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第九十三章(2 / 2)

徐赫神秘一笑:“紅豆、蓮子、椰絲、黑芝麻和五種味兒,你們嘗嘗哪款好吃?”

他小心翼翼將小碟置於八仙桌上,眼神暗藏期許。

阮時意從少女時代便隔三差五吃這小酥,是舉家皆知的事實。

自從餅鋪出事、老大娘返回老家後,她雖有配方做法,卻無閒暇研試,事後漸漸適應無酥可吃的時日。

現今徐赫突如其來捧來一大盤,不焦、不糊、不油、不膩,從外觀來看,確與鋪子裡出售的栗蓉酥大同小異。

阮時意率先夾了一顆,輕輕咬下。

酥球酥鬆香脆,多層酥皮溫熱可口,唇齒生香;蓮蓉餡兒清甜軟糯,絲毫無膩舌之感。

徐赫不等她吃完,已迫切追問:“如何?”

“很好,足以和老大娘手藝有得一拚,比上回於嬤嬤試驗的更酥鬆,是哪家新開的鋪子?”

徐赫愕然:“這、這是我做的啊!”

“啊?”徐明初與周氏震驚,迫不及待各夾一顆。

阮時意嗔道:“你好端端的,怎會折騰這個?打算開餅鋪?”

徐赫被她問得茫然:“你不是愛吃麼?我好不容易休息,花了兩日,給你弄點小零嘴罷了!”

理所當然的答案,脫口而出。

徐明初與周氏頓覺小酥餅甜得讓人心慌。

無法想象,書畫界中首屈一指的“探微先生”、皇帝最寵信的“徐待詔”,在大夥兒爭相求畫而不得的時刻,竟捋起袖子下廚,用他那落筆如神的手,為妻子做出五款不同口味的酥球。

隻因,對方“愛吃”。

阮時意見徐赫袍角、下頜沾了點麵粉,又不便當著小輩之麵為他整理,遂使了個眼色。

徐赫會意,以手背蹭了兩下,不慎將粉末延展至腮邊。

阮時意笑彎了眸,忍不住抬起纖纖素手,替他一點點擦拭乾淨。

彼此間並無片言隻語,僅僅是一個微妙眼神、一個細小動作,便瞬即將默契的蜜意填滿了整個庭院。

徐明初與周氏婚後亦是被自家夫婿諸多寵溺過來的,仍覺眼前的柔情蜜意令人牙根發酸,既想嗑上一口糖,又恨不得當場消失。

休假之日,徐赫除了為阮時意做點心,精益求精,陪她作畫、種花,還不忘陪毛頭、阿六和大犬們玩耍。

偶爾與徐晟對練刀劍,祖孫二人時不時密議。

當長子休沐,他去了首輔書房,與之品茗,析理問難;亦曾受徐明裕之邀,到長興樓小聚,試新菜,品佳釀。

得悉他們夫婦二人計劃遠行,子孫們更是依依不舍。

短短十數日,大夥兒似乎不約而同抓緊時機,彌補錯失了的年月。

徐赫雖非板正睿智的老父親、老祖父,也無阮時意早年誇大其詞的完美,卻以年輕平實的心態,與兒孫處成了好哥們。

他白日忙於和子孫溝通,晚上則忙於和妻子“溝通”。

無非軀體緊貼,玉臉斜偎,檀口換津,神思如風摶柳,形骸如漆附膠。

待熱烈心跳聲漸緩,雲霞消散,眷戀氣息始終縈繞不去。

徐赫擁溫香入懷,撫軟玉於掌,笑哼哼道:“阮阮,記得你我一年前的賭局麼?看樣子,已不作數了吧?”

阮時意從狂潮中平複,仍死要麵子:“什麼不作數!咱倆現下打平!等我贏了,你、你還是要聽我的!”

徐赫笑得發抖:“好!就算你玩男女換裝、鮮花插牛糞的遊戲,我也聽你的,成了吧?”

“還拿那件事嘲笑我!”阮時意憤然啃在他臂上。

徐赫吃痛,剛退去的潮熱又起,悶聲威脅:“阮阮這是逼我……把缺失的幾十年儘早給你補上?”

“彆鬨,”阮時意倦極,破天荒探臂抱緊他,“你得……再給我點時間。”

她曾為子孫操勞大半生,可不想太快為“名為情郎、實為丈夫”的他操勞而死。

徐赫無奈,本想哄她同去泡個澡,又怕驚動外間守夜的丫鬟,唯有自行端水給她擦了擦。

身為丈夫、情郎、先生、護衛、廚子……他大概無所不能。

禦賜新宅正按照他的意願重新布局,安靜無人擾的花園、設有寬敞臥榻的畫室、建於臥房之側的溫泉池……應有儘有。

嗯,他隻需再忍忍就好。

是夜,嫋嫋香煙從首輔書房的蓮花紋爐中飄渺而升。

書架上的藏書,足以讓整個京城的讀書人為之汗顏和瘋狂。

徐晟自幼不好文,如今跑到父親書房挑燈夜讀,實在罕見。

徐明禮掩卷,信步走向長子,發覺他埋頭細閱的,是一本關於蠱毒的雜書。

“還在為那姑娘傷神?”

徐晟窘然撓頭:“我就隨便翻翻。”

“嗬,知子莫若父,”徐明禮笑意舒展,“我若連你那丁點的小心思也猜不透,枉為人父,也枉為內閣之首。”

徐晟遭父親當麵揭破,沒敢承認,又不好否認,左顧右而言他:“父親,這書……我借幾日,成不?”

“借兩日,你能做什麼?”

“我……”

徐明禮歎了口氣:“事到如今,這事兒,得好好商量商量。”

徐晟英氣的容顏漫過黯然。

他從未忘卻,祖母曾提醒他——彆忘了,你是徐大公子。

作為探微先生長孫、徐首輔長子,他的良配無疑是王公貴族、世家女子。

縱然靜影救過他,是他多年來努力的方向,可對於這位“昔日師姐”、“今日丫鬟”,他萬萬不能多想。

可他放不下心。

徐明禮見他默然,解釋道:“秦大夫研究多時,推斷……程指揮使的蠱毒沒法儘除,但有個法子可一試。”

“什麼法子?”徐晟喜色乍現。

“你彆高興得太早,”徐明禮皺眉。

“您倒是說呀!”

“蠱毒多為純陰或純陽之氣,秦大夫的意思是……可考慮陰陽調和。”

徐晟眼神略為迷惘:“那就調和唄!”

頓了頓,他似是記起了什麼,目瞪口呆:“您該該該不會是指……那那那那種事兒吧?”

話音未落,俊顏已紅得不像話。

徐明禮唇畔噙笑:“你的反應比為父想象的快,看來……我們家晟兒長大了。”

“沒沒沒,我我我還小!真的……還小!”

徐晟手忙腳亂瞎擺,腦袋搖得像撥浪鼓似的。

徐明禮念及年少荒唐事,笑容微生淡澀:“無妨,你潔身自好即可。”

窘迫之意退卻,徐晟的心猛地一揪:“所以,您和二叔要對她作何安排?”

他深知,以靜影而今的心智,讓她隨隨便便嫁人,或直接來個“調和”,她必然不會拒絕。

此事輪不到他,他也沒敢往那兒想。

“能怎麼安排?當然得尊重她本人的意願。”

“可她……”徐晟嘴唇哆嗦,“她眼下隻是……被糖果零食左右的大孩子!”

“因此,我才說,要好好商量!”徐明禮歎息,“當然,不急在今夜,也不限於你我父子。”

忽聽微乎其微的腳步聲徘徊於院門外,他料想護衛統領在等待,輕咳一聲,中止此話題。

地下城一案爆發後,徐府不論白天黑夜,巡防力度加大了不少。

“謝統領,府上諸事穩妥?”

“大人,一切安好,”門外沉嗓回應,“已過亥時,您是否……?”

“嗯,是該歇息了。”

徐明禮與兒子一同行出書房,在眾人護送下返回隔壁的寢居。

徐晟禮貌向父親道彆,轉身融入淡薄月光。

卻聽徐明禮向謝統領低聲問了句,“倚桐苑今兒也沒人?”

謝統領答:“正是,隻留了一盞燈。屬下已遵照您的吩咐,作正常巡查。”

徐晟聞言,沉重心情驀然平添三分愉悅。

原來,不單是他發覺“祖父夜夜跑擠祖母小床”的秘密、暗中叮囑靜影莫要管閒事,連父親亦了如指掌!

更沒想到,連府衛們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裝作渾然不知!

回想徐赫與阮時意平日裡一本正經又掩飾不了蜜暖馨甜的情態,徐晟搓揉著發燙的臉,內心呐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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