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都高興起來。
那位外鄉人眼眸暗了暗,見此情景,便想找借口走人。誰知被唐老板抓住了他的手腕,力道之大竟是掙脫不得:“老弟,你說家住西北,不知具體在西北哪裡。我走南闖北多年,去的地方不少,說不定知道呢。你不妨說給我聽聽?”
“鄉下小地方,不值一提。”
“是不值一提,還是不敢說?我瞧你雖是閒聊,卻字字句句指摘朝廷,那些話仔細想想,可都不簡單呢。你怕不是奸細吧?”
“奸細?”眾人震驚!
張裡長三人回過神來,怒不可遏:“好啊!我就說你的話怎麼聽起來怪怪的!原來是奸細!前幾天才抓了一個天地會的探子,你難道是他的同黨!”
“抓起來,送去衙門!這種奸細就該有一個算一個,全都打死!什麼天地會,就是一群反賊會!朝廷這麼好,研製出新稻種,免費給我們種。那可是比以往多一倍的收成,每畝至少有七八百斤呢!去掉稅收,還能留下許多,除自己吃用外,還能賣!
“眼見日子越來越好,天地會就來京城使壞!誰吃飽了撐得才跟他們去造反!我們村可還等著朝廷發新稻種呢!誰要反朝廷,老子就反他!”
“對!送去衙門!是不是奸細,衙門一查就知!”
外鄉人:……萬萬沒想到!
二樓。胤礽笑眯眯關上窗,不再關注。
半個時辰後,唐老板回來,偷偷進了房間:“太子!”
“送去府衙了?”
“送過去了!”
胤礽從小柱子手裡接過一個荷包扔給他,“乾得不錯!繼續努力!”
“謝太子賞賜!”
胤礽揮手,唐老板識趣告退。
康熙二十年入冬的時候,他讓索額圖在民間找了幾個人,不拘身份,隻需能說會道。集結起來後,胤礽讓小柱子去訓練了一段時日。小柱子跟在他身邊日久,最懂他的心思,讓其做培訓再合適不過。
培訓完,胤礽讓這些人以行商的身份去往全國各地,悄悄引導輿論。此舉用意有二。牛痘之後,在康熙的默許下,“太子得神仙入夢”的說法深入人心,並且在雜交水稻出來後,愈演愈烈,甚至進化為太子就是神仙。
胤礽這麼做,其一便是為了避免天下隻知太子而不知皇上。在他的努力下,成功分散了人們的關注點,讓大家知道,牛痘和雜交水稻雖是他弄出來的,可後來一係列將其運用到百姓身上,使百姓受惠的舉措卻是皇上的決定。
經此之後,眾人都明白天子的仁心。話本不論如何杜撰,他都脫不去xx家二公子的影子。既是xx家的,那xx是誰,不言而喻。尤其話本雖多以他的形象為主角,xx的戲份也不少,全是正麵性的。因此不但胤礽擁有的一批粉絲,康熙的粉絲群體更大。
畢竟對於普通百姓來說,誰研製出的東西不重要,誰把東西推廣給百姓,讓他們得實惠的才重要。
其二便是朝廷需要一個途徑來宣揚與維護自身在民間的正麵形象,傳遞朝廷想傳遞的東西,並掃除對朝廷不利的言論。簡單點說,就是中央得有一個宣傳部。目前宣傳部是沒有的,但類似的雛形可以有。
從目前的情況來看,胤礽此舉成效甚好。
示意小柱子結了賬,胤礽起身回去,剛到毓慶宮,便見梁九功的徒弟過來,說是皇上有請。胤礽都沒來得及坐下喝口水,又去了乾清宮。
康熙直接將一份折子遞給他:“你看看!”
胤礽打開,是江南那邊遞上來的,說是搗毀了天地會的兩個小據點,還都是百姓舉報的,倒是與京城此前抓的探子有異曲同工之妙。
胤礽將折子放下,笑起來:“兒臣聽汗阿瑪說過,天地會最初不過是群烏合之眾。多是一些下層貧苦百姓,因生活困頓,想謀條活路建起來的,中途加入了一些江湖人士,後來被有心之人利用,經曆數次整改,變成了反清複明的組織。
“可其中成員依舊以下層貧苦百姓為主。既是普通百姓,他們可不管什麼滿漢,也不理會什麼清明。加入天地會,跟著反朝廷是活不下去,想混口飯吃。可若是朝廷能給他們好日子,讓他們吃飽。誰會有平安的日子不過,去做掉腦袋的事!
“現在雜交水稻剛剛推行,就有了這樣的效果。過幾年雜交水稻種遍全國,天地會就更加成不了氣候了。”
康熙點頭低笑:“聽說你今天又出宮了?”
“是!”
康熙一嗤:“宮外就這麼好?”
宮外能不好嗎!至少自由啊!要不是身份不允許,世界這麼大,他還想去看看呢!
胤礽舔著臉說:“汗阿瑪,天天呆在宮裡,宮裡再好也看膩了。宮外有意思的東西可多了。兄弟們還能熬一熬,等著到了年紀出宮建府,痛痛快快地玩。總有個盼頭。我連個盼頭都沒有。要不您廢了我,封我個王爺算了。”
康熙一拍桌子,斥罵:“胡說八道!這種話也是能渾說的!”
胤礽立時閉了嘴,低著頭,整個人焉噠噠的,十分失望也十分遺憾,委屈巴巴。
康熙又覺生氣又覺好笑,怎麼一天到晚就想著宮外呢。哦,不!他想得不隻是宮外,還想遊遍天下!海外都想去!康熙覺得這大概是受南懷仁的影響。如今他竟不知道,當初答應讓胤礽跟著南懷仁學習是對還是錯。
哎!他一歎,到底心疼沒有責罰,哼了兩聲,轉口說:“你今天在宮外又抓了個探子?”
“是!當時兒臣在二樓,他在大廳,距離太遠,看不真切。但兒臣讓小柱子裝作好奇的模樣混進人群。小柱子說他虎口和掌心都有繭。應該練過武。我聽他說話,雖然口音已經儘量做了遮掩,但就是因為太過儘量,顯得十分刻意。聽起來彆扭。
“席間用的是小酒杯,他大概是不太習慣,好幾次用了碗。轉頭又似乎覺察到不妥,改了回來。可正是這一來一改反而讓人疑心。再加之桌上菜品不少,他卻獨愛熱鍋子,小柱子說他尤其愛涮羊牛肉。我猜他是探子,卻不是天地會的探子。他說來自西北,這話應該不假。”
隻是恐怕不是西北邊城,恐是漠西漠北草原。
康熙神色凝重起來,轉頭吩咐:“讓順天府尹交給刑部吧!”
刑部更擅長審訊,若是探子,移交刑部自然最好。但這就是康熙的事了,胤礽是不管的。他站在一邊,百無聊賴,開始兩隻腳尖磨搓著打拍子。
康熙又將一封折子遞過來:“這是劉太醫寫的,關於各地設醫署的細則條款。這個建議還是你出的,你看看。”
胤礽粗略掃了幾眼,連連拍手叫好。
康熙斜眼:“都好嗎?你就沒有彆的提點?”
胤礽苦著一張臉:“汗阿瑪,您又不是不知道。我鬼點子多,腦子一熱就是一個想法,想到什麼就說什麼。您讓我出點主意還行,要我完善細則,我是乾不了的。”
康熙嗤鼻,搶過奏折在他腦袋上一敲:“你就是懶!”
胤礽討好地笑:“哪有!張大人熊大人他們都誇我勤奮呢!汗阿瑪,我是真覺得劉太醫寫得不錯。”
康熙搖頭,又一聲歎息。大致是不錯,但有幾條過於理想化。可惜胤礽沒看出來。到底還是太嫩了點。
胤礽眨眨眼,沒有反駁。
這類場麵近一兩年裡經常發生。起初是康熙在禦書房與朝臣議事時,見胤礽偶有認真傾聽的模樣,便存了教導與考校之意,詢問他的看法。慢慢地,這種行為變成了習慣。但凡康熙覺得有必要考一考的事情,都會問胤礽。
胤礽來者不拒,全都會說。有對的,也有錯的。其中偶爾還會夾雜一點比較驚豔的。充分顯示了自己的聰慧,卻又讓這份聰慧前麵加上了稚嫩的標簽,不至於光芒太盛引起天子的忌憚,反而讓他心憂。
康熙將不可行的幾條用朱筆圈出來,再交給胤礽:“你瞧瞧這幾條!”
胤礽試探道:“有不妥?”
康熙瞪眼:“哪裡不妥?”
胤礽撓頭:“哪裡不妥……嗯……兒臣猜的!汗阿瑪既然特彆標出來,肯定是不妥。至於具體何處,汗阿瑪容兒臣回去好好想想。”
康熙:……
他隻能將不妥之處一一指出。好在胤礽一點就通,倒也不會讓他太頭痛。父子二人一個教一個學,正是其樂融融的時候,慈寧宮小太監急匆匆跑進來。
“皇上!太皇太後吐血了!”
太皇太後?吐血?
胤礽瞬間臉色大白。康熙忙問:“出了什麼事!今早朕去請安的時候不是還好好的嗎?怎會突然吐血?”
“奴才不知!”
康熙咬牙:“要你何用!”
一撩袍子就走,胤礽趕緊跟上。
二人來到慈寧宮,一眾宮女太監都站在殿外。康熙蹙眉,沒來得及詢問,掀簾子進去,轉入內室,便聽太皇太後說:“他才四十多歲,我一把老骨頭還好好的,他怎麼就……怎麼就……”
語氣裡滿是悲愴!
“皇瑪嬤,這是怎麼了?”
蘇麻喇姑福身道:“五台山來信,那位主子不好了。”
五台山?那位主子?
胤礽瞪大了眼睛,臥槽!順治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