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第43章(2 / 2)

紀明揚還很虛弱,等楚元辰帶靜樂進去的時候,他已經又睡著了。

靜樂隻看了一眼就出來了,莊子上的幾?個北疆軍將?士紛紛過來給她見禮,靜樂本?就是個爽朗的性子,也不端架子,很快就與他們說得熱絡,又打聽起了楚元辰在北疆時的事,她想?多了解一些兒子的事。

紀明揚一直到申時才醒,盛兮顏給他搭了脈後,就讓韓謙之又喂他喝了一次陳芥菜鹵。

“他的脈象平穩了。”

燒還沒有完全退,但已經好了不少?,真要?說起來,就像是從一杯

開水降成了一杯溫水,呼吸也平穩了,一下午都沒有再咳血。

“這陳芥菜鹵每天要?喝三回?,每次小勺裡十勺左右,還有,我開得藥一定要?每天都喝,一天兩次。”盛兮顏一本?正經地?叮囑著,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樣。

“先就這樣吧,過上兩日,我再來給他複診。”

她說的話,自有人一一鄭重記下,不敢怠慢。

紀明揚還很虛弱,醒了不到半個時辰就又睡著了,但這會兒他的臉上有了一點血色,完全不似昨日那副隨時都會斷氣的模樣,他在去了一趟閻羅殿後,又被硬生生地?拉回?了人間。

所以,盛兮顏就要?回?去了。

她都出來快一天一夜了,先前是紀明揚性命垂危,實在走?不了,現在不得不走?。

因為不知道?皇帝會不會去而複返,靜樂暫且留在了莊子裡,讓楚元辰送她回?去。

兩人一騎,以烏蹄的腳程,在城門關上前,趕回?了京城。

楚元辰攬著她從盛府旁的一條小巷子翻/牆躍了進去,無聲無息地?把?她送回?到了采岺院,又護著她翻了小書房的窗戶。

盛兮顏隔著窗戶對他說道?:“要?是紀明揚的情況有變化,不管是體溫又上去了,或者是咳喘不止,你記得過來找我。”

楚元辰斜靠在窗前,一副站沒站相的樣子,問道?:“五天後你來不來接我?”

他說的是進京那日。

盛兮顏大大方方地?說道?:“我訂好雅座了。”

楚元辰眼中一喜,又湊過來了一些,得寸進尺說道?:“那到時候,你要?不要?再扔個荷包給我?”

盛兮顏偏著頭,認真想?了想?。

楚元辰見狀,再接再勵地?哄道?:“你親手做的,我想?要?青蓮色,上麵繡竹葉的。好不好?”

“我……”

她正要?說話,眼前的人突然就不見了,她眨了眨眼睛,緊接著,小書房的打開了,就是一個驚喜的聲音:“姑娘,您總算回?來了。”

是昔歸。

她趕緊跑了過來,拉著她的手,又哭又笑:“姑娘,我都快急壞了。”

盛兮顏先是說了一聲“抱歉”,她也沒有想?到會那麼晚回?來,又說道?:“你看到我留的信沒?”

對昔歸,她現在已經相當信任了,因而為了避免昔歸太著急,她在信裡還特意寫明了,有人得了急病,是鎮北王世?子帶她出去的。

她和楚元辰有婚約在,想?必可以讓昔歸稍稍安心。

“看到了。”

昔歸點點頭,她一早起來就發?現盛兮顏不見了,又在書房裡看到了那封信,那一刻,她簡直傻眼了。

其他倒還好,除了她以外,也就峨蕊能?夠進屋伺候,隻要?打發?掉峨蕊,再去跟夫人報一個身子不適,倒是沒有人會發?現姑娘不見了,但是,她的心弦還是緊緊崩了一整天,難以安生。

“姑娘,以後您還是讓我守夜吧。”昔歸欲哭無淚,“下次您再偷偷跑出去,也能?帶上奴婢。”

盛兮顏笑而不語,她打了個哈欠,扯開話題道?:“府裡沒什麼事吧?”

昔歸哀怨地?看著她,先是點點頭,又搖了搖頭,說道?:“姑娘,大姑奶奶帶著表姑娘來過一趟。”

她說的是盛氏和趙元柔母女。

“琥珀悄悄告訴奴婢,大姑奶奶是來與老爺商量大歸的,還想?把?表姑娘過繼到老爺名下。”

“啊。”盛兮顏挑了挑眉梢,說道?,“趙家人都死光了嗎?”不然乾嘛把?自家姑娘過繼給彆人?

昔歸又道?:“琥珀說,夫人不敢做主,就答應她們等老爺回?來與老爺說說,大姑奶奶還應承了夫人,若是事成,給夫人一萬兩銀票做為答謝。夫人怕是動心了。”

盛兮顏不以為異,以劉氏的貪心,不動心才怪呢。

她微微頜首,困倦道?:“我困了。”

她一共隻合了一個時辰的眼,早就困得兩眼發?直了。

“你替我準備熱水吧。”

昔歸匆匆退下,盛兮顏正要?出去,又回?頭看了一眼窗外,楚元辰就站在陰影下,微微啟唇,無聲地?說了“荷包”兩個字。

盛兮顏掩嘴輕笑。

洗漱後,她顧不上頭發?還沒晾乾,就一頭倒回?到了床上,睡得昏天黑地?。

夜更深了,萬籟俱寂。

皇帝毫無困意,他沉默地?站在禦書房的窗前,久久沒有出聲。

這個時辰,他本?來該歇下了,但是今夜卻輾轉反側,怎麼也睡不著,連後宮裡新納的美

人都不想?理?。

當年,他在起程去嶺南前,先帝就告訴他,成大事者不能?拘泥小節,唯有消除掉所有隱患,才能?保得大榮朝千秋萬載。

三位藩王雖然為國有功,但是他們在藩地?盤踞百多年,早就有了割據一方的架勢,藩地?的百姓幾?乎都要?忘了他們是大榮朝的百姓,藩地?的將?士們更是隻忠於藩王。藩王不除,大榮朝的天下就永不能?儘數掌握在秦家人的手裡。

他相信先帝說得對,三個藩王,各自有三十萬的兵權,而禁軍總共也不過八十二萬,他們現在是沒有異心,但人心難測,兵權還是握在自己的手裡才更能?安心。

皇帝遙望著夜空中的星辰,思緒萬千。

先帝是曠世?明君,雄才偉略,曠古爍今,哪怕薛重之曾是先帝的伴讀,又是知交好友,但是,為大榮基業,先帝還是忍痛舍棄了。

一切都很順利。

那一天,是他親自帶兵去的湛古城。

他看著火勢越來越大,天空也像是被染了血,觸目驚心,四周彌漫著一股濃重的火油味。

他永遠都忘不了那一天,赤紅色的火焰吞噬了整座城池,黑煙和火光繚繞,絕不可能?再有任何生靈逃出去,就算有,也難從這數萬大軍的包圍圈中逃出生天。

但是他不能?離開,因為先帝讓他必須確保斬草除根。

所以,他是打算等到火滅了後,就帶兵進城。

就在這個時候,他就看到了蝗蟲。

密密麻麻蝗蟲也不知從哪裡飛過來的,源源不斷,它們就像是一團團黑雲不住翻滾,瞬間就遮蔽了天空,四周一片漆黑,從白晝突然就到了黑夜,連漫天的火光在這些黑雲麵前也黯然失色。

蝗蟲的翅膀振動著,嗡嗚著,讓他的耳朵都幾?乎快要?被振裂了,從未有過的恐懼湧上了心頭。

是侍衛們拚命護送著他離開湛古城。

一直到蝗蟲散去,他才又返回?了湛古城,清點嶺南王府的屍骸。

後麵就非常順利了,嶺南的藩地?收回?後,先帝是想?把?薛重之一家厚葬的,也專門建了衣冠塚,甚至還親自去皇覺寺為薛重之上了一炷香,也算是全了這一番君臣之情。

偏偏民間不知何時,就有妖

言惑眾,說湛古城上空的蝗蟲蔽日,是薛重之死不瞑目,是上蒼覺得事有蹊蹺,為薛重之一家嗚不平,甚至就連朝中,也有禦史直問先帝……

“阿朔。”他的聲音裡聽不出喜怒,“盛家那丫頭今日說的這些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從莊子上回?來後,皇帝就一直心神不寧,他總是忍不去回?想?那一天。

這都二十餘年了,隻要?一想?到,那遮天蔽日的蝗蟲,他就會打從心底裡冒出一股寒意,耳邊似乎還能?聽到陣陣嗚嗡。

蕭朔溫和地?安撫道?:“京畿並無蝗災報上。靜樂郡主就是想?要?激怒您,把?您氣走?呢。”

皇帝頻頻點頭。

他本?來是要?去逮楚元辰的,可是被靜樂和那盛家丫頭胡攪蠻纏了一通後,就把?正事給忘了。

現在想?來,說不定楚元辰還真就在莊子上。

這時,有內侍進來通稟:“皇上,欽天監監正到了。”

皇帝定了定心神,說道?:“傳。”

這個時辰宮門其實早已落鎖,但皇帝要?見誰,落鎖也得開。

欽天監監正大約五十來歲,見過禮後,就恭敬地?束手站在下頭。

皇帝坐回?到禦案後,問道?:“近日天像可有異樣?”

監正下意識地?朝蕭朔看了一眼,蕭朔目光溫和,嘴角噙著一抹淡淡的淺笑,一身紅色麒麟袍就仿佛染了血一樣,讓人望而膽戰。

監正打了個冷顫,頭低得更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