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7章(1 / 2)

劉氏:”……“

她一哆嗦, 心中的恐慌無以複加,這一刻,她心底的防線幾乎潰散, 想也不想地脫口而出道:“是、是她!是她偷了許姐姐的玉佩, 我是無辜的,不管我的事!”她死死地抓著身邊的孫嬤嬤, 臉色白得嚇人。

永寧侯夫人完全沒有想到,劉氏輕易就把自己給出賣了,還沒等她反應過來, 劉氏就撲了過去,拉扯她的衣袖, 恨聲道:“快拿出來啊!就在你的袖袋裡,我親眼看見你放進去。”都怪永寧侯夫人, 要不是她, 老天爺怎麼會怪罪!

永寧侯夫人麵上漲紅, 神情份外難堪,她死命想要推開劉氏, 但是劉氏的力氣比她更大, 兩人爭打了起來。

都是嬌生慣養的貴婦人,平日裡就算再不和, 最多也就是嘴上刺來刺去, 但現在卻打得鬢發淩亂,衣襟大開,劉氏嬌嫩的臉頰上還被永寧侯夫人的護甲劃出了長長的一道血痕。

玉佩?

盛兮顏皺攏眉頭,永寧侯夫人費儘心機竟是為了一塊玉佩?

嘩啦啦!

醞釀了許久的瓢潑大雨終於傾瀉而下。

昔歸適時地撐起了油傘, 擋在盛兮顏的頭上, 其他人就沒這麼好運了, 誰能想到剛剛還藍天白雲,陽光燦爛,突然就會有雷雨呢。

然而冰冷的雨水也沒有讓扭打在一起的兩人冷靜下來,反倒是盛兮顏生怕玉佩一不小心被她們弄碎。

她向昔歸使了一個眼色,昔歸領會了,驚慌地喊著:“夫人!夫人!快來人啊,沒看到有人在打夫人嗎,快把她拉住!”

昔歸喊歸喊,半點沒有上前的意思,儘職儘責地給盛兮顏打傘。

正被扯住頭發的永寧侯夫人簡直驚住了,她從沒見過這麼睜眼說瞎話的人,到底是誰在打誰啊。

孫嬤嬤和琥珀都看呆了,聞言回過神來,趕緊衝上去拉扯永寧侯夫人,琥珀還把那些粗壯的粗使婆子們也一塊兒喚了過來。

這是在盛府的地頭,永寧侯夫人是來做客的,又不是來打架的,身邊就隻帶了一個徐嬤嬤。

傾盆的暴雨中,幾個人一湧而上,三兩下就把她製服了,連撲過來護著永寧侯夫人的徐嬤嬤也一並拿下了。

劉氏顧不得她貴婦人的形象,抬袖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親自從永寧侯夫人的的袖袋裡摸出了一塊玉佩。

劉氏討好地把玉佩給了盛兮顏:“就是這個,是她偷的,不管我的事。”她心神不寧,臉上充滿了惶恐和不安,時不時地還抬頭看看天。

盛兮顏拿過玉佩,來不及細看,一步步慢慢逼近了永寧侯夫人,淡聲質問:“不知夫人拿了我娘的玉佩,是要做什麼?”

永寧侯夫人的臉色又青又白,胸口不住起伏,也不知道是羞的,怕的,還是氣,就好像有一口氣堵在喉嚨裡,讓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雨更大了,永寧侯夫人鬢發淩亂,狼狽不堪,整個人就像剛從水裡撈起來的一樣。

“說!”

盛兮顏高喝道,伴著她的聲音,又是一道閃電劈下。

轟隆隆!

轟嗚不已的雷聲打在了永寧侯夫人的心口,一下又一下。

她的腦子轟轟作響,理智徹底炸開,她怒視著劉氏,說道:“是她拿了本夫人兩萬兩銀子,把這塊玉佩賣給我的。”

她在心裡不停地跟自己說:不是自己偷的,這雷不應該劈自己。

盛兮顏的杏眼一眯,再次看向掌中的玉佩,玉佩入手溫潤,潔白無暇,是塊上好的羊脂白玉,但是,它值兩萬兩?她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盛兮顏向前逼近了一步,直視永寧侯夫人,問道:“這玉佩有何玄機?”

雨越下越大,雨水劈裡啪啦地砸下。

天空徹底暗了,明明是正午,但好像已經到了酉時。

劉氏和永寧侯夫人全身上下早就已經濕透,但是心神惶恐地又好像想不起來要躲雨,任由自己在暴雨中淋著。

誰也想不到,隨便發個誓而已,居然會應驗啊!

“說!”

盛兮顏再度逼近,永寧侯夫人一哆嗦,她的心防幾乎快要潰散了,但她好不容易終於在最後的關頭,死死咬住了牙關,硬聲道:“本夫人隻是喜歡這枚玉佩,你母親貪墨了你娘的嫁妝,主動把這個賣給我來抵債的。”

永寧侯夫人含恨地看了劉氏一眼,那眼神仿佛是在說:來啊,相互揭穿啊,看最後丟臉的人是誰!

她豁出去了,反正都到這一步了,該丟的臉也都丟完了,這玉佩她也彆想得到了。

兩人怒目互視著彼此,一柱香前還和樂融融的兩個,現在都恨不得從對方的身上咬下一塊肉。

雨越來越大,就算盛兮顏有傘,在這暴雨中,也不免濕了衣裙。附近隻有那間庫房能躲,但雨這麼大,她身上的濕氣會毀了娘親的那些藥材和字畫,盛兮顏想也不想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我不管你們誰是誰非,永寧侯夫人,你為什麼要這塊玉佩?”

盛兮顏的聲音不輕不重,但剛好能壓過雨聲,讓在場的所有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本夫人喜歡。”永寧侯夫人下巴一抬,她想表現出狠辣,但是,在大雨中,她的動作隻顯得有些滑稽,她咬著後槽牙,恨恨地說道,“本夫人是出了真金白銀買的,是這盛家的當家主母賣給本夫人。誰奸誰滑,你們盛家自己去解決啊,管本夫人什麼事!”

盛兮顏麵無表情。

永寧侯夫人一口咬定是從劉氏手裡買來的,就不太好辦了,就算告到衙門去,她也是從劉氏手上“買”來的。

這是堂堂侯夫人,永寧侯府又一向頗得盛寵,絕不可能因為自己的三言兩語就讓衙門對她用刑逼供的。更何況,大榮朝的衙門也沒有這麼公正清明。

雷雨快停了,再用天打雷劈這一套,估計也不管用了。

盛兮顏捏了捏手中的玉佩,眸光一動,冷哼道:“來人,去報京兆府,就說侯夫人跑來我們府上偷東西,還要冤枉我母親。”她似笑非笑地朝劉氏看了一眼,說道,“母親,您說呢。”

永寧侯夫人心裡咯噔了一下,哪有正經人家的姑娘動不動就要上衙門的!她丟不起這個臉!

“盛大姑娘。”永寧侯夫人咽了咽口水,強硬的態度也軟了下來。

大雨中,她發絲淩亂,被淋濕的衣裙緊貼在身上,已經半點沒有了侯夫人的雍容貴氣,隻有狼狽難堪,有生以來,她從沒受過這樣大的罪,話也說得委屈求全:“這是你娘的玉佩,沒有問過你的意思,反而去向盛夫人買是我的不是,兩萬兩銀子就當作是我的賠罪了,這件事,一筆勾銷,你覺得可好?”

說到“一筆勾銷”四個字的時候,永寧侯夫人心裡像是哽了根刺,咽不下去,又吐不出來。

這玉佩!這天大的機緣,足以讓他們永寧侯府富貴不衰,讓她兒子位極人臣的機緣。她真得不想放棄。

但是,玉佩已經到了盛兮顏的手裡,換作是她,也絕不可能再把玉佩交給彆人。

現在不但玉佩拿不到,她還得白白給出去兩萬兩銀子。

事到如今,她也隻能安慰自己,反正盛兮顏也不知道這玉佩代表了什麼,以後、以後或許還會有機會的。

永寧侯夫人不甘心,劉氏更加的不甘心,拿到手上的銀子再拿出來,簡直就跟挖她的心肝似的。但是,在永寧侯夫人眼神的逼視下,她也隻能慢吞吞地把裝著銀票荷包摸了出來。

兩人直到這會兒才覺察到自己已經淋得濕透了,哪怕時值盛夏,全身濕透的站在雨中,風一吹,還是會冷得直哆嗦。

孫嬤嬤把銀票帶著荷包都給了盛兮顏。

劉氏放得極好,孫嬤嬤又是用帕子包了幾層才拿過來,荷包隻濕了一點。

永寧侯夫人緊張地看著盛兮顏,簡直快要跪下去求盛兮顏收下了。

終於,盛兮顏輕飄飄地抬起手,收下了,她打開荷包看了一眼,是大通錢莊的銀票,足足兩萬兩。

永侯侯夫人如釋重負,她理了理亂糟糟的衣襟,說道:“盛大姑娘。若是沒旁的事,我先告辭了。”

這一次,盛兮顏沒有攔她。

永寧侯夫人顧不上還在下雨,腳步蹣跚地跑了,她這輩子加起來都沒有現在跑得這麼快。

雨已經漸漸小了。

阿嚏!

劉氏在雨中打了個噴嚏,又乾笑著巴了上來:“顏姐兒,那……”

她想問她可不可以走。銀票已經還給了盛兮顏,玉佩也還了,說起來,盛兮顏也沒吃虧啊,還白賺了兩萬兩銀子呢。想想她就眼饞,要是換作自己早就樂瘋了。

“母親可知道永寧侯要這塊玉佩有何用?”盛兮顏試探著問道,儘管她覺得永寧侯夫人肯定也不會讓劉氏知道,但還是抱著一絲希望。

劉氏欲哭無淚,搖了搖頭。她哪裡知道永寧侯夫人發了什麼瘋,非盯上這玉佩,把自己給害慘了。

盛兮顏看了她一眼,不再追問,而是含笑道:“父親應該快回來了。母親不如與我一起等等吧,父親若是看到家祠被雷劈了,不知道會怎麼樣呢。哎,我有點怕。”

劉氏又哆嗦了一下,瞧盛兮顏這笑眯眯的樣子,怕得哪裡是她,是自己啊!

家祠被雷劈了。

等到盛興安回來一問,自己絕對討不了好。

劉氏的心似是掉成了萬丈深淵,如這雨水般,不停地往下沉,往下沉……

劉氏真得後悔了,她不該為了這區區的銀子,去答應永寧侯夫人做什麼交易。她怎麼都想不到,事情會變成這樣啊。

雨漸漸停了,天空漸明,這就是一場雷暴雨,來得快,去得也快。

在劉氏的惶惶不安中,盛興安很快就趕了回來。

現在還沒到下衙的時辰,但是家祠走水可不是什麼小事,一聽到府中管事的回稟,他什麼也顧不上,放下手上的差事,急匆匆就請了假。

這一回來,他就看到劉氏渾身濕透地跪在家祠前。

盛家宗祠在老家,如今這家祠裡隻供奉了他們這一支的牌位。

白牆紅瓦的家祠塌了半邊屋頂,祠堂裡頭亂糟糟的,斷開的木頭瓦片散亂在地上,門前的一棵蒼鬆也攔腰而斷,樹乾上都是焦黑,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濃重的焦糊味。

家祠的白牆上一片灰一片黑,還留有明顯燒焦的痕跡,一看就是著過火,隻是所幸雨水大,火被滅了,不然若是家祠被燒了,祖宗牌位都保不住,自己就真要成了不孝子孫了。

想到這裡,盛興安就有些後怕。

見盛興安臉色陰沉,劉氏的心就發顫,她本能的就想裝弱,裝暈倒。

結果,還沒等她暈,就瞥到盛兮顏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劉氏的心頭一陣亂跳,都快得心悸了,她告訴自己:不能暈,要是暈了的話,指不定盛兮顏會逮著自己不能辯解,添油加醋,煽風點火呢!

盛興安沉著臉,質問道:“怎麼回事?”

“老爺……”劉氏的聲音一波三折,像唱戲一樣帶著腔調。就是這腔調做得太足,“爺”字還沒念完,盛兮顏就已經慢條斯理地替她說了,“父親,母親偷偷把我娘親嫁妝給賣了,結果被雷劈了。”

盛興安:“……”

什麼亂七八糟的!他實在聽不懂。

劉氏咬了咬牙,這次沒敢拿腔作調,搶著把事情的前因後果原原本本的說了,不知道是不是怕再被雷劈,半點都沒敢隱瞞。

她越說,頭就低得越低。

最後,又說了一句:“老爺,妾身知道錯了……”眼淚也跟著嘩嘩地流了下來。

她哭得楚楚可憐,白玉般的纖纖手指捏著帕子拭過眼角,就如那風中弱柳。

但她現在鬢發淩亂,衣裳不整,臉上的妝容也被雨水衝刷的全都花了,這副惺惺作態的樣子帶不起盛興安的半點憐意。

盛興安幾乎驚住了。

他的妻子不但私吞了原配的嫁妝,甚至還跟永寧侯夫人勾結,私自變賣原配嫁妝,還被盛兮顏給逮了個正著,他的臉火辣辣地燙!

還有家祠,家祠竟然是被雷給劈成這樣的!

盛興安自覺不是那等鄉野村婦,聽風就是雨,但是,這事也實在太巧了,巧得連他心裡都不由犯嘀咕。

他們盛家原本隻是普通的讀書人家,也就是自打父親入了仕途後,門第才漸漸水漲船高,盛興安心懷雄心壯誌,要讓盛家在他手上崛起,到了他兒子、孫子那一輩,也能成為大榮朝的簪纓世家,門名望族。

但是現在,雷居然把家祠給劈了!

雖說這是劉氏貪婪之過,但是旁人不會這樣想啊,這件事要是傳揚出去,豈不是人人都要議論,是不是他為官不正,為子不孝,才惹來驚雷示警?!

禮部尚書明年就要致仕了,他對這個位置本來也是有爭一爭的希望的,但是現在,這件事一出,難免不會有人拿捏著來攻訌他,說他品行不端。

一想到自己的前程會被影響,盛興安的心痛如刀絞,他看向劉氏的眼神越發憎惡,恨不得生剝了她。

“老、老爺。”劉氏縮著脖子,小心翼翼地說道,“妾身知錯了,是永寧侯夫人非要買下那塊玉佩,妾身是一時貪心。”

愚蠢!盛興安把拳頭捏得咯咯作響,差點就想一巴掌扇過去。

他怎麼會看在劉家是書香門第的份上,把這個蠢婦給娶回來的?!妻不賢禍三代,豈不是連他盛家的子孫都要被這蠢婦給養歪了?!盛興安亂七八糟的想著。

“父親,”盛兮顏淡淡地說道,“當著祖宗牌位的麵,父親不覺得應該把這件事跟祖宗交代一下嗎,免得他們也想不明白,自己好端端的,怎麼就挨雷劈了呢,哎,想想就為他們感到心塞。”

盛興安:“……”

他總覺得她是在嘲諷自己,偏又說不上哪裡不對。祖宗沒心塞,他自己都要心塞了。

他忍了又忍,斯文的麵龐上目眥欲裂。

在盛家舉家搬到京城後,盛老太爺就把家祠也搬了過來,後來,盛興安的官位漸高,幾年前剛對家祠重新修繕了一番,但如今卻已成了這副破敗的樣子。

盛興安原本還有些慶幸牌位還好好的,但是,現在這麼一眼望過去,一塊塊漆黑的牌位就仿佛一雙雙眼睛死死地盯著他,控訴著他這個不孝子孫,讓他不寒而栗。

他的心裡越發的不舒坦,一團火在胸腔中不住地燃燒著,快要把他焚為灰燼。

盛興安緊緊地捏著拳頭,喝問道:“劉氏,你到底挪用了多少?”

“一萬……一萬兩千兩銀子。”劉氏抽了抽鼻子,支支吾吾地說道。到了如今,根本就瞞不下去了。她也隻能老老實實地認了。

盛兮顏在心裡估摸了一下,她娘親的那些鋪子田莊,每年的出息最多也就一千多兩,八年加起來也差不多是這個數。

“嗬。”盛興安從喉間發出冷笑,劉氏頭低得更低了。

盛興安深吸一口氣,向盛兮顏說道:“這筆銀子,由公中填上,這件事到此為止。你出了門子後,也不許到處亂說,聽明白了沒?”

盛兮顏問道:“原樣補嗎?”

盛興安點了點頭:“對。”

盛兮顏輕輕搖了搖頭,慢悠悠地說道:“女兒覺得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