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同樣的黑衣黑眸, 長發高束。但到底有些還是不同的。
鳴煙鏵身上隻是最普通的黑衣, 放到凡塵界也不會惹眼, 頭發也不過用了更兩指寬的紅色帶子紮起來。
可已貴為天界儲君的衛黎不同。
那身玄色的衣服上印有龍形暗紋,材質取的是千年骨靈絲, 普通刀槍水火皆無法損害。頭頂精致的銀色發冠, 正中間鑲著碩大的正紅寶石,是可以擋下神君程度攻擊的法寶。
男子手執長劍, 劍尖斜指地麵, 而女子的刀還未出鞘,沉寂在那杆黑色的刀鞘中。
“你果然在這。”衛黎眼眸沉沉, 聲音發冷,“哥哥來接你回家了。”
鳴煙鏵:“認清自己的地位, 弟弟。”
衛黎的表情很可怕,但這麼多年了,鳴煙鏵什麼可怕的衛黎沒見過。她和衛黎對視的時候沒有絲毫的膽怯。
兩人僵持之際,院中傳來一聲溫潤清越的男聲, “煙鏵,有客人嗎?”
握劍的手緊了緊,衛黎看見轉角處徐徐走來一月牙白袍的男子,麵色柔和瞳孔碧色, 正是魔君殷旬。
衛黎瞳孔收縮, 讓他震驚的不是殷旬, 畢竟來之前他就有了一定的猜測。雖然不想承認, 但是他知道鳴煙鏵趕著去見的八成就是殷旬。
讓衛黎震驚的是殷旬手裡的劍。
劍身輕薄, 呈流暢的銀白色,在劍身中間有一條宛如流動著的碧色,那條碧色照的整把劍都青光瑩瑩,分外漂亮。
“穀…雨。”他不可置信地看向女子,“煙鏵,你把穀雨給了一個魔族!”
那可是他們的雙子劍,就算是鳴煙鏵後來棄劍拾刀,也沒有將穀雨丟棄。因為那是兩人得到的第一把神器,是上一任的西領主特地為了兩人打造的一對雙子劍。
這麼多年來衛黎不是沒有遇到過更好的寶劍,但他一直用著凝光,就是覺得那是陪伴著他和煙鏵多年的兵器,隻要帶著凝光,就好像煙鏵陪在自己身邊。
可如今,所謂的雙子劍的另一半,卻是在一個魔族手裡。
這一刻,衛黎覺得自己之前的一切都可笑不堪。
鳴煙鏵之前送出穀雨的時候並沒有想過那麼多。在她看來,穀雨是把好劍,不該蒙塵。她自己已經有了驚蟄了,正好可以給沒有武器的殷旬。否則神劍擱置著多浪費。
這時看了衛黎的表情,她才恍然自己無意間可能傷了對方的心了。
“衛黎,你彆生氣。”但是送都送了,她總不好再拿回來。“一把劍而已。”
“一把劍而已。”衛黎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忽的眼神銳利,提劍直朝鳴煙鏵身後的男子衝過去,出手迅速動作急驟,讓人來不及做出反應。
“鏘——”
火星迸發,銀白的劍刃和漆黑的刀鞘相撞,衛黎咬牙,看著擋在自己麵前的女子,“鳴煙鏵,你非要我稟報帝君,治你勾結魔族的罪名麼!”
“我沒有勾結魔族。”煙鏵認真道,“衛黎,殷旬他沒有你想的那麼壞。而且他答應了我了,以後都會做個好人。”
“我答應了嗎?”後邊的殷旬無辜眨眼,他可不記得自己說過這種話。
氣氛一僵,擋著長劍的鳴煙鏵轉頭,麵無表情地盯著殷旬,“說你答應了。”
“好的,我答應了,我會做個好人。”殷旬從善如流。
鳴煙鏵扭頭,對著衛黎道,“看,他說他會做個好人。”
衛黎:“……”一腔怒氣居然被撲麵而來的傻氣給措不及防地衝散了。
他深吸一口氣,收劍退後兩步,努力把自己的思維從紛繁冗雜的朝堂拉倒鳴煙鏵的水平。
可能在他眼裡十分重要的劍,在鳴煙鏵眼裡並沒有那麼多彎彎道道。這並不是對方是殷旬的原因,如果是淩悅玥來問煙鏵討,她也會贈出去。
“凝光暫且不提,”衛黎臉上的表情柔和了一些,“煙鏵,和我回家。這裡不是神族該待的地方。”
鳴煙鏵看了眼身後的殷旬,隨後對著衛黎搖頭,“衛黎,沒有什麼地方是神族不該待的。三界皆是皇天後土、都是一樣的山川河流,天界沒有什麼好比其他兩界優越的,神族也不是脆弱到隻能溫養的東西。”
“我沒有貶低另外兩界的意思。”衛黎透過女孩,直直地看向她身後的男人。鳴煙鏵沒有看到的是,此時的殷旬笑則笑矣,對上衛黎的眼神卻空洞著沒有任何溫度。
“隻是煙鏵,從你認識這個魔族開始,你得到了什麼?師父將你關進冰池整整百年,就是為了讓你戒去浮躁。可你剛剛出來就又跑來找他。你不聽我的話,難道連師父的話都不聽了麼?”
“師父確實讓我不要浮躁。”鳴煙鏵點頭,朝衛黎走近了兩步,“可是師父也教過我要知恩圖報。”
衛黎怒不可遏,長劍直指殷旬,“這個魔族對你有什麼恩!他給你的隻有一次次的受罰!”
“不,衛黎。”鳴煙鏵抬頭,認真開口,“在冰池的那段時間裡,我靈力耗儘,一度覺得會死在裡麵。但是我沒有。”
“這不是因為我多麼厲害,而是殷旬冒著被師父發現的危險偷偷趕來救我。”
“如果不是殷旬,可能我現在已經死了。”
衛黎一愣,他沒想到竟然還有這種事情。隻聽女子又道,
“現在殷旬有難,整個天界魔界都對他虎視眈眈。不說我從前就答應他會護著他,就算是看在這救命之恩的份上,我也沒道理棄之不顧。”
那雙黑曜石似的眼眸直撞入衛黎心裡,“衛黎,我們是最親密的人,還是石頭的時候就隻有你陪著我。後來一起拜入師父座下,是你一直提醒我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每次做事,要罰一起罰,要賞一起賞。你是我認定追隨的主帥,是能感知我一切的雙生,一把劍而已,代表不了什麼。”
她拉起衛黎的手貼上自己的心口,“你知道我不會背叛你,你也知道我沒有背著你做什麼喪儘天良的壞事。”
“隻是衛黎,殷旬現在有難,他同樣是我重視的友人。這個時候若我棄他而走,便是不忠不義。”
“如果今天煙鏵和你走了,那她不是鳴煙鏵,隻是一條單純服從你的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