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雲蒸霞蔚,顏兮抱著用礦泉水瓶換來的相框回到鹿兒灣35號。
她剛進院子裡,鐘芸就迎了上來,“小兮你去哪兒了,吃沒吃飯啊?是不是都餓了?快來吃飯。”
顏兮怕自己身上有翻垃圾桶的臭味,連忙退後躲開鐘芸,低頭說:“阿姨,我,我先去洗個澡。”
鐘芸笑道:“身上出汗了是嗎?還不好意思了。行,那你去洗澡吧。”
顏兮快步往外走,聽見鐘芸在後麵說:“對了小兮,阿姨又給你買了幾套新衣服,還有些你用得上的日常用品,都放你那屋了。快去洗吧,洗完出來吃飯。”
顏兮站在台階上回頭。
阿姨站在老槐樹下,笑得溫柔又親切,恍惚和她記憶裡母親的影子重疊,她眼睛一熱,小聲說了句謝謝阿姨,腳步微亂地跑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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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兮回房間看到許多新的衣物用品,阿姨連她生理期需要的東西都給她備好了。
小鹿似的眼睛又忍不住變得水汪汪,她強忍住眼淚,更急著要給阿姨家的小野哥道歉。
阿姨這麼好,她不想惹阿姨的兒子生氣。
她取了衣服,拿著相框,急急地去浴室,想洗完澡趕緊把新買的相框給小野哥送去。
顏兮著急忙慌地往浴室跑,推開門就往裡衝,腦袋猛地撞到個硬邦邦的東西,頭頂響起少年煩躁的悶哼聲,“你。”
她撞到小野哥的胸膛了。
她怕自己身上有臭味熏到他,連忙退後,迭聲道歉,“對不起,對不起。”
何斯野洗完澡沒怎麼擦乾,偏棕色的頭發濕漉漉的,水滴蜿蜒地沿著下巴和脖頸往下淌著。
笑唇再次抿出不悅的直線,一雙內勾外翹的桃花眼沒什麼情緒地看著她,無聲地表達著這個冒冒失失的丫頭很煩人的情緒。
他淋著水珠的喉結微動,但也沒說什麼,嫌棄地撣著衣服,擦過她肩膀往外走。
顏兮下意識抓住他手腕,“小,小野哥。”
小姑娘的掌心和指尖都冰涼如寒玉,手指細細長長尖如筍,手背沒什麼血色,腕若白蓮藕。
何斯野的視線從她手背逐漸往上移,落在她臉上,她圓圓的眼睛裡滿是焦急和乞求。
他又想起被她摔碎的照片,聲音無波無瀾的冷漠,“放開。”
顏兮被這冰冷的聲音驚得鬆了手,手足無措地遞出相框,生怕他離開似的惶急地快速道歉,“小野哥對不起,早上我不是故意的,我買了新的相框還給你,求求你彆生我的氣。”
何斯野斂睫垂眉,很劣質的相框,黑色邊框是塑料的,玻璃也很臟。
他舌尖兒輕抵了一下左腮,聲音冷淡疏離,“多少錢?”
顏兮聲若蚊蠅,“二,二十……”
“我那個,”何斯野緩慢而疏懶地說,“八百。”
顏兮咬得嘴唇都泛了白,雙手指骨也泛了白,相框遞在半空中,止不住地顫抖。
是啊,她買的相框看起來就很廉價,怎麼可能補償得了。
她垂著腦袋,水光在眼裡不住地湧動,她哆嗦著牙齒,說出倔強執著又軟嫩的話,“我,我以後有錢了還你,小野哥求求你彆生我的氣了,彆討厭我……”
何斯野清曜的眸光眯起,睨著這個滯笨的小丫頭,忽而向前邁近一步。
逼得顏兮向後退了兩步,肩膀脖子都縮了起來,退兩步還不夠,她又退後一步。
身後便是浴室台階,她噗通一聲被絆倒在濕滑的地麵上,又驚又疼的“啊”一聲。
何斯野居高臨下地看著跌倒在地的顏兮,聲音極淡:
“我已經討厭你了。”
*
翌日清晨,清陽曜靈,和風容與。
鐘芸站在院子裡,擋住一直跟她冷戰的兒子。
“我和你爸是太忙了,就忘了告訴你顏兮要來咱家暫住的事兒,又不是特意瞞你的,你生一天氣就行了啊。”
何斯野仰頭眯眼看老槐樹,清風吹得他前額短發輕揚,視線跟他媽始終沒個交集。
“哎你,行,你就生氣吧。那什麼,你今天彆騎自行車了,我送小兮去學校,你跟我一起走。你說小兮沒教養的事兒,順便在車上跟人家道個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