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7章(2 / 2)

盛興安目光幽深地看著她,問道:“哪裡不妥。”

“一萬兩千兩,若是放到錢莊,這八年來的利息該有多少?”盛兮顏嘴角含著笑,“京城的大通錢莊,一年的給三分利,這隨便算算,也該有一萬五千多兩了吧。這要是不放錢莊,拿這些銀子去買田莊,田莊還能再生息,再拿息去買鋪子,鋪子也能又生息,然後再去買……”

“夠了。”盛興安打斷了她,額頭一陣陣地抽痛。

照她這麼漫無止儘的“買”下去,連大榮都能買下來了!

“父親,您彆以為我是在獅子大開口,我這也是為了您好。”盛兮顏一臉認真地跟他講道理,“你看,咱們盛家祖宗都看著呢,您要是太小氣,我倒是沒什麼,就怕祖宗會不滿意,到時候,再被雷劈一下可如何是好啊。”

她說著,還慢悠悠地歎了一口氣。

盛興安仿佛被她狠狠一巴掌抽在臉上,臉頰生痛,喉嚨裡泛著腥甜。

盛兮顏不說話了,她隻是笑眯眯地看著盛興安。

兩世為人,她太了解盛興安了,劉氏挪用了她娘親的嫁妝,在盛興安看來隻是小事,無關緊要。可要是,劉氏不但挪用了嫁妝,還和永寧侯夫人勾相私自變賣,甚至還惹得驚雷劈了家祠,這就是□□裸的在打他的臉了,他那麼好麵子,忍不了。

盛興安點頭了,艱難地吐出了一個字:“好。”

他臉色鐵青地說道:“這筆銀子我讓外院直接劃給你,給你兩萬兩,這件事從此一筆勾銷。”

盛兮顏對上他的目光,不偏不倚,那雙漂亮的杏目亮得讓人不敢直視。

盛興安下意識地偏開了頭,冷著臉想讓她適可而止,盛兮顏笑吟吟地應了:“那父親可彆忘了。”

盛兮顏的目光在兩人的身上掃過,很貼心地說道:“女兒就先告退了。對了母親,您那兒的賬冊,若是理不清的話,也就不用給我了。”

反正那堆亂七八糟的賬目,她也懶得看。

劉氏:“……”

若是一個時辰前,她巴不得盛兮顏說這句話,但是現在,她瞅了一眼盛興安越發難堪的臉色,把頭低得更低了。

心滿意足的盛兮顏帶著昔歸就回去了。

天空漸明,雲層底下,陽光忽隱忽現,若非地上還積著水,一點也不像剛剛才下了一場暴雨。

這場暴雨來得及去得也快,就和上一世一模一樣。

對普通人來說,這或許隻是夏日裡一場普通暴雨,但是盛兮顏記得它,是因為上一世,盛家的家祠就是在這場暴雨中被雷劈損的,正好就是在中秋的前五天,以至於後來盛興安找了好幾個匠人來府裡,匆匆趕工修繕,以免誤了中秋的祭祖。

哪怕隔了一世,盛兮顏也清楚地記得,這場暴雨是從午時一刻開始的,一直持續到了午時三刻。

對盛兮顏而言,無論永寧侯夫人會不會去庫房都沒有差彆,隻需隨機應變就可。唯一要注意的也就隻有時間。

盛兮顏衝昔歸微微一笑,讚了一句:“乾得漂亮。”她說的是昔歸去找劉氏時把時間拖延得剛剛好。

昔歸被誇得麵上紅了紅,不好意思地抿嘴笑了起來。

回到采苓院,峨蕊已經備好了洗漱的熱水,還熬了兩碗薑湯。

盛兮顏喝過薑湯,就去了淨房,又叮囑讓昔歸也趕緊回去梳洗,換件衣裳,免得落了病。

昔歸不到半個時辰就回來了,從峨蕊手上接過烏木梳,給坐在梳妝台前的盛兮顏梳著半乾的烏發。

盛兮顏手中拿著那塊玉佩,細細把玩。

昔歸好奇地問道:“姑娘,這會不會是戲文裡說過的那種價值連城的寶玉?”

盛兮顏笑著搖搖頭:“應當不是。”

這玉佩的確是塊上好的羊脂玉,玉質細膩滋潤,狀如凝脂,潔白無暇。玉上的麒麟和祥雲雕得巧奪天工,顯然出自名家之手,但也不至於價值連城,最多也就是玉質難得,雕工精致罷了。

這樣的玉佩在一般人的眼裡興許會覺得難得,但是永寧侯府應該不差這一塊好玉。

昔歸不解道:“那永寧侯夫人費這麼多心思乾什麼?”

就連昔歸也看得出來,永寧侯夫人費儘心思,為的肯定不是玉本身……

盛兮顏當然也明白這一點,更知道永寧侯夫人的嘴咬得極死,絕不會說。

所以,當時她才沒繼續逼問,而是收下了兩萬兩。反正永寧侯夫人還沒死呢,不急在一時,可兩萬兩白銀卻不是隨時都有的。

對了!

盛兮顏拿著玉佩的手突然一頓,難怪她會覺得有點眼熟,上一世,在永寧侯府的時候,她偶爾也曾見過永寧侯夫人幾次,永寧侯夫人腰間掛著的就是這塊玉佩。

她會記得還是因為有一次,永寧侯夫人的這塊玉佩不見了,後來卻出現在了自己的枕頭下麵,便說是自己偷拿的。

盛兮顏當時就知是周景尋串通了芳菲乾的,為了給趙元柔挪位置……

盛兮顏輕輕一笑,眸中晦澀一閃而過。

她既已重活了一世,就不需要再為上輩子的事不舒坦。

“姑娘。”昔歸眼睛一亮,又說道,“難道這是話本子裡寫的,可以拿來打開什麼寶庫的密鑰?”

盛兮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隨後她想到了什麼,眼眸微垂,反手把玉佩捏在了掌心中,思忖片刻後,回頭點了點她的額頭,嘴邊含笑道:“就你機靈。”

這塊玉佩上輩子是被永寧侯夫人得去的,到她死前,在朝堂上一直平平穩穩的永寧侯府突然就水漲船高,周景尋更是在短短一年內就平步青雲,從五軍宮的佐擊將軍一路升到參將。

寶庫這種事太過玄乎,但說不定,這塊玉佩其實是代表了彆的……

盛兮顏眉眼彎彎,說道:“昔歸,你幫我把針線簍子拿來。”

昔歸把梳子交給了峨蕊,去把針線蔞子拿了出來。

盛兮顏挑了一根紅色的絲繩,雙手靈活地編了成一條絡子,又把玉佩串了上去。

她打算就把玉佩帶在身上,就跟上一世的永寧侯夫人一樣,說不定會有人主動告訴自己答案。

編好了絡子,盛兮顏又把那張兩萬兩銀票收好,心情甚好地說道:“昔歸,你去聽打一下,正院怎麼樣了?”

昔歸應聲去了。

劉氏還沒有回正院,正在家祠前頭跪著,沒有盛興安的允許,她也不敢起來。

雷雨過後的陽光更加毒辣,也就一個時辰,劉氏身上的衣裳就差不多乾透了,沒有了那種濕嗒嗒的難受,取而代之的就是乾渴難耐,整個人都曬得有些暈沉沉的。

“夫人,先起來歇歇吧。”孫嬤嬤低聲說道,“老爺還在前院呢。”

馬上要到中秋了,得祭祖,家祠被劈成了這樣,盛興安正忙著趕緊讓管家找人來修繕。

“孫嬤嬤。”劉氏驚魂未定,聲音發顫,“你說剛剛這雷,到底是怎麼回事?”

她思來想去,一想起剛剛的驚雷,心頭就發慌。

孫嬤嬤咽了咽口水,心裡念了句佛,說道:“會不會是大姑娘……耍了什麼手段?”

劉氏也這麼想過,但是根本就不可能啊。除非盛兮顏真能未卜先知,可就算她能未卜先知,但永寧侯夫人也是自己約來的啊!難不成,她還會呼風喚雨,有鬼神之能?

琥珀的眼神閃躲了一下,若無其事地說道:“夫人,這分明就是永寧侯夫人惹來的禍端。”

“對對。”劉氏覺得還是琥珀的話說到了她的心坎裡。

都是永寧侯夫人的錯,以後她再也不要跟永寧侯夫人來往了。

劉氏動了動跪得麻木的雙膝,盛興安剛剛氣極之下,已經說了,若是再犯,就給她一張休書,從此一刀兩斷。

她現在不敢再觸他的黴頭,跪就跪一會兒吧。

她在心裡安慰自己說:總歸事情是了了,就算她沒得到那兩萬兩,但好歹那筆賬也填上了,她也不算太虧……

劉氏這一跪就跪到了夕陽西下,整個人昏昏沉沉地倒了下去,沒多久就高燒不退,正院裡一片混亂,匆匆忙忙地又是去請大夫,又是熬藥。

消息傳到采岺院後,盛兮顏也過去看了看。

盛興安的侍妾和子女們全都守在堂屋裡,見盛兮顏進來,紛紛起身,有的喊大姑娘,有的叫大姐姐。

盛兮顏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鄭姨娘就主動說道:“大姑娘,大夫說夫人得了風寒,如今高燒不退,還沒有醒過來,藥已經在爐子上熬著了。”

鄭姨娘雙十年華,眉目嬌柔,生了三姑娘和四少爺,在府裡頗有幾分臉麵。

她拿著帕子按了按眼角,眼眶一下子就紅了,說道:“大姑娘,您看這如何是好?”

今日的事鄭姨娘也稍微聽說了一二,似乎是劉氏和盛兮顏鬨起來了,劉氏就是被盛兮顏給氣病了的。但具體她就不知道了,本來想讓人去打聽一下的,結果就聽說盛興安下了死命令,誰都不許往外說。鄭姨娘就想試探一下盛兮顏的態度。

“如何是好?”盛兮顏理了理衣袖,慢條斯理地說道,“大夫不是說是風寒嗎?難道是我聽錯了,母親莫不是得了什麼要命的大病?”

鄭姨娘噎了一下:“是、是風寒。”

盛兮顏斜了她一眼,嗤笑道:“風寒而已,鄭姨娘無需要死要活的,姨娘們好好給母親侍疾便是。”

妾侍給主母侍疾是天經地義的事。

鄭姨娘麵色一僵,下意識地問道:“那大姑娘呢?”

她還以為盛兮顏會留下給劉氏侍疾呢。

侍疾可不是什麼好差事,要沒日沒夜的守在劉氏身邊,端茶送水,而且劉氏的脾氣又壞,脾氣一上來,非打即罵,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她才不想乾呢。

況且,劉氏病倒了,這府裡的中饋總得有人管著,若是大姑娘忙著侍疾,沒時間管家,那她許是就有機會了。

鄭姨娘目露貪婪,躍躍欲試地又道:“大姑娘至孝至真,婢妾一向佩服,聽聞靜樂郡主也誇讚大姑娘您孝順呢。”

盛兮顏摩挲著腰間的玉佩,沒有接她的話,輕描淡寫地說道:“鄭姨娘剛剛不是在為母親的風寒傷心欲絕嗎,那正好留在這裡侍奉母親,以免姨娘日夜掛懷,睡不安生。”

王姨娘和陳姨娘麵麵相覷,沒想到一向好脾氣的大姑娘就跟換了個人似的,盛氣淩人,尤其是她坐在那裡的樣子,自有一派矜貴氣度。

鄭姨娘:“……”

她嘴唇動了動,不知道該說什麼,是說她沒有為劉氏擔心,還是說她不想侍奉劉氏?好像都不太對……她剛剛還故意提了靜樂郡主,難道大姑娘就不應該有所表現?

盛兮顏也不等她應下,就又道:“那這幾日就勞煩鄭姨娘了。王姨娘,陳姨娘,你們就多照顧些弟弟妹妹們吧。”她的意思,不需要輪班,都由鄭姨娘來侍疾了。

王姨娘和陳姨娘心中一喜,趕緊應道:“是,大姑娘。”

然後又對鄭姨娘連連道:“那就辛苦妹妹了,妹妹一心為了夫人,真是讓我等動容。”那語氣要有多真誠就有多真誠,鄭姨娘簡直有苦說不出。

盛兮顏是這府裡的嫡長女,從前她性子再軟也不會讓姨娘欺到頭上,而如今,自然更加不會。府裡頭就這三個姨娘,隻要隨便把其中兩個的利益連成一體,她們自會去打壓另一個,不需要她多做什麼。

鄭姨娘眼神飄忽,她向三姑娘盛兮芸使了個眼色,後者憂心忡忡地問道:“大姐姐,母親這一病,府裡大大小小的事該怎麼辦?”

盛兮顏好脾氣地說道:“有管事嬤嬤在,不勞三妹妹操心。三妹妹若是閒著,就留下來與鄭姨娘一同給母親侍疾吧。”

盛兮芸:“……”

她的臉色白了白,忙道:“這幾日先生布置的功課多,母親風寒,大夫也說了,太多人圍著、圍著不好。”

盛兮顏隻笑,沒有揭穿她。

她起身,撫了撫裙擺,說道:“既然三妹妹也說了,太多人圍著不好,無事就散了吧。”

盛兮芸:“……”明明是盛兮顏想走,還把自己拉下水!

盛兮顏都這麼說了,除了留下來侍疾的鄭姨娘外,都先後離開了。

盛琰是和盛兮顏一同出去,在旁人看不到的角度,衝她比了比大拇指,崇拜地說道:“姐,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厲害了?”

他才離家大半年,他姐就跟變了一個人似的。從前也就是自己被人欺負了,她會給他出頭,其他的時候,她的日子就是在得過且過。

不是說從前不好,但還是現在更有派頭!

肯定是因為他不在,她孤立無援,受委屈了,才會逼著她自己強硬起來。

這麼一想,盛琰連忙表示道:“姐,你放心,以後有我在呢,不會讓人欺負你的。”他昂首挺胸,目光灼灼。

盛兮顏明白這小子肯定是想多了,自個兒就把前因後果給圓上了,這樣也好,不用自己費心瞎編。

盛兮顏摸摸他柔軟的發頂,說了一句:“好,我等著。”

盛琰傻笑起來,更加意氣奮發地說道:“姐,我明天就去報名武科。你就等小爺我當上武狀元,策馬遊街,給你長臉吧!”

盛兮顏給他一個激勵:“等你回來,我帶你去買馬。”

盛琰喜出望外,整個人高興得簡直都要蹦起來了:“真的嗎?姐,我要馬!要馬!要馬!姐,我最喜歡你了!”

這小子嘴甜起來誰都招架不住。

“真的,明天等你回來,一起去挑。”

盛兮顏肯定地給出了承諾,她今天淨賺了好幾萬兩銀子,財大氣粗,就算汗血寶馬也買得起!

盛琰滿意了,樂滋滋地回了前院。

一直到酉時過半,正院傳來消息說劉氏醒了,但燒還沒有退,整個人昏昏沉沉的。

到了早上晨昏定省的時候,盛兮顏過去看了一眼,劉氏已經睡下,鄭姨娘帶著碩大的黑眼圈,精神萎靡地說道:“夫人剛剛用了藥才歇下。”她一夜沒合眼,劉氏醒來後,一會兒要水,一會兒要去淨房,一會兒又因為喝了藥全身是汗,需要擦洗,一會兒又罵她伺候的不好,幾乎折騰了一晚上。

盛兮顏點了點頭,也沒再多問。

她是巳時出的門,馬車就停靠在兵部前的大街上,她一邊翻看醫書,一邊等著盛琰出來,然後一塊兒去西市買馬。

巳時剛過半,盛琰就耷拉著腦袋走了出來。

他甚至都沒有看到她的馬車,就筆直地走了過去。

盛兮顏喚了他一聲,盛琰才停下,走回到馬車前,小臉上滿是委屈:“姐,我給你丟人了。”

盛兮顏驚訝道:“怎麼回事?”

盛琰沮喪地說道,“他們說我不符合武科資格,不讓我參加童生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