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她隻是采點草藥,做點消暑丸之類的東西,又或者給家裡人診個平安脈,她倒是不曾覺得有哪裡不妥。
可是現在,大嫂情況看起來明顯不大好,陳茵把脈的時候,心裡那股子恐懼和芥蒂便又浮現了出來。陳茵抖著手,根本摸不準脈搏,可她這個模樣落在陳冬葵的眼中,隻以為這是張青青病的十分嚴重,眼看著就要不好的意思。
“茵……茵茵……你大嫂她,不好了嗎?”
陳茵沒有說話,她收回按著張青青脈搏的手,閉上眼睛努力的讓自己冷靜下來。
係統看著陳茵對給人看病竟然這般抵觸,不免深深地擔憂起來。畢竟之前看陳茵采藥製藥的又是給家裡人診脈開方的,實在看不出有什麼後遺症的樣子,它就天真的以為穿越一場,宿主的心理問題也跟著好了。
沒有想到,在這兒等著它呢。
“宿主,你冷靜一點,想想你當初三歲就跟你爺爺辨識草藥,十五歲就已經能夠開方,二十三歲西醫診斷學碩士畢業,你想想你學了那麼多,到最後卻隻是連診病都不敢的膽小鬼嗎?病人就在你的麵前,你真的能夠忘記你曾經跟著你爺爺發下的宏願,真的能夠做到力有餘卻眼睜睜看著病人痛苦嗎?你真的甘心嗎?”
陳茵抿著唇,她不甘心。
學醫並非是被逼迫,實際上她家中雖然世代行醫,但是卻並不要求子孫一定要走上醫途。選擇什麼樣的前程,全看各人的心意喜好。走上醫途,陳茵完全是出自於真心的喜歡。
穿越之前的那一場事故,在她那一顆醫者之心中留下了深刻的痕跡,讓她逃避了自己的職業。
穿越之後,原身的情緒也對她有著不小的影響。
原身她偷偷地看醫書,偷偷地學著辨認草藥,帶著滿心的自卑,想要有朝一日能夠憑借著醫術,得到彆人的認可。也在心裡不止一遍的想象過,當她醫術大成,一定要那些說她克親不詳的人都後悔的場麵。
種種情緒,之前一直被陳茵壓製著,而如今在麵對張青青這個病人的時候,第一次爆發了出來。
她也想要利用自己的所學,好好行醫救人,可若是心裡的那個坎兒過不去,她就永遠無法麵對病人。又或者說,她無法用一顆醫者之心去麵對病人。
“宿主,你不甘心,那就勇敢一點。任何人都分好壞,分講理和不講理,我們不能因為那些不講理的,就將所有人都一竿子打死是不是?你再想想你爺爺你姑姑他們每年收到的錦旗,想想你小時候街坊四鄰都對你友好疼愛,想想病人家屬一聲聲的感謝。若不能為病人解除痛苦,你學醫又有什麼意義?”
係統勸慰的話就在耳邊,那聲調無所起伏的電子音,卻讓陳茵奇跡般的平靜了下來。
是啊,除了那一場事故的記憶,她還有著很多讓人覺得暖心的回憶。
爺爺年紀大了,在小區公園散步的時候中風暈倒,是那些鄰居也曾是爺爺病人的人將爺爺送去了醫院;她小時候不小心跌落人工湖中,被好心人救了上來,後來才知道那人曾是爺爺的病人,他說是爺爺教會了他做人要有善心。
奶奶當時就說道:“種下一顆善良的種子,總有一天你也收獲善良的回報。”
這些善意的回報,暖心的記憶,她怎麼就忘記了呢?
她做不到如聖人一般,有大慈惻隱之心,普救含靈之苦,可身為醫者,她也不該隻因為那場被她直麵圍觀的事故,就失去了成為醫者的勇氣。
她還記得她辭職的時候,院長曾挽留過,“你是個好苗子,我可以給你放個假,讓你好好的放鬆一下,或者也可以找個心理醫生傾吐一二,若你就此放棄這個職業,那真的是太可惜的。”
回去之後,爺爺什麼都沒說,隻告訴她,“隻要你自己不後悔就好。”
惡劣的人哪裡都有,善良的人也從不缺席,她想,要克服她心理上的抗拒,就從挑選病患開始。既然做不到對病患一視同仁,那麼索性就不去逼著自己做到了。
若現在,她麵臨的病人是曾經那些用無意或者惡意的心,在原主耳邊說著那些摧毀人信念的話的人,她一定掉頭就走。
可麵前這個是原主的大嫂,現在也是她的大嫂。
是一個將自己的小心思表現的有些可愛的女人,她想,自己該是願意試著走出那一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