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偉反手砰的一聲關上門,鎖頭掛到門上,大聲道:“想通了叫姑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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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斯野開車去餐廳,到得早了,便跟服務生囑咐細節,什麼時候送花,什麼時候過來拉小提琴。
二十歲的年輕人叮囑這些宛若求婚的細節,侍者們也沒露出驚訝,更不敢有任何怠慢。
何斯野坐下後,低頭擺弄手機,幾次想給顏兮打電話過去,又幾次忍住。
這丫頭不能催的,一催就慌慌張張急得不行,彆在路上忘了看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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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兮蹲在地上,陣陣發冷,完全沒有料到牛偉出獄後會回來,畢竟都已經三年沒有姑姑的消息。
她想過戒不掉賭的姑姑可能在過著東躲西藏的生活,卻完全忽略了出獄後的牛偉會如何。
額頭被撞得有些疼,手機被他扔碎,房門被上鎖,快要到和小野哥約好的時間了。
寒冷,恐懼,焦急,令顏兮失去了冷靜,不斷地回憶起曾經在姑姑和姑父身邊的生活。
不管她做什麼,他們都會挑她的錯,衣服洗得不乾淨,熱水用得太多,地擦得不乾淨,飯煮得太硬。
她臉經常是腫的,身上腿上都是一個個掐得紫痕,他們用煙頭要燙她的時候,姥姥哭著出來擋住她,那些一個又一個的煙頭燙傷都在姥姥的身上……
姥姥本不應該那麼早就離世的,都是因為牛偉他們。
顏兮猛地起身推窗,窗戶在外麵插著門插,她推不開。
她就到處尋找硬物,沒看到鐵的東西,乾脆拿起椅子,直朝窗戶砸過去。
玻璃碎了一大片,但窗框小,她就脫了羽絨服,努力在小窗框間爬了出去。
她拎著院子裡的掃帚,直奔牛偉房間。
沒看見他,聽見廚房有動靜,顏兮直奔廚房。
牛偉聽見動靜,放下鍋蓋,看向門口怒目而視的顏兮。
意外道:“喲,顏顏真長大了。”
顏兮雙眼猩紅地說:“牛偉,從現在開始,你再敢動我一下,我就報警去驗傷。你再向我要錢,我就告你敲詐。你有前科,你剛從監獄出來,你想再進去待三年,你就儘管來欺負我!”
牛偉這麼多年也未曾見過顏兮反抗,被她的氣勢所震到,呆站在原地。
顏兮咬牙切齒,甚至抬腳逼近他,“還有我爸媽的陶瓷廠,我家的房子,都是被你們賣掉的,如果再讓我見到你一次,我就報警徹查這件事,看我能不能再把你弄到監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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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六點鐘,何斯野沒看到顏兮的身影。
五分鐘後,他漸漸皺起了眉,顏兮是個特彆準時的人,從來不會遲到。
他深呼吸,走到窗前,給顏兮打電話。
……關機。
何斯野立即打給姚瑤,姚瑤高興地說:“表白成功了嗎?”
何斯野呼吸微滯,“她沒到,知道她在哪嗎?”
姚瑤詫異,“不可能啊,我送她上的出租,應該早就到了啊!”
何斯野掛斷電話就立即交代服務生,留下顏兮名字和他的電話,如果顏兮隻是堵車,晚來而已……但是顏兮不會關機。
何斯野下電梯,取車,兩分鐘的路程,腦袋裡過了很多事情。
會是滕珊珊嗎?
絕對不會,滕珊珊肯定不會在這時候再搞事情。
何斯野上車,一個油門踩到底開出停車場,先是打電話詢問路況,是否有肇事堵車。
結果是沒有。
他幾乎沒有任何遲疑地按下110,在按下撥打之前,眼前忽然閃過一個被他忽略的人——牛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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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兮跟牛偉正麵剛後,撿起地上摔碎的手機,直奔餐廳。
她到餐廳後,焦急地詢問何斯野的桌位。
她晚了太久,好怕何斯野生氣。
服務生得知她的名字,按照何斯野所交代,讓她給何斯野打電話。
電話接通那一刻,她聽到何斯野聲音顫抖,“顏顏?”
顏兮著急地說:“我沒失約,我被一點事情纏住了,你在哪?你回來啊,小野哥我沒失約……”
何斯野安靜了有一分鐘,聲音才穩下來,“我沒生氣,顏顏,你在餐廳等我。”
顏兮不確定地問:“你真沒生氣嗎?”
何斯野嗓音溫柔,“沒生氣,我永遠不會和你生氣。”
顏兮這才冷靜下來,冷靜後又忍不住臉紅,“那,那我在這兒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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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兮沒在餐廳裡等,太想第一時間見到他了。
她暗暗地想,好想被他抱一下。
可是在餐廳裡不是很方便,怪尷尬的,在外麵就好了。
他會不會不給抱?
不能吧,不給抱就強抱他一下?
強抱,好像哪裡怪怪的。
顏兮滿腦袋都是強抱的諧音,一路下電梯走向大廳,走出旋轉門。
戴白手套的門童不斷地向顧客要鑰匙停車,她就腦袋縮在羽絨服帽子裡在門旁來回踱步等何斯野。
門童偶爾瞥她一眼,顏兮和他對視上,她就歪頭衝他眯眼笑一下,腳下悄悄挪遠了些。
一邊又想,她這麼好看,應該不影響門麵吧。
門童的注意力都在她額頭的紅傷上,幾次想問問她是否需要幫助,或者讓她彆站在這裡,看見她的笑容後又問不出口了。
這美女真好看。
冬天的七點鐘,天黑得早,街上車水馬龍,霓虹璀璨,顏兮額頭有傷,鼻子凍得通紅,站在奢華的大廳門外,沒有格格不入的情緒,雙眸泛著明亮的光,不停地盯著來來往往的每一輛車。
何斯野的車是黑色的雷克薩斯跑車,車燈像三角形,車牌號是Y2694。
她高一的時候,他開叔叔的車,阿姨每次都要囑咐他開慢點。
她大一的時候坐他的車,他總是不緊不慢開得平穩,就像他的人,總會給她極大安全感,有他在,她就滿身心的安穩。
等了好半晌,也沒看見他車。
顏兮腦袋裡開始閃現各種場景,他會在路上出事嗎?
他會突然有急事被叫走嗎?
又等了會兒,顏兮忽然眼睛一閃,啊,還有地下停車場。
他會直接開到地下,再坐電梯直到頂樓嗎?
好像很有可能啊。
顏兮探頭看看右邊的停車場入口,決定走到旋轉門與停車場入口的直線中點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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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斯野剛才已經到了顏兮姥姥家大院,看到破碎的玻璃後,幾乎整個人都要瘋了。
剛從監獄出來的牛偉,什麼事情都可能做得出來。
翻遍房間,沒有看到任何人影,失控得要爆炸,顫抖的手指已經再一次按下報警電話。
這時候,接到顏兮的電話。
那一瞬間,他仿佛有失而複得般的感受。
……心跳都要停了。
何斯野幾次想超車,都很規矩的沒超速。
路上給之前他聯係的律師通電話,研究牛偉如果再纏著顏兮或者對顏兮動手的對策。
再給方然和楊鋒打電話,告訴二位顏兮晚上去他家住。
牛偉知道鹿兒灣的地址,萬一發起瘋來去鹿兒灣找她,蹲過監獄的牛偉指不定做出什麼事。
何斯野心急如焚,碰見堵車,又接到他爸的電話,他爸被他爺訓的滿肚子氣,趕在這時候來找他撒氣。
何斯野手機扔到副駕駛上,心急火燎地不停在方向盤上彈手指。
終於到雲端西餐廳樓下,何斯野就看到一個熟悉的羽絨服背影,正從門口離開,背對著他,走得越來越遠。
牛仔褲,雪地靴,還有她戴著羽絨服帽子縮腦袋走路的背影。
何斯野一個油門再一個急刹車過去,鑰匙扔給門童,朝那身影跑過去,呼吸緊促地一把拉住她手腕,抱在懷裡。
顏兮撞進男人懷裡,反射性要推他,接著聽見他的喘息聲,聞到熟悉的柑橘味,沒推他。
深深埋在他懷抱裡,臉頰和鼻尖貼著他的大衣有些冷冽,卻一點都不嫌冷。
許久,顏兮之前因牛偉的事而不安的心平靜下來,逐漸變得溫暖,她小聲說:“小野哥?”
柔柔細小的聲音,何斯野心都化了,放開她,問道:“你剛才要去哪……怎麼弄的?”
這麼放開她,才看到她額頭上的傷,撞得破了皮,很紅,裡麵的血色和膚色的白皙對比的格外鮮明。
何斯野緊張急切地問她:“牛偉動手了?還有哪裡受傷了?他打你哪了?”
“沒有沒有,就把我甩進去,我撞到桌角了。”
顏兮怕他擔心,不停地解釋,“我沒事,一點事沒有,而且我剛才特厲害,都把他嚇到了,他不敢再來找我……”
顏兮突然收口,他深深地望著她,眼裡對她的擔心毫不掩飾,甚至有沒來得及保護她的自責。
他總如騎士般出現在她身邊。
這個世界忽明忽暗,他是她身邊晝夜不休、永遠如一的帶著光亮的騎士。
顏兮忽而仰頭對他笑,“小野哥你知道嗎,我連佛都不信,小時候被打的時候,我都不念佛祖保佑我。”
何斯野眸光湧動,“嗯?”
顏兮笑得特歡實,試圖以笑驅散她接下來可能出現的尷尬。
她笑得燦爛,說得認真,“但是我信你。”
周圍車輛川流不息,霓虹流光溢彩,頭頂是皎潔呃月光,眼前是她靈動的眸子,和額角的傷。
何斯野眼裡忽明忽暗,終於攬著她肩膀將兩個人再貼近兩分。
冰涼的唇吻上她額角的傷,感受到懷裡姑娘緊張的睫毛在他下巴上快速扇動。
唇角逐漸下移到她耳側,幾乎含住她耳廓。
何斯野嗓音充滿嘶啞的心疼、朝思暮想的喜歡、和蓄謀已久的引誘,“顏顏,做我女朋友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