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天聖人的性子,本就直白,他也做不來與人虛與委蛇,即便這兩個人,是他最為崇敬的兄長。
他心頭閃過無數的記憶,有還未化形時的,也有遊曆三界的,還有他們在昆侖時的場景,最後是他們立教成聖之時。
曾經日夜相伴、托付後背的兄弟,而今分庭兩邊,元始天尊的心裡並不好受,即便他早已做下了決定,但當真的麵對時,心緒難免起了波瀾。
“三弟,你明知道那不是針對你的。”
通天已是不想聽這些冠冕之詞,他轉頭,望向來了一直未開口的大哥太清,說到底他對二哥元始已沒有了任何期望,但對大哥,他還是很尊重的,便是因為這份尊重,他才覺得自己還有一線希望。
誅仙陣,須四位聖人聯合而破。
女媧不會參與,西方那兩個不要臉的已經來了,二哥元始算一個,三缺一,他賭的,就是大哥對他心有不忍。
“大哥,你來說。”
三清之中,上清通天脾氣稟直三界皆知,玉清元始心眼最多讓人看不透,唯有太清老子最是平淡,明明他才是三清之中的老大哥,卻最是默默無聞,即便他當著聖人,也是聖人之中最不為人所忌憚的。
甚至他創立人教,卻隻收了玄都一人為徒,整個人遊離在三界之外,就連玄都也甚少出現在人前。
當初元始和通天都曾勸過他,可事到如今,誰又能說他當初的選擇不正確呢?當兩位弟弟都深陷量劫之時,唯有他一人獨身其外,坐看天地風雲色變。
隻可惜,天道又怎麼可能會放過他呢,誅仙陣一出,即便想袖手,也是一種無言的站隊了。
老子低聲一歎,滿麵都是愁容:“三弟,你二哥說的,皆是實言。”
通天渾身一震,俊美的臉上閃過幾絲受傷,他心想竟當真被那無禮的小子言中了:“我,明白了。”
通天明白了什麼?他當然明白大哥二哥並非是針對他,而是針對他背後的截教,截教收取門徒,從不看跟腳資質,隻要一心向道,便可入教。
二哥覺得他不講究,覺得他有朝一日必會受天道忌憚,大哥雖未言說,可他也感受到了,他隻是一根筋,又不傻,可是他都成聖了,為何還不能按照心意辦事?
於是他廣收門徒,定居海外碧遊宮,遠離昆侖,同時也遠離了二位兄長。
說到底,不過一句話,道不同,不相為謀。
“大哥,若做聖人做得這般憋屈,我為何還要再做下去?就像你一樣,空有滿身法力,卻隻會呆在昆侖虛度光陰,日子幾萬年,幾十萬年,甚至幾百萬年,又有什麼意義呢?”通天不喜歡這種無趣的日子,他天生就不是耐得住寂寞的人,他善戰也戀戰,骨子裡的熱血未歇,一直都是一個少年人。
太清被懟得啞口無言,每個生靈要走的路,終究是不同的。
“你要戰,二哥同你戰。”元始善謀,但麵對通天,即便是潑天的謀劃,也沒有任何用處。
通天聞言,已是收斂了情緒,輕嗬一聲道:“憑你一人,不夠。”
在力量上,通天從不掩飾自己的鋒芒,他就是天地間最利的一柄利刃,無人可攖其鋒芒。
道祖之下,隻他一人。
青萍劍出鞘,劍光溢滿整個空間,老子與元始先後祭出法寶,一個使玉如意,一個使拂塵,大戰,一觸即發。
陣外,準提和接引眉間一動,身子忍不住往前一傾:“動手了。”
而遙在洞府裡跟譚昭談交易的多寶道人,已是激動地站了起來:“兩位師伯入陣了。”
譚昭一聽,眉心一動,心頭忍不住喟歎一聲。
是順應天時走過漫長的生命,還是順隨心意與天相?譚昭心裡不過思考了三秒鐘,就得出了結論,如果他是通天,說不定會走一樣的路。
他天生喜歡熱鬨,喜歡紅塵,若是讓他忍受冗長且無趣的長生,那無異於天底下最為殘酷的刑罰。
空有無上的法力,卻不能隨心所欲,聖人之下,皆為螻蟻,他覺得當螻蟻也蠻好的。
當然,這種涉及人生本源的問題,還是不要想得太透比較好,人嘛,活著舒心恣意就行了,糊塗一些,未嘗不是好事。
越到緊張的時刻,譚昭總是出乎常人的冷靜,又或許這一場天地浩劫本就與他沒有多少瓜葛:“你現在去,幫不上任何的忙。”
多寶道人心頭苦澀,但麵對外人,他自然不會表現出來:“你的實話,已經說得夠多了,不差這一句。”
譚昭體貼地沒有再開口。
多寶卻止住了離開的腳步,轉身道:“你的交易,我會好好考慮的。”說完,他從懷裡取出一枚玉簡,言說他若是同意,便會給予回應。
譚昭接過玉簡,目送著多寶道人離開,因為讀懂了多寶道人眼中的情緒,他才什麼都沒有說。
那是難過,也是快要溢出來的內疚。
通天聖人對門人多有庇佑,若非截教,許多弟子或許早已淹沒在時間裡,可這場量劫牽扯了無數截教弟子,他們本該回饋截教,卻偏偏無能,將通天都扯了進來。
[係統,裝了這麼久的死,也該詐個屍了吧?]
係統:……沒有裝死。
[所以,是心虛了?]
係統表示無言以對。
譚昭倒也不再追問,畢竟這個時候追問統子將他賣了什麼價錢,並不是最重要的事情,他直接問了個核心問題:阿統啊,你是不是對我的混沌珠做過什麼手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