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說,其實我是個心理學天才?
想到這裡,牧水先被自己逗笑了。
……不不不可能的。
“你有什麼東西要收拾的嗎?”牧水問。
“沒有。”
“那我們現在就過去?”
“行。”
牧水忙拿出手機:“那我先查查路線,唔,怎麼過去呢?”
他一邊說話,一邊艱難地搗鼓著導航軟件。
袁盛盯住了他的後腦勺,他的頭發都被睡塌了。
“找著了嗎?”袁盛挪開目光問。
“還沒有。”
“會開車嗎?”袁盛問。
“不會。”牧水搖了搖頭。
袁盛奪過他的手機,拉下頭上綁的領帶,定位、確定路線,再將路線都印進腦子裡。
然後袁盛左右環顧了一圈兒說:“等著我。”
說完,他又扣上了那張掛在腰間的小醜麵具,大步走向了對麵一家4s店,沒一會兒,他就開了一輛車出來。
牧水:“……”
盲、盲開?
不,不對。
他是去搶劫了嗎?
袁盛開著車很快到了牧水的麵前。袁盛已經取下了麵具,領帶也被隨意綁在了手腕上,暫時棄用。
他不敢看牧水,微微眯著眼,麵容在這一刻顯得有些凶惡又冷漠。
“上車,走。”
牧水拉開車門坐進去:“我們一會兒會被抓去警局嗎?”
“不是搶的。”袁盛說著,抓住方向盤,一腳踩下了油門,目光平視前方。
牧水不自覺地低頭看了看手機屏幕,時間,八點二十一分。
“……我起晚了嗎?”牧水低聲問。
“沒有。”齊星漢說完這兩個字,就又歸於沉寂了。
牧水隻好挨著坐在沙發上,拿出了手機,又開始搜齊星漢的相關報道。
他和患者才接觸不久,這個時候並不適合過分熱情地和對方交談,不然反而會給對方增加心理負擔,引起對方的抵觸。
他熟練地輸入“齊星漢”三個字,回車,很快又出來了大量的相關報道。
但他手裡的智能機,實在不太靈敏。
牧水拿手指尖尖戳了好幾遍,才戳進了一個頁麵。
齊星漢看著他戳了一會兒手機,突然主動開了口:“你在看我?”
“嗯。”牧水點點頭:“我想我應該了解一下您。”
“你了解到了什麼?”他的聲音裡不含一絲起伏的情緒,好像真就隻是針對事件本身在詢問。
牧水並不敷衍,他認認真真回想了一下,開始掰著手指頭數給齊星漢聽:“很多。你的幸運數字是9,你喜歡穿黑色白條紋內褲……”
齊星漢也很認真地打斷了他:“我不是斑馬。”
“啊,原來你不喜歡黑色白條紋內褲啊?可是報道裡還寫,當紅小花任菁菁暗戀你數年,最終在和你進了同一個劇組後,趁著你換戲服的時候,偷走你的內褲,她說就是黑色白條紋的……”
“你還了解了什麼?”齊星漢忍不住盯住了牧水,問。
“還有比如說,你愛喝檸檬汁,愛吃酸的東西,不能吃辣。你喜歡腰細胸大腿長屁股圓的女孩子……”
“我不喜歡。”齊星漢再一次打斷道。
牧水對娛樂新聞接觸得不多,也並不了解娛記的尿性,十件事兒裡八件都是假的。
他不太明白,新聞,新聞,以前語文老師是怎麼說的?
新聞的特點是真實性、準確性!
新聞還能有假的?
牧水失望地道:“那新聞裡說,你一個晚上要和六個女孩子一起睡覺,在劇組裡,你還潛.規.則導演,當紅女星給你生了兩個孩子,你還玩弄了當紅小鮮肉.逼得他每次上節目都頻頻灑淚……都是假的?”
齊星漢平靜地說:“按照娛樂新聞的說法,我已經有超過三十個情人了,孩子也有十八個了。”
“原來都是假的啊。”牧水關掉了網頁。
齊星漢想了想:“也不全是。不能吃辣是真的。但那是生前的事了。”
他說得像模像樣。
大概又因為拿過影帝的緣故,他平靜無波的話語,都帶著一股奇特的感染力。
好像現在他真的已經成為了一具屍體。
牧水收起了手機:“以後不看了。”
齊星漢看著他的動作,覺得他臉頰上的酒窩好像都淡了下去。
於是齊星漢開口說:“還是可以看的。”
“嗯?”牧水抬眸看他。
齊星漢:“編的新聞,挺好笑的。”話是這樣說,但他臉上可一點笑容都見不著。
牧水搖了搖頭,然後對上齊星漢那雙漂亮如星河般的眼眸,問:“那如果以後有想要知道的信息,我能直接問嗎?”
“能。”
齊星漢實在比牧水想象中,要好接觸得太多太多了。
他暫時也並沒有表現出零星半點的危險性。
看來還需要更深入的接觸才行……
兩人的對話到這裡就結束了。
因為門鈴響了起來。
齊星漢起身,換好了鞋。
牧水緊跟其後換好了鞋子。
門打開,外麵站著一個中年男人,穿著黑色羽絨服,整個人壯得有點像一頭熊。
但他臉上的笑容奇異地帶著親和的味道。
牧水在報道裡見過他,這是齊星漢的經紀人,叫郭勇。
郭勇一抬頭,就先看見了牧水。
他隻覺得眼前一晃,然後腦子懵了一下。還真是好看的。但怎麼是個男的?
郭勇心裡忍不住嘀咕。
“齊哥,車已經在樓下等了。這位……”郭勇的目光黏在了牧水的身上。
“我的監護人。”齊星漢說。
他沒有選擇前一天牧水提供的“助理”的說辭,很是坦蕩大方地交代了牧水的真實身份。
“監、監監護人?”郭勇結巴了一下。
這麼年輕?
難道是在家族輩分比較高?
郭勇跟著齊星漢呆久了,也就混得格外講禮貌了,於是結巴完,他斟酌著喊了一聲:“叔叔怎麼稱呼?”
牧水:“……啊?”
郭勇一看他臉色,也就有點兒拿不準了,於是掂量著又換了個稱呼:“叔公?”
牧水:???
郭勇納悶。
這在家族裡頭,不會都高到祖父那一輩去了?
那得怎麼喊?
叔祖?
這可看起來也就跟高中生沒差啊!
郭勇張張嘴,正糾結著怎麼喊。
齊星漢也沒糾正郭勇,他淡淡開口:“下樓。”
“好,先下樓。”郭勇回了神,拍了拍自己的腦袋,然後趕緊轉身去按電梯。
這時候牧水才看見,郭勇的身後還跟了兩個助理。
牧水也知道他們。
齊星漢的粉絲好像給他們起了外號,排成數字,男助理叫“二哥”,女助理叫“三三姐”,很好記。
一行人很快上了保姆車。
女助理拎出了兩個保溫桶,在車上打開小桌板,然後將保溫桶放了上去。
郭勇說:“齊哥,早餐必須得吃啊。”
“是啊,齊哥,求求你今天多吃點啊,今天就進劇組了,您不多吃點,身體扛不住的……”
看著這一幕,牧水總算明白過來,為什麼齊星漢還能活到今天了。
估計就是經紀人和助理一塊兒,天天在他耳朵邊上念叨,得吃得吃。一天四五頓,總能喂進去兩頓的。
齊星漢始終沒有出聲,他將粥推給了牧水:“你吃。”
牧水剛想問“齊先生呢”,但想想,這樣在人前好像又顯得太生疏了點,實在不符合一個“監護人”的身份。於是他生生改了口:“一起。”
齊星漢這次沒拒絕。
牧水喝掉一碗粥,他就艱難地吃掉了半碗。
郭勇一看,忍不住拍腿:“齊哥,您這樣,不又得去醫院掛營養液嗎?”
齊星漢這才勉強又動了兩勺子。
顯然,比較起吃東西,他更不喜歡掛營養液。
這一路上,好歹是將兩個保溫桶裡的東西都消滅了。雖然其中大半都進了牧水的肚子。
牧水都忍不住歎氣。
這樣下去,報告可怎麼寫呀。
很快,一行人到了東城影視基地。
齊星漢的這輛保姆車大概很出名,出名到所有人都記得車牌號的程度。所以車子一開進去,就立刻吸引了無數的目光。
毫不誇張地說,整個劇組都迎了出來,站在最前頭的就是製片和導演。
郭勇打開車門跳下去,助理也先後下了車,然後是齊星漢。
就在大家準備圍上去的時候,齊星漢扭過頭,看向了車內。
牧水剛把背包背好,跟著邁下車,一抬頭,就對上了無數的目光,團團將他包圍。
牧水頭毛都炸起來了。
他淺淺地籲出一口氣,才覺得舒坦了。
“齊哥,這是?”製片人先疑惑地問出了聲。
其他人也很好奇。
因為牧水跳下車的時候,齊星漢伸手幫他托了一下墜在屁股後的包。
齊星漢就又用平穩的語氣,將之前對郭勇說的話,對大家說了一遍:“我的監護人。”
“那,那怎麼稱呼?”大家呆呆地問。
“我姓牧。”牧水趕緊出聲。
“牧先生好。”其他人紛紛打招呼,生怕誰落後了,傳出去就成了個不尊重前輩的名聲。
牧水哪兒經曆過這樣的陣仗。
他乾脆就閉了嘴,誰和他說話,他就抬臉衝誰笑,一笑,臉頰上就攢出了一個漂亮的酒窩。晃得人一陣眼花繚亂,一時間也就忘了和他接著往下寒暄了。
作為一個醫生,我經曆得真是太少了。牧水自己反省了三秒鐘。
然後他才跟著大部隊一塊兒進了拍攝場地。
今天是開機日。
當然要切個豬頭祭拜一下,順便再合照一張。
這邊祭拜的時候,郭勇準備引牧水過去休息,他在“叔叔”和“叔公”兩個稱呼中間猶豫了一下,最後一張嘴喊了聲:“叔叔跟我來。”
旁邊的工作人員聽見了,一呆,扭頭就趕緊去和導演、製片說了。
叔叔?
郭勇都喊叔叔?
那難道是齊哥的叔叔?
年紀不大,輩分兒倒是不小。
於是等到了拍照的時候,導演和製片一合計,就讓工作人員把牧水也請過來了,更是往齊星漢身邊那麼一塞。
照片喀嚓一定格。
就這麼著把牧水也給圈了進去。
不知道的,還當他也是劇組的重要角色。
等拍完大合照,現場就準備開拍了。
導演提拎了一把小椅子,遞給牧水,問:“叔叔一塊兒坐嗎?”
牧水看著留有胡須,眼角帶著深深皺紋的導演,沉默了一下。
是他在象牙塔裡待得太久了嗎?
為什麼人人都怪怪的?
“謝謝。”牧水還是禮貌地接了過來,就隨意挑了個地方坐下了。
沒一會兒,有個年輕女人過來跟他搭話。
女人也穿著戲服,頭發披散著,化著濃妝。牧水一眼就認出來,她就是那個在節目裡說,齊星漢穿斑馬紋內褲的女星,叫任菁菁。
任菁菁歪著頭問:“你是齊哥的家裡人?”
牧水想了想,點了下頭。
任菁菁突然拉了拉領口,將頭發絲往耳後彆了彆,然後抱住了他的胳膊,露出一點甜蜜的笑,低聲和他說:“我懷了齊哥的孩子,你能做主嗎?”
牧水盯住了她。
她的嘴角收縮,嘴角微微下拉。
典型的假笑表現。
他又想到了她在節目裡說過的話。
不止一次的撒謊編故事了,而且撒謊時神態接近自然。
撒謊成癮癖?
齊星漢身邊圍繞著的,到底是一群什麼樣的人啊?
牧水有點煩惱地攥緊了包帶,難道今天的報告要寫:患者身邊疑似出現大量奇怪人群?
一群都可以當我叔叔的人,還管我叫叔叔?
牧水想著,關上手機,睡了過去。
第二天,牧水起了床,洗了臉刷了牙,從臥室裡走出去,就見客廳裡已經坐滿了人。過分寬闊的空間裡,一下子就多了人氣兒。
“牧先生醒了?”郭勇抬頭跟他打招呼,眉頭緊鎖著。
“嗯。”牧水點點頭,環視一圈兒。
除了齊星漢身邊的工作人員就是警察。
“就麻煩兩位配合咱們調查一下了。”警察先生露出了富有親和力的笑容。
“走。”齊星漢從沙發上站起來。
於是這麼多人就一塊兒呼啦啦地下樓,又一塊兒往警察局過去。
牧水長到這麼大還沒去過警局,等下了車,他就不自覺地先四下打量起來。
“齊哥、牧先生。”有人迎麵走過來,打了聲招呼。
牧水抬頭看過去,青年的眼角微微向下耷拉著,眼窩和嘴唇附近泛著白,唇上起皮。臉上簡直一個大寫的“喪”字。
是導演助理,他記得郭勇說這人叫趙雲。
齊星漢聞聲衝他微微頷首。
趙雲卻沒看齊星漢,他在看牧水,看得牧水覺得有些奇怪,於是隻好衝他笑了下:“上午好呀。”
“上午好。”趙雲又認認真真地應承了一聲,目光仍舊釘在牧水的身上,他的目光有一點呆滯,像是一定住,就被什麼吸走了注意力。
齊星漢突然頓住了腳步,他一把扣住了牧水的手腕:“進去了。”然後就拉著牧水繞過了趙雲,徑直上了台階。
趙雲在原地愣愣站了一會兒,然後才挪動了步子。
旁邊的人招呼他:“趙哥,咱們這邊走了……還得回劇組報道呢。”
趙雲低聲道:“等等,再等等。”他的聲音喃喃,像是在說給那個人聽,也像是在說給自己聽。
他轉過身,朝著一個截然相反的方向走遠了。
他身後的人忍不住嘟噥了一句:“搞什麼鬼?難不成是被命案現場給嚇壞了?”說完,他也沒追上去。大家都被這出命案折磨得心力交瘁,哪裡還有心思去管彆人呢?
進了警局,牧水和齊星漢被分彆請到了單獨的審訊室。
大致就是詢問他們各自的時間線,確認沒問題後,當然也就能走了。
牧水推開椅子,站起身,忍不住多嘴問了一句:“丁小姐的屍檢結果出來了嗎?”
警察一愣,但還是告訴了他:“出來了,怎麼?”
“她身上的傷口……”
警察皺了皺眉說:“不是任何切割工具造成的,這也就是最奇怪的一點了,屍檢出來,她的傷口像是被……”警察說到這裡,猛地對上牧水黑白分明的眼眸,警察一下子就頓住了,笑了笑說:“看我,跟你說這麼多乾什麼?彆嚇著你了。牧先生你可以走了。”
“不是切割工具造成的?”牧水頓了下,然後才慢吞吞地開口:“那是被生扯開的嗎?”
警察臉上的表情陡然僵住了,他盯著牧水看了看,少年雙眼明亮,眉眼間帶著一點青澀氣,讓人一眼望過去就感覺到說不出的好看和舒坦。
這年頭當警察的,還是有點識人的本事的。
警察拿起桌上的水杯,開口說:“是,最後屍檢結果出來,法醫那邊推斷說像是被生扯開的,所以創麵不整齊……聽起來挺恐怖的?”警察笑笑,抵著牧水的背,把他往外推。
“彆聽這些了,當心晚上回去做噩夢。”警察說。
牧水也就沒再追問了,他點點頭,說:“如果後續有什麼我能配合幫忙的地方,給我打電話。”
警察還頭一次見著這麼積極的,立馬笑了:“行,留個號碼。”
牧水正兒八經地留下了號碼,然後才轉身往外走。
作者有話要說:這章是三章合並,一共更了一萬一。你們這麼聰明!這一章一定也看明白了對不對!抱住挨個親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