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姝和莊飛倆人俱是驚訝, 湊到窗邊去瞧, 果然看見封禮禾手提著一根大火腿笑著在朝屋子這邊走來。
待莊飛接了封禮禾的禮物之後,葉姝問他何時抵達華山。
“前腳剛著地, 後腳就來你這了。”封禮禾上下打量一番葉姝,問她可受驚沒有。
封禮禾在抵達華山之前, 在路上就已然聽說了華山派論劍大會出了意外。他們一群人快馬加鞭好容易連夜趕路,好容易才在今日趕到了華山。
葉姝搖頭表示一點事兒都沒有,也反過來打量封禮禾的狀態。
“封大哥臉上並無倦色,很精神呢。”
“對, 可不是麼, 因為想明白一些事, 心情忽然暢快了, 便不覺得累。”封禮禾笑著看看四周,問葉姝宋清辭人在哪兒,“剛才我好像聽見莊飛說他拖你後腿了?”
“彆聽她胡說。”葉姝訕笑一聲。
“姑娘想求劍譜,宋公子卻不讓姑娘上擂台比試, 隻讓我和趙淩上, 我倆武功不行, 自然就輸了。”莊飛見自家姑娘不說,主動跟封禮禾解釋道。
莊飛不忘跟封禮禾抱怨, 她早就料到這結果了。其實她一直挺不理解宋公子為何要攔著她家姑娘上台,隻靠她和趙淩的武功水平肯定不行。奈何自家姑娘為何一開始沒意識到這問題,等到比試輸了才反應過來,卻為時已晚。
“宋公子堅持不讓我去比武, 我就以為以侯府的實力,趙淩會是個深藏不露的高手呢,就用不著我出馬,誰知是我想多了。”葉姝解釋她之所以會同意的原因。
封禮禾馬上點點頭,附和葉姝:“原來你也這麼想,其實我也覺得那趙淩似乎功夫不錯,有那麼點兒深藏不露的意思。”
莊飛聽他們二人都這麼瞧得起趙淩,憋著嘴,把嘴拉得很長,一副非常嫌棄樣。
她就沒看出來,沒想到最後竟然是她慧眼如炬了。常言道‘不管是騾子是馬,拉出來遛遛’,這一次趙淩徹底顯擺出他的‘能耐’了,她家姑娘應該再不回高看趙淩了。姑娘隻會寵著她,莊飛想到這心裡挺美滋滋的。
以後他家姑娘如果跟宋公子結為夫妻,那在下人們之中,她就是最強者了。這當管家,做家仆們的老大,肯定非她莫屬了。到時候趙淩也得聽她的,她非好好‘關照’他一番不可,把臟活累活都給他乾。
葉姝發現莊飛一個人站在那裡傻笑,也不招待客人,便懶得用她了。
她招呼封禮禾進屋喝茶,順便問他金萬兩妻兒被滅口一事查得如何。
“正要和你說這事兒,許對你有用處。此事為揚州城外一夥土匪所為,有一蒙麵男子主動上門的提議,讓他們喬裝百姓入城,扮成淩雲堡的刺客去殺人搶銀。
那蒙麵男子不僅給了賊匪刻有四安堂標誌的劍,引誘他們搶奪金萬兩的家財,且還另外給了他們一筆銀子做獎賞。
這些賊匪不僅拿錢辦事,辦事之時還有更多值錢寶貝可搶,又有現成的計謀誣陷彆人,可令他們全身而退,自然非常願意乾這差事。”
封禮禾告訴葉姝,這蒙麵男子到底是誰暫且卻查不出來,隻有一個特征比較明顯,雙腳走路不太自在。
“走路不自在?他雙腿有殘疾?”葉姝好好奇地問。
封禮禾搖頭,“據那匪頭描述,隻是走路不自在,腿並沒有問題。”
葉姝再問那人有多高,聲音如何。
“和我差不多高,不論眉眼和聲音都像是中年男子。”
封禮禾回答完,見葉姝對此事若有所思,似乎很好奇凶手是誰,便馬上給她交代更多的細節。
“我們隨後查了金萬兩的賬本,發現他幾年前朝廷在揚州賑災的時候,金萬兩曾與官府有過勾結。金萬兩高價出售糧食,官府購買,如此往來就坑騙了邊聽撥給百姓的賑災糧款。金萬兩再私下裡與府衙官員瓜分這筆錢。當時金萬兩所賺的那份大約有三十萬兩,賬麵上隻有其中七萬兩的去向,剩下的二十三萬兩不知所蹤。”
“莫非金萬兩妻兒的死,跟這筆錢有關係?”葉姝問。
封禮禾點頭,和葉姝細講這其中的緣故。
金萬兩死後,其妻因要操辦他的喪事,就暫且把所有生意全權交給鋪子的管事打理,誰知這管事竟卷錢跑了。許多人上門來討債,金萬兩的妻子周氏將錢還了七七八八之後,賬上便沒剩多少銀子了。
本來這剩下的鋪子田產,足夠他妻兒花幾輩子都花不完,但周氏並不甘心,想要繼續金萬兩生前的繁榮,把鋪子的生意再重新做起來,又摳門不想變賣田產,因此有些日子心情不痛快。
在金宅出事前六天,曾有家仆目擊,周氏曾交代管家送一封信出去。不過是送信人始終沒回來過。如今知情者周氏和管家,都已經被殺死,終究還是沒有人知道那封信送給誰了。
葉姝不住地點了點頭:“這收信之人確實很關鍵。”
“奈何我們留在那裡許多日,不曾查到這收信人的半點線索,便隻能暫且擱置,趕回華山派,沒想到卻還是晚了一步。”
封禮禾不禁唏噓感慨,遺憾自己竟然沒有見到赤腳雙俠的最後一麵,他和胡風也算是認識六七年老朋友了。
“當初還是在揚州賑災那會兒,陸盟主介紹我們相識,我倆一起幫著陸盟主我們去撫恤百姓。一晃這麼多年過去了,如今他們卻身先朝露,把我給撇下了。”封禮禾感慨道。
“封大哥節哀。”葉姝勸道。
封禮禾點了點頭,有葉姝的安慰,他舒心很多,也安慰葉姝不必為三春劍譜的事憂慮。
“虎毒不食子,你這次就算沒能完成你父親的要求,你父親應該也不會拿你怎麼樣。我倒覺得這是一個好的開始。該讓他老人家知道,你不會事事依著他。讓他知道你長大了,你隻做你認為對的事情。”
在封禮禾眼裡,葉姝還是一個愚孝的孩子,總是依從父親的命令去辦事。
葉姝知道封禮禾這番勸教用心良苦,不好拂了封禮禾的好意,虛心地點頭表示明白,感謝他。
“你若真感謝我,做好吃的的時候給我留兩口就行了。”
封禮禾特意問葉姝自己是不是瘦了,他這一路就因為沒有吃到一樣合心意的飯菜,才會餓瘦了。他倒黴,碰巧遇到的飯菜都難吃。
葉姝忙把桌上的花生酥推給封禮禾,讓他嘗嘗。
這花生酥有兩樣做法,一種肉眼見得到花生仁;另一種見不到,用自製的花生醬做成。前者吃起來,除了口感酥鬆外,還有大顆粒的花生仁夾在其中,吃在嘴裡實實在在的香脆感。後者因為是磨碎的花生醬所製,花生的味道更為醇厚些,口味更重一點,吃起來完全是酥鬆的口感,也很適合牙口不好的人食用。兩種花生酥各有千秋,迎合不同人的口感要求。
葉姝問封禮禾喜歡哪一種。
封禮禾聽完葉姝的問話後,把剛才嘗過的兩種花生酥又重新嘗了一遍,蹙眉想了會兒,似乎又把味道給忘了,再次嘗了一遍。
莊飛在旁看得直樂:“封大俠肯定是覺得兩種都好吃,難分伯仲。”
“知己也,深知我心!”封禮禾邊嚼著塞滿嘴的花生酥,邊對莊飛豎大拇指。
葉姝:“還有很多呢,一會兒你回房的時候,我讓莊飛給你帶點回去。”
“那敢情好!”
封禮禾謝過之後,也沒有放過眼前這盤花生酥的意思,再快速來幾口,一盤花生酥就見底了。
但他不好意思自己一個人把一盤子都給吃光了,顯得不太禮貌,封禮禾使了大勁兒忍耐,才勉強一樣留兩塊,一共留了四塊在盤底。
葉姝見封禮禾擦嘴喝茶了,看眼盤子裡剩下的花生酥,其實很想問他要不要都吃完。不過轉念想這剩下的四塊,剛好是宋清辭的量,就隨他剩下了。
……
比武大會結束後,宋清辭在後山的樹林裡見過陸墨,便折返準備回去。
走了沒多遠,身後忽有一女聲叫住了他。
宋清辭淡漠回頭,看見戚問蝶朝自己走了過來。
“宋公子可否借步聊兩句?”戚問蝶禮貌地給宋清辭行禮後,征詢問道。
“不便。”宋清辭繼續往回走。
戚問蝶愣了下,不甘心要說的話說不出口,而且為了她家姑娘,她要拚一把。
戚問蝶對著宋清辭的背影喊道:“不知宋公子對葉姑娘可否真心?”
宋清辭駐足。
戚問蝶見狀馬上追了過來,“封大俠在廬州的時候,跟我師姐承認了,他喜歡葉姑娘。因為知道葉姑娘和宋公子在一起,他決定從今以後他真把葉姑娘當成親妹妹一樣看待。但若有人負心,不肯娶她,傷了她,他願意做葉姑娘最後的靠山,一輩子都不負她。宋公子該不會是封大俠口中那個負心漢吧?”
戚問蝶深知自家姑娘喜歡封禮禾,如今封禮禾竟全然鐘情於那個妖女,還說出那等癡情的話,弄得她家姑娘這一路,非常的傷心難過,她看著也十分難受。
如今回到華山,她一定要幫她家姑娘確認,宋清辭和妖女絕對不會分開。最好能讓這對男女早日離開華山,彆在此礙眼了。
宋清辭聞言後沒有任何回應,隻繼續踱步往前走。
戚問蝶看著宋青瓷的背影,弄不清楚他想什麼,決定再補充一句:“宋公子若喜歡葉姑娘,還是早日娶了她好,小心夜長夢多,被彆人捷足登先。我看還真有不少人喜歡葉姑娘呢!”
宋清辭很清楚,戚問蝶這番話裡有八成編造的謊言。
明知是假,怪了,他卻很在意。
不多時,影衛前來回稟。
宋清辭順嘴問了葉姝的情況,得知封禮禾來訪。他沉下眼眸,加快了腳步。
屋內。
封禮禾正勸葉姝彆為比武的事情跟宋清辭生氣,“他也是關心你,怕你有危險才不讓你上。你在江湖上的仇敵頗多,難保比武的時候對方會忍不住對你下狠手,你不上去反而是好事。”
“封大哥覺得我的劍法比不過那些人?”葉姝問。
“自然比得過,但凡事不可絕對而論。”封禮禾看眼葉姝,“名門正派裡有小人,歪門邪派裡也有君子。誰知對方會不會耍什麼暗招,畢竟那些人早就知道你要來搶劍譜,很可能早有準備。謹慎些,總沒錯的。”
葉姝點點頭,多謝封禮禾勸自己
葉姝送封禮禾走的時候,特意將剩下的小半個竹筐的花生酥都拿給封禮禾。封禮禾也不客氣,笑哈哈多謝葉姝的贈禮。
葉姝也笑著讓封禮禾不用客氣,這點花生酥根本不算什麼,他送來的那個火腿才是正經的好貨。
“回頭我拿它做好吃的,請封大哥嘗。”
“就等你這句話了。”
兩人相視對笑的時候,聽到有人來,同時轉頭過去看。
宋清辭帶著趙淩緩步走進院。
葉姝看見宋清辭後,要帶封禮禾一起與他打招呼。
宋清辭漠然平視前方,徐徐踱步回了自己的房間,連看都沒看葉姝和封禮禾,更不要說打招呼了。
封禮禾和葉姝見宋清辭此狀,都略覺得尷尬,彼此互看了一眼。
“他生氣了?因為我來,還是彆的什麼緣故?”封禮禾先檢討自己,他剛才他可沒有任何越矩的地方。而且話都是敞開門,當著葉姝的屬下莊飛麵前。
“跟封大哥沒關係,他應該是看我跟他慪氣,也跟我生氣了。封大哥連夜趕路肯定疲乏,早點回去休息。”葉姝送走封禮禾之後,回院看了眼宋清辭的房間。趙淩從裡麵走出來,抱著劍依舊麵無表情地守在門口。
莊飛:“我問問趙淩去。”
葉姝一把拉住趙淩,讓她彆多事。大魔頭正在氣頭上,何必往槍口上撞,等一等再說。
葉姝打發莊飛去外頭打一下論劍大會的結果,最後是誰得了三春劍譜,看看他們有沒有希望從彆人手裡討要過來。
“峨眉派的莫雨竹打到了最後,和陸墨對峙,聽說打得很精彩,最後陸墨贏了。所以他們華山派的劍譜還在華山派,未曾外流。”
莊飛聳了聳肩膀,對這個結果表示很無奈。她嚴重懷疑這場論劍大會,根本就是華山派在逗整個武林玩兒。
“也不能這樣說,陸墨劍法高於他們,憑實力贏下來,無可厚非。”現場評估這種事情做不了假,就是憑實力說話。
“嗯。”莊飛附和一聲葉姝,問她,“那接下來咱們怎麼辦?劍譜落在彆人手上,或許還有戲弄過來。在華山派,就隻能癡心妄想了。那群人每次見著咱們,都恨不得一口把我們給吞了。”
莊飛不忘和葉姝叨叨,這次任務失敗,回淩雲堡肯定會在葉虎那裡受罰。上次還摻著彆的事兒沒受罰比較幸運,這次什麼理由都沒有了。
“不急,或許有轉機。”
葉姝覺得宋清辭那邊應該還會有辦法。如果他真想收購淩雲堡的話,那這次勢必要拿到三春劍譜才能取得葉虎的信任。
不過她想不明白,大魔頭會以什麼手段拿劍譜。劍譜最終還在華山派,他用正當手段拿,怕是不太可能了。難不成華山派會主動送他劍譜不成?
惡意偷取人家東西,就是品性問題。而且她早答應過封禮禾,會用正當的手段來華山派贏取劍譜。
雖然原主早就做了很多惡貫滿盈的事情,但原主是原主,她是她。如果做事都一個德行,那她和原主又有什麼分彆。即便回到淩雲堡會受罰,葉姝也不想以偷人家東西為代價來抵消自己該受的罪。
人活著如果隻是一味地被彆人支配,完全沒有自己的主張,那跟行屍走肉就沒什麼分彆了,底線還是要守住。
葉姝決定去找宋清辭說清楚,實在不行就不要劍譜了。他相信你大摩托的實力,也會有彆的辦法得到葉虎的信任。
她走到宋清辭的房門前,輕聲問趙淩他人是否休息了。
趙淩立刻推開門,示意葉姝入內,似乎早就準備好等她來。
葉姝疑惑地看一眼趙淩,就走進屋內。
屋子裡很靜,甚至像沒有人一般,完全感覺不到另一個人的呼吸。葉姝環顧左右搜尋宋清辭,發現宋清辭正負手立於北窗前,看著北窗外一棵掉了半樹枯葉的梧桐。他背影乾淨修長,不知為何,略顯寂寥。
“你來了。”宋清辭話雖出口,但整個人紋絲不動,並沒有看向她的意思。
“嗯,我有話對你說。你看起來好像不太高興?”葉姝稍微走近了一點,看著宋清辭的側臉,冰冷如玉,雖精致好看,卻很涼薄。
“說事。”宋清辭聲音極為輕淡,還是看著窗外,半張開的鳳目中有無情也有落寞。
“剛才和你生氣是我不對,劍譜的事情既然過了就算了。得不到就得不到,不用強求,我回去好生和我爹解釋就是。”葉姝道。
宋清辭聞言,低眸從袖子裡掏出一本書來,遞給葉姝。
“這劍譜如何得來?”葉姝伸手翻了兩頁,確定這是三春劍譜後,忍不住好奇問宋清辭。
“何意?”宋清辭終於側身,轉眸看著葉姝,他嘴角帶著溫笑,但一雙眼冷漠地沒有任何溫度,連空洞都談不上。
葉姝愣了下,她看得出來,宋清辭此時此刻的情緒不是很好。
葉姝猶豫要不要選擇在這種時候跟宋清辭說實話,但看宋清辭一直盯著自己,她不說點什麼也不合適
“這劍譜若是偷來或搶來的,我們不能要。”
對麵傳來幾不可聞的笑聲,葉姝覺得這像是冷笑,至於到底是不是冷笑她也不知道。
大魔頭今天的情緒太反常了,不然剛才在院內,以他原本的修養,如果不是因為什麼大事,絕對不至於連招呼都不打就直接回屋了。
“這劍譜是陸墨所贈。”宋清辭忽然解釋道。
葉姝詫異不已,詢問宋清辭緣故。
“三天前的夜裡,得空和他談了談。他出於對你的感謝,主動表示願意贈送劍譜。”宋清辭簡單解釋道。
這其中費了多少心思,隻有當事者清楚,宋清辭已然不願意多說了。
陸墨性格端直,屬於有恩必報那種人。如果宋清辭巧用措辭,將她無意間救陸墨,並幫陸墨解決唐門麻煩的事情,說得動人一些,陸墨倒是很有可能會答應宋清辭的要求,願意主動贈劍譜。不過能把大華山派的大師兄說動,願意冒險主動送劍譜,一定要有非常好的口才和極為巧妙的籌謀才可以做到,甚至連說話的時機都要挑選好。
大魔頭這招看似不費吹灰之力,就把劍譜拿到手了,實則付出了很大的努力。
葉姝萬般佩服宋清辭,不禁誇讚他厲害。
“那既然這樣,怎麼不早點告訴我,還要莊飛和趙淩去比武?”
“所有人都知道你來論劍大會是為了求劍譜。如果你不急不緩,在旁悠哉,連個人都不派上去,定然會招人懷疑。之所以沒有提早告訴你,是想讓你表現真實些,不讓那些人看到破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