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大。”
很大?還有這種形容詞?
不是高,也不是高大,而是很大?
牧水點了下頭,更加肯定不是袁盛了,袁盛給人的第一印象就是高?高得好像一頭壓下來,攏住了一大片的陰影,讓人連氣都不敢喘。
“謝謝。”牧水衝對方微微笑了下,順便多誇了一句:“你真可愛。”
女孩兒的臉頰登時紅了個透,張了張嘴,小聲說:“謝謝。那個小醜,真的很奇怪的,學校外沒有什麼活動的,不可能來這樣的人。他也不像是來發傳單的。”
“好,我知道了。”
牧水起身,離開了教室。
教室裡這時候才有人尖叫了一聲:“我想起來了,他他他和齊星漢一起上過新聞的!”
男老師氣得瞪了一眼牧水,然後才轉身進了教室,大聲喊:“安靜!安靜……”
而牧水已經離開了這裡。
一會兒會有警察過來,他就沒機會再問彆的東西了。現在一問完,他就能立馬離開,先出去和齊星漢會和了。
那個女孩兒說了很關鍵的一點。
這個時間點,在這個地點,不管怎麼樣,都不應該出現一個戴著小醜麵具,穿著五顏六色小醜服的人。
牧水出了學校,在學校對麵的奶茶店找到了齊星漢。
這個時間點,奶茶店的生意很冷清,老板懶洋洋地倚靠在台玩手機,因而也並沒有注意到齊星漢的身份。
等牧水一過去,齊星漢也就放下了一口沒喝的奶茶,起身跟了出來。
牧水把自己問到的東西,都和齊星漢分享了一遍。
“小醜?袁先生?”齊星漢出聲。
牧水搖了搖頭:“應該不是他。”
“琪琪現在會在哪裡?”牧水想了想說:“我們問一問周邊的店?”
“不用這麼麻煩。我現在報警,等警察的問訊筆錄,篩選範圍會小很多。”
牧水這才想起來,是啊,齊星漢和警局已經有過多次合作了,要弄到這個很簡單的。
牧水點點頭:“好,那再等一等。”
他頓了下,然後才問:“齊哥和警局,算是合作關係嗎?”
“嗯。”
“他們為什麼會幫忙掩蓋怪物的事呢?”
“我和局長有一點交情。”
“這樣啊。局長沒有考慮過把事情上報,等國家籌措一個怪物管理機構,將大部分的怪物都收容管製嗎?”
“他說過會上報,但之後沒什麼動靜。”
兩人說話間,就聽見一陣警笛聲近了。
警察來了。
牧水和齊星漢,還有焦嚴,又換到了學校外的一家小茶樓,點了兩杯茶坐著等待。
這一耗就是兩個小時。
牧水困得在桌上趴了一會兒,再醒來的時候,筆錄已經放了一份在他們的桌上了。
牧水打著嗬欠翻動了兩下,發現有幾份供詞都說明,琪琪是消失在了一條巷子口。而那條巷子,就是上次牧水、齊星漢和焦嚴待過的那條巷子。
“警察搜遍了垃圾桶,還帶了警犬去聞,周圍半點的血跡也沒有,使用魯米諾試劑沒有絲毫反應。”齊星漢淡淡道。
牧水看了看外麵的天色,天色有些暗,好像是要下雨了。
牧水突然腦子裡一動,他低聲道:“等到黃昏時分呢?”
齊星漢:“可以試試。”
焦嚴:“嗯嗯。”
警察們還在繼續。
牧水幾人則抽空先吃了一頓午餐,並且回了一趟家。
牧水抽空給焦嚴做了個催眠,但沒能成功。
焦嚴看起來不吭聲,但意誌力卻是極為頑強的,輕易無法將他催眠。牧水覺得,也可能是他們彼此的熟悉還不夠,所以隻好暫時放棄。
倒是焦嚴發現沒成功之後,一聲不吭地垂下了頭,好像犯了錯的小朋友。
這麼折騰一遭。
齊星漢又打電話去問了問,警方還是什麼都沒有發現。
那個女孩兒口中的“小醜”也沒有再出現。女孩兒在被多次詢問之後,甚至自己也變得不確定了起來,懷疑是自己眼花了。
“等黃昏時分。”牧水說著,坐在那裡低頭調了個鬨鐘。
齊星漢和焦嚴幾乎是一致地盯著他低頭的側影,誰都沒有挪開目光。
牧水調好鬨鐘之後,又趴著睡了會兒。
鬨鐘叫醒他是在下午四點半,牧水三人才又往第三中學去了。
他們直接到了那條巷子。
巷子外被警方圈了起來,不過三人個子都不矮,輕鬆就跨越了那條線,然後戴著鞋套進入到了巷子內。
巷子內的垃圾桶被清倒乾淨了,一眼望去,除了垃圾桶,就再沒有彆的東西了。
再一看,三麵都是牆壁……
的確是沒什麼可搜的,一眼望去,所有的東西都應該是無所遁形的。
牧水抬頭看了看天,天變得更陰沉了,不見一點陽光。
身邊的兩個男人又沉寂極了,於是牧水清了清嗓子說:“我給你們講故事,然後我們就一直等到黃昏……”
牧水認認真真地想了想:“……好,我好像沒有什麼故事可講的。大學的時候,最常做的事,就是看書,和跟著老師學習。我的老師是陳致遠,相當有名的教授。不過他和其他的教授不太一樣,他比較年輕,而且對我很關照。除了這些,好像沒有一件有意思的事。”
牧水咂了咂嘴:“也不能這樣說。我做過一件,就一件……我有個室友,他有一次惹了女朋友生氣,想做個無數小彩燈拚起來的愛心。我和另一個室友,陪他一塊兒做了。那個燈做得特彆特彆大,我們一塊兒扛著去了女生公寓樓。一路上好多好多人看啊。”
“……好不容易到了樓下,然後我們才想起來。”牧水停頓一下:“這麼多燈泡拚湊起來的愛心,靠電池供電是不行的。那線那麼短,我們上哪兒插電呢?”
“那天特彆黑,我們站在樓下站了半個小時,他的女朋友都沒有看見這顆愛心亮起來的樣子。第二天我還被教授罵了。之後教授就再也不許我跟著他們一塊兒玩了。”
牧水說完,看了看身邊的兩個人。
發現他們正定定地看著他,好像聽得很出神的樣子。
牧水抬頭看了看天。
天光熹微,但天邊看不見彩霞。
牧水隻能隱約地判斷:“……這是黃昏之時了?”
回應牧水的是落下來的雨。
雨點拍打在他的臉頰上,很快就演變成了瓢潑大雨。
牧水縮了縮脖子,睫毛上很快就承載了雨水,他的視線變得模糊了起來。
學校早已經放學了,警察們也已經收了隊。路上行人匆匆,他們飛快地奔跑而過,巷子外的街道很快就變得空蕩了起來。
牧水回頭去看幽黑的巷子,沒有任何的變化。
巷子旁的居民樓裡又亮起了燈。
一點昏暗的光透進來,同時伴隨著一點由遠及近的聲音,像是誰在哼唱,夾雜在雨聲裡,顯得不那麼真切。
哼唱聲越來越近,調不成調,斷斷續續。
牧水的五感這一刹變得尤為的清晰,他聽見了一點腳步聲。
這時候天色徹底黑了下來,一道閃電劈空而過,雪亮的光映出了走來的人的模樣。
就像經典的恐怖片場景,來人慢吞吞地走著,足夠讓人看清他的長相,也足夠讓人在極度的驚恐中,一點點折磨著自己的神經。
正如女孩兒描述的那樣,那是一個小醜。
而且是一個很大的小醜。
來人頭戴粉色的卷曲式假發,麵扣一張小醜麵具,紅鼻子,滑稽張開大笑的嘴,挖開洞、露出底下黑黝黝一片色的眼睛。
和袁盛的麵具不一樣的地方在於,這張麵具沒有一雙畫得誇張的卡姿蘭大眼。
他身上五顏六色的小醜服,被撐得鼓鼓囊囊的,差不多有兩個成年人拚在一塊兒那麼大。
這大概是一個肥胖過度的小醜……
但當牧水的目光下移,瞥見的卻又是正常人粗細的腳脖子。
隻是腳脖子往上的燈籠褲,也是被撐滿了的肥大。
就像是……像是一雙腳,被縫上了兩個成年男人的軀乾。
小醜挖開的眼洞後,似乎有一雙眼盯住了他們。
他慢慢朝他們走來,哼唱聲越來越清晰。
牧水轉頭看了看焦嚴,他說:“等到了。”
焦嚴要等的就是這個小醜?
牧水再轉頭看齊星漢。
齊星漢的頭發都打濕了,身上的衣服也打濕了。
但他卻熟練地搭上了衣服的紐扣,一件一件地脫下了上衣。這說明,還沒有和小醜過招,在他這裡就已經感覺到對方是個棘手的人物了。
閃電的光一閃即逝。
幾道閃電過後,箱子裡又恢複了黑暗。
小醜還在接近。
而當下一道閃電亮起的時候,焦嚴不知何時,已經堵在了小醜走來的路上。
齊星漢也已經將骨刀握在手裡了。
牧水這一次站得格外的近,他也就看見了齊星漢的背脊後,那一抹血色飛快被雨水吹開的痕跡。
那裡的皮膚被生生撐出了一個口子,底下是猙獰的血肉,朝外微微翻開,有點可怖。
閃電又一次飛逝過去。
齊星漢朝前走去,手中的骨刀延展出了虛影,借著居民樓裡透出的那點微弱的光,隱約可見投影在牆壁上的一段利刃。
牧水微微屏住了呼吸,他的視線變得更模糊了。
牧水不得不抬手抹了一把雨水。
他的耳膜上輕輕落下了“噠”的一聲。
有聲音。
區彆於齊星漢和小醜的腳步聲,區彆於雨聲,區彆於小醜的哼唱聲以及他們的呼吸聲……
牧水的心跳驟然漏了一拍。
他回了個頭。
一個小醜躬著腰低著頭,站在他的身後,幾乎要貼到他的耳邊來。
小醜抬起手:“噓。”
刹那之間,牧水腦中連驚恐的反應都作不出來,他的大腦甚至是平靜如水的。
又一道雪亮的閃電掠過。
原地裡已經沒有了牧水的身影。
牧水感覺自己被扛了起來。
他有點不太高興。
這是怎麼回事?
個個都把他當做麻袋扛嗎?
這是一條狹隘的甬道,小醜弓著背帶著他往前走,牧水的腦袋和背脊,總是會撞到堅硬的石壁,撞得他有點疼。
但他沒有出聲,隻是慢慢地回憶起剛才看見的那一幕。
這個小醜和那個小醜不一樣。
他是瘦長的,大概比兩米還要長,連脖頸都被生生抽長了一截兒,腳脖子也比常人要更高,他臉上罩的麵具倒是沒有什麼分彆。
如果說前麵那個小醜,等同於兩個成年人合在一塊兒。
那麼這個小醜,就相當於一個成年人被削去了一半。整個兒都呈現出一種畸形的姿態。
大概是因為太瘦長了。
牧水咬著牙想,連小醜的背,小醜扣住他的手,都硌得他難受。
牧水從來沒被這麼難受地抱過!
小醜不知道走了有多久,牧水聽見了一點嗚咽聲,但那點嗚咽聲很快就中止了,顯然是因為發現了小醜的到來。
牧水差不多也猜到嗚咽聲是從誰的口中發出來的了。
是琪琪。
和之前電話裡的聲音,正好能對得上號。
終於,小醜頓住了腳步,但他卻沒把牧水放下來。
不僅如此,他背著牧水開始在原地來回踱步打轉,好像舍不得將牧水放下來一樣。
牧水的腦袋又磕了兩下,磕得他的淚花都出來了。
大概磕出包了。
指不準都數不清好多個包了……
突然間,牧水的手機響了起來。
手機放在他的衣服兜裡,手機的光亮透了一點出來,這讓牧水得以窺見一點四周的景象——
四四方方的房間裡,掛滿了肥大的小醜服,搖搖晃晃,好像隨時都會跳下來,變成一個活著的會行走的,像這個小醜一樣的生物。
牧水垂下目光飛快地摸到手機,按下了接通鍵。
他以為那頭會傳出齊星漢或者焦嚴的聲音,但實際上傳出的是袁盛的聲音。
“我回來了。”袁盛的嗓音嘶啞。
背著牧水的小醜抖了抖。
倉皇地打飛地了牧水的手機。
手機質量卻很好,橫飛出去之後,仍在通話,寂靜又狹小的空間裡,牧水都還能聽見袁盛的聲音:“牧水?”
“牧水?”
“齊星漢沒在你身邊?”
“三號呢?”
“……”
袁盛的一串問話當然都不會得到回複。
牧水秉持著謹慎小心的原則,沒有出聲。
袁盛:“艸!”
然後那頭飛快地掛斷了電話。
小醜又抖了抖,突然間蹲下了去。
牧水從他的身上往下滑了滑,然後又被小醜更用力地反抱住了。
牧水眼底又湧現了一點淚花花。
牧水拚命眨了眨眼,將眼淚擠了出去,然後看向了手機屏幕照亮的地方。
那裡擺著一個奇怪的籠子,琪琪就蜷縮在裡麵,瞪大了眼,看著牧水的方向,滿麵驚喜又滿麵驚恐,並默默無聲地流著眼淚。
牧水沒有過多地打量她。
因為確認還安全就夠了。
他在看籠子。
那個籠子看上去像是木頭,不……籠子呈黃褐色,每一條搭建的籠杆上,都有一些奇怪的孔洞。像什麼呢?
手機屏幕在這個時候熄滅了。
牧水腦中重複閃現著籠子的模樣。
像什麼呢?
……看上去像是硬紙板被切成了一條一條,然後拚接黏貼成了一個籠子。
可這太滑稽了?
哪有這麼大的硬紙板,足夠切割成一條一條,再搭建成一個能困入十幾歲女孩兒的籠子呢?
而且歹徒好好的為什麼要用這樣一個,不堪一擊的籠子來困住“它”的獵物呢?
又一道雪亮的閃電掠過。
巷子裡,小醜的脖子被擰住,發出了咯吱的聲音。
作者有話要說:早上好!這章更了9200+的肥章,是三更合一。委屈大家等我啦。主要想把整個情節拋出來,中間斷開不太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