葉姝馬上扯起恰到好處的笑容,笑嘻嘻地進屋。
宋清辭襲一身月牙白袍,腰係美玉,脊背挺直地坐在窗邊。一個人下棋對弈,清疏矜貴。
他半垂著眼眸,專注於棋局,修長的食指和中指之間正夾著一枚黑子。
葉姝下意識地咽了口唾沫。
宋清辭落黑子之後,隨即就拾起白子,繼續落,似乎當葉姝不存在。
葉姝等了會兒,見宋清辭沒有跟自己說話的意思,壯著膽子小心問他: “生氣了?”
“我為何要生氣。”宋清辭聲音平淡地不帶任何音調,所以這話聽起來都不像是疑問句。
“你說你不喜歡拒絕,那天你拉著我手的時候,我卻不小心拒絕了你了。”葉姝乖乖承認錯誤。
宋清辭落子的手突然停滯,隨即斜眸瞥向葉姝。
他眼底生出一絲疑惑,但很快消散無蹤,絲毫沒有讓葉姝察覺。
“我們江湖兒女,不拘小節,拉一下胳膊小手其實不算什麼。公子可以隨便拉我的手的!我是覺公子不一樣,和我們這些江湖粗人不一樣。公子是文雅的書生,清俊高潔在天上,我是醜陋汙濁在地。我是覺得,我不能玷汙了公子,所以才——”
葉姝故意哽噎了一下,這樣才顯得她猶豫緊張,情緒比較真實。
“所以才喝酒吃肉,慶祝一下?”宋清辭這一次的反問,帶著音調了。
作者有話要說: 葉·求生欲極強·姝:完全不知自己被寵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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