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月惡狠狠地瞪著林若蘭,挑釁她如果有能耐,就跟她來一場沒內力的比試,看看鹿死誰手。
“比就比。”林若蘭不服氣地回道。
馬車停了,莊飛這時候湊到馬車旁邊,隔著車窗對葉姝撇了下嘴,告訴她倆人吵起來了。
葉姝拉著宋清辭下了馬車,先打量處於憤怒對質的二人,然後小聲問宋清辭,覺得她們到底是真吵,還是在裝假做戲,想要逃跑。
“真吵。”宋清辭道。
葉姝剛想問該怎麼勸架的時候,趙淩飛快地行至林若蘭和楚月的身後,將二人一掌打暈了。
隨後趙淩就把二人綁在了車後頭,蓋上布擋著。
葉姝明白了,宋清辭所謂的‘真吵’,是指噪音方麵的吵。
到了揚州地界之後,葉姝也沒有多做停留,因為宋清辭告訴她有淩雲堡的人在跟蹤他們,從離開廬州之後就開始了。
葉姝其實還挺期待她的點心鋪子而今開成什麼樣了,但為了避免暴露,葉姝隻能選擇直奔淩雲堡。
天近黃昏的時候,被打暈的林若蘭和楚月醒了過來,倆人瞧見她們現在這光景,料定是她們想假借吵架逃跑的心思被識破了。所以之後被解綁,繼續騎馬走的時候,倆人都老實了,一聲不吭。
葉姝看得出來,林若蘭的情緒裡有一些厭世。她為弑母這件事背負了很多流言蜚語,似乎已經開始自暴自棄,沒有多少活下去的意願了。
她不希望這次回淩雲堡,發生什麼意外,她還指望著林若蘭能帶蘇婆子和蘇若離順利開淩雲堡。
傍晚大家在路邊燒火做飯,葉姝把做好的荷葉雞的雞腿遞給了林若蘭。怕她以為有毒,她還故意從上頭撕下來一塊先送進自己嘴裡吃。
“吃唄,吃飽了才有力氣想著怎麼對付我,才有勁兒逃跑。”
林若蘭防備地看一眼葉姝,接過雞腿,咬了一口,隨即嘴角抽搐了下,隱忍不作出這東西好吃的表情。
葉姝瞧著林若蘭臉色有點奇怪,問她怎麼了。
林若蘭板著臉不吭聲,隨即又咬一口雞腿。
“彆被眼前這點事情蒙蔽了,你是選不了出身,但卻可以選擇自己以後的日子到底該怎麼過。”葉姝挖了點雞湯喂林若蘭。
林若蘭聽葉姝這話怔了下,然後厭惡地回瞪葉姝,“用不著你假好心。”
“嘴長在彆人身上,人家愛怎麼講是人家的事。咱們管不了彆人的嘴,但能管得了自己。你若真被他們的話刺激著了,心甘情願墮落下去,正好遂了他們的願,他們更樂得見你落魄,隻會說得更狠。”
林若蘭質問葉姝對她說這些做什麼。
“你說呢,你滿臉都寫著‘我很迷茫’、‘我不知道該怎麼辦’、‘哪個好心的小仙女快來勸勸我’。”葉姝對林若蘭戲謔一笑,“所以我就來做那個小仙女了。”
林若蘭無語地看著葉姝,“你才不是小仙女,你是最該死的妖女。”
宋清辭這時候走過來,把碟子裡的雞翅遞給葉姝,“你愛吃的。”
“謝謝。”葉姝高興得用手抓了雞翅。
“聊什麼?”宋清辭淡漠地看眼林若蘭。
林若蘭莫名覺得宋清辭這人有點可怕,所以當他目光投射過來的時候,她便下意識地垂眸。
“她說我不是小仙女。”
“你是。”
葉姝的話音還沒落,宋清辭立刻就肯定了她。葉姝被哄得高興地點點頭,連連應承。
目睹這一切的林若蘭:“……”
這一對,相望相笑,全然忘了她還在旁邊。
林若蘭忽然想起早上楚月提醒那句,默默拿著自己的雞腿湊到楚月旁邊坐著。
楚月見到林若蘭主動來她這還有些意外,轉頭去瞧林若蘭本來坐的地方發生了什麼,瞬間報以同情的目光給林若蘭。
“這倆人這樣很久了。”楚月咬一口雞肉,發牢騷道。
“倒是恩愛,就怕最後還是會因為身份不合適,勞燕分飛。”林若蘭歎了口氣,“最好不要私定終身,生個可憐的孩子出來。”
“你什麼意思?”楚月聽她忽然提這茬,感覺林若蘭在諷刺教主與林楓私定終身生下她的事情,她憤憤地回瞪她,“教主對你不好麼,她願意把整個紅蓮教交給你,你居然——”
“我不稀罕,我倒寧願她不是我母親。”林若蘭滿臉嫌棄道。
“不識好歹!不管你認不認,她就是你母親,而且還是你殺了你自己的母親!”
楚月氣得丟了手裡的東西,憤怒地起身,教訓林若蘭道。
“你弑母大逆不道,還不知悔改,將來一定會遭天譴!”
“我憑什麼遭天譴,她乾了那麼多十惡不赦的事情,我殺她是大義滅親,為民除害,指不定將來為此還會長命百歲,得道成仙!”林若蘭氣得也扔掉自己手裡的雞腿,站起身來,與楚月麵對麵,互相瞪眼怒視對方。
宋清辭和葉姝等人聞聲,都看向了二人。
“真吵。”宋清辭道。
葉姝疑惑地看他:“哪種真吵?是吵鬨的吵,還是真吵架的吵?”
“後者。”
葉姝馬上起身奔向二人,嗬斥她們都閉嘴。
“你倒說說,她弑母是不是大逆不道?”楚月已經被憤怒衝暈了頭,而今來個人,她便直接拉這人評理。
林若蘭也沒好哪兒去,看向葉姝,等著她評判。那眼神好似在說‘你如果敢說我錯,這淩雲堡我肯定不去了’。
“搞清楚,現在的你們是什麼身份!”
葉姝左右手分彆揪住倆人的耳朵,然後看著被丟在地上的雞肉,喝令她們都撿起來給吃了。
“不準浪費糧食!”
“鬆手!”倆人都不是好脾氣的女子,忽然被揪了耳朵,都暴跳如雷,喊著要反抗葉姝。
莊飛和趙淩馬上上前來幫忙,把這倆人的胳膊抓住,不許她們造次。
莊飛點了這二人穴位後,就把地上的雞肉撿起來,分彆硬塞在了她們嘴裡。
“這世上有多少人連口米湯都喝不上,你們倆有肉吃還不知珍惜,亂吵個屁!”葉姝罵道,“你們可以選擇不吃,但拿了東西之後必須都給我吃乾淨。”
倆人被解穴之後,隻得乖乖將嘴裡的東西吃乾淨。好在雞腿隻是丟在了草上,不算臟,要是丟在土裡,那味道可是夠受了。
“弑母是錯的。”葉姝忽然道。
楚月和林若蘭同時看向葉姝。楚月率先笑起來 ,意思她贏了。
“巫紅蓮拋棄女兒在先,多年後剛相認,不顧及女兒感受在後,強逼其繼承紅蓮教,還曾犯下很多十惡不赦的壞事,也都是錯的。”
楚月這下笑不出來了,質問葉姝到底什麼意思。
“每個人想法不同,你不是她,體會不了她的痛苦。她也不是你,並不知道你的難處。”葉姝歎道,“不要在沒有了解對方真正經曆過什麼之前,隨便去評判對錯。”
林若蘭和楚月都默不吭聲了。
葉姝見她們終於消停了,笑著回到宋清辭身邊,繼續啃雞翅。
宋清辭側眸含笑打量葉姝,似乎在看一個全新的人一般。
“是不是被我那番話震撼到了?”葉姝自戀地問。
宋清辭默默低頭,掏出了帕子,去擦掉了葉姝臉上粘著的一塊褐紅色雞皮,然後給她看。
葉姝:“……”
好想一掌拍飛他!
大家用完飯後,繼續趕路。至夜裡子時,終於抵達了淩雲堡。
葉姝回來的消息很快傳到葉虎那裡,葉虎聽說葉姝還帶了其他人回來,暫且沒有急著見麵,隻是打發人來傳話說夜深了,命葉姝暫且安排大家去安置休息。
葉姝在自己房內沐浴更衣之後,就坐在銅鏡前,她自己用豎子梳著前麵的頭發,莊飛梳後麵的。
葉姝剛好起了玩心,就把頭發都攏在額頭處,裝成披頭散發的女鬼一樣,忽然回頭嚇莊飛一下。
莊飛被逗得直樂,捂著肚子笑。葉姝笑著笑著,透過頭發縫隙忽然發現葉虎正穿著一身玄袍安靜地站在莊飛身後,大概半丈遠的地方。
因為對方的眼神過於陰冷,而且出現得無聲無息,令葉姝著實嚇了一跳,突然間整個身體的汗毛都豎起來了。
莊飛還在樂,葉姝扒開頭發,馬上給她使眼色。
莊飛意識到情況不對,扭頭看見葉虎後,立刻拘謹起來,縮著脖子給葉虎行禮。
“嗯。”葉虎擺了下手,莊飛馬上會意告退。關門前,她挑著眉毛望了葉姝一眼,希望她保重。
葉姝把頭發理了理,想起正事兒來,趕忙去找出三春劍譜,雙手遞給葉虎。
葉虎看了眼劍譜,沒接。讓葉姝在銅鏡麵前坐好,他便拿起木梳給她梳頭。
“上次給你梳頭還是你六歲的時候,練武偷懶,挨了爹訓斥,就跑到樹叢裡躲起來哭,樹枝把你頭發刮得很亂了。”
葉姝通過銅鏡暗暗觀察葉虎的表情,麵色很平淡,看不出什麼特彆的情緒。
葉虎猛然抬眼,葉姝在銅鏡中和他四目相對了。
葉姝馬上道:“我不記得了。”
葉虎凝視著鏡中垂眸的葉姝,淡淡笑了一聲,但笑意未達眼底。
“那時候後你年小,不記得正常。”
葉虎把梳好的一縷頭發放了下來,木梳上剛好夾著一根落發。葉虎就將這根頭發扯了下來,捏著這頭發看著。
“無端墜紅塵,惹卻三千煩惱絲。”
說罷,葉虎就把這根頭發扯斷了。
葉姝覺得葉虎這行為好詭異,完全猜不透,隻能暫且保持沉默,以不變應萬變。
葉虎隨即拿起剛才被葉姝放在妝奩的三春劍譜,隨手翻閱了兩下之後,便誇讚葉姝這次任務完成得很好。
“都是爹爹教導有方。”葉姝慣例拍一句馬屁道。
葉虎笑一聲,回身踱步,行至窗邊的一盞燭台前。他果斷伸手將書送到燭火邊,書很快燃燒起來。火苗越燒越大,在快要燒到葉虎手上的時候,葉虎方鬆手,把燃燒的書冊丟在了地上。
葉姝見狀,真的很想一腳把葉虎踢飛到南牆去。這劍譜可是她千裡迢迢,曆經各種苦難險阻,好容易才得到。結果葉虎就這麼隨便給燒了,好歹留個紀念。
“怎麼?”葉虎察覺到葉姝表情不對,故意問她。
“沒事。”葉姝決定還是不自找麻煩了,反正那劍譜對她來說也沒有用,隻是可惜了陸墨的一片好心。
葉虎眯起眼睛,銳利的目光從葉姝身上刮過,嘴角斜起一抹冷笑,他撩起袍子坐下來,審視葉姝:“你變了。”
葉姝心裡咯噔一下,訕笑兩聲,決定依舊保守選擇不亂說話表態,先看葉虎怎麼說。
“擱在以前,你勢必會好奇我為何會將你難得弄回來的秘籍給燒了,你一定忍不住多嘴問原因,可你現在問都不問了。”
葉虎頓了頓,繼續說道。
“在半年前你還曾和孫二鳳念叨過,你六歲時我給你梳頭的事,說那會兒你唯獨記得這件事。從小到大都記得這麼久了,過半年就給忘了?
還有你這一路去華山,一直忙活著做飯,花樣不斷,從何學來?以前倒沒見你有這能耐。”
葉虎話畢,目光刺著葉姝,似乎在昭告他隨時可以動手,令葉姝的下場像剛才他扯斷的那根頭發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