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第57章(1 / 2)

蕭朔不緊不慢地上前,他的唇邊噙著淡淡的微笑,看似雲淡風輕,實則誰也不會認為他弱不經風。

“皇上。旨已經擬好。”

蕭朔手?掌司禮監,連玉璽都在他手?上,擬道聖旨不在話下。

他把聖旨呈給了皇帝。

皇帝深深吸了口氣,用儘了全身的力量打開聖旨。他看得很慢,字字句句都在斟酌。

誰都知道,這聖旨中是什麼?內容,四?下更靜了,就怕皇帝一個不順心,自己一不小心就觸了黴頭。

隻有舞姬還在殿中翩翩起舞,裙袂翻飛。

靜樂嗤笑道:“真是瞎折騰。”

她的聲音不響,也就坐在她身邊的盛兮顏聽到。

盛兮顏一本正經地點了點頭,給靜樂和?她自己都斟上了果子露,然後雙手捧著,小口小口地噙。果子露很甜,她愉快地彎了彎眼睛。

她看著蕭朔,想著的是腰間的這塊玉佩。

靜樂的眸色幽深,薛家和他們楚家當年就是通家之好,時有往來,她曾經還去嶺南住過一段日子,就算時隔多年,容貌已經淡忘,她也依然記得嶺南王妃是一個溫柔似水的女子。

二?十多年了,如今連阿辰也二?十多歲了。

靜樂心緒有些亂,明明等了這麼?久的機會近在眼前,她的心卻越發難以平靜。

她端起果子露喝了一口平複心緒,這剛一入口,靜樂就怔住了,趕緊道:“顏姐兒,彆喝……”

這看著是果子露,入口也甜甜的,可靜樂一嘗就知,這分?明是果酒。

一轉頭,盛兮顏早就把一杯全喝完了,安靜地對著她笑。

靜樂:“……”

這又醉了?

難怪一直沒見她說話!

盛兮顏笑得又甜又乖,頰邊浮起淡淡的紅,還有兩個梨窩若隱若現,可愛得讓靜樂忍不住想要抱在懷裡?揉。

靜樂輕笑出聲,從她手?上接過酒杯,又讓宮人給她倒了杯溫水,哄著她喝完了大半杯。

微醺時的盛兮顏聽話極了,她讓做什麼?,就做什麼?。

靜樂想要再哄著她出去吹吹風,皇帝終於把聖旨看完了,臉色陰沉地點了點頭。

聖旨中,皇帝替先帝下罪己詔,代替先帝承認其因為失查,而惹得民間對薛

重之?的死百般猜忌和?揣測,以至薛重之?衣冠塚被刨,二?十多年來含冤莫白……

他知道,這道聖旨一旦公諸於眾,對他,對先帝而言都將會是洗不淨的奇恥大辱。

若是之後,一旦有人知道薛重之?的死是先帝為了削藩一手?謀劃,那先帝……不!他絕對不會讓人知道的!

皇帝閉了閉眼睛。

蕭朔含笑著,陰柔的聲音說道:“皇上,您是為了彌補先帝之?過,此為大孝。”

皇帝想想也是,麵色好了一點,他把聖旨交還給了蕭朔:“就這樣吧。”

這句話幾乎是從齒縫裡?擠出來的,字字艱難。

聖旨上已經用過了印。

蕭朔把聖旨給了宋遠,由宋遠當眾宣旨,眾人紛紛跪下聽旨。

就算是皇帝已經看過了一遍,如今聽宋遠一個字一個字念著,依然有如一把刀子在一下一下剜著他的心。

一口血氣在喉嚨裡?翻滾,幾乎快要抑製不住了。

終於,宋遠念完了聖旨。

皇帝如同被抽光了所有的力氣,無力地靠在扶手上,臉色又青又白。

接二連三的打擊,讓他全身疲憊,就像陡然老了好幾歲,再也沒有最初時的神采奕奕。

蕭朔微垂眼簾,掩去了他眼底的神情?,聲音一貫溫潤,說道:“八百裡加急,公告大榮全境。”

“是督主。”宋遠應命,把聖旨給了另一個內侍。

皇帝的手?指顫動了一下,是啊,這道聖旨將會向全國公告,隻需要兩三個月,大榮各地都將會知道這道罪己詔!知道先帝之?過。

僅僅這麼?一想,皇帝喉間一陣翻騰,終於,一口鮮血噴吐出來。

“皇上——”

眾人高聲驚呼,更有甚者直接就站了起來,下意識地想衝過去,又生生止住腳步。

宋遠趕緊扶住了皇帝,焦急地高喊:“皇上!皇上!”

殿中眾人麵麵相覷,昭王秦惟快步過去,喊道:“皇兄!”

蕭朔使了個眼色,立刻就有兩個錦衣衛上前攔住了他,麵色森冷道:“王爺請退下。”

“退開。”秦惟喝斥了一聲,揮手就要推開他們。

錦衣衛也不多言,繡春刀出鞘。

在森森寒光中,秦惟被逼得倒退了好幾步,壓根兒到不了近前,他

惱羞成怒,脫口而出地喊道:“皇兄!皇兄!蕭朔,你想做什麼?,挾天子以令諸侯嗎?”

眾人倒吸一口冷氣,這種話都敢說,秦惟要不是皇帝的嫡親弟弟,怕是早就死了一萬遍了吧!他們一個個全都低著頭,隻當自己什麼?也沒聽到,什麼?也不知道。

蕭朔沒有理會他的叫囂,拂了拂衣袖,淡聲道:“把昭王帶下去。”

皇帝的意識還很清晰,其實胸口的那口血吐出來後,他已經舒服多了,就是被秦惟吵得有點頭痛,心裡?暗惱:秦惟也不是小孩子了,當著這麼?多人的麵說什麼?“挾天子以令諸侯”,這是當自己死了嗎!?

皇帝心緒煩亂,不想再聽他吵鬨,就什麼?話也沒有說。

兩個錦衣衛應命,直接就一左一右地挾製住了昭王的胳膊,把他拖了下去。

“皇兄!皇兄!快放開我……皇兄!”

昭王一開始還大喊大叫,很快他聲音就漸漸遠去,直到再也聽不見。

趙元柔難以置信地掩住了嘴,她知道的曆史上,也曾經有過宦官當政九千歲的黑暗時期,就算如此,也沒有蕭朔這般囂張的吧?竟敢當著皇帝的麵,連皇帝的嫡親弟弟也說帶走就帶走?

再看其他人,都是低著頭,半個字都不敢出,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就好像這種事放到蕭朔的身上,實在太尋常不過,根本不值得驚訝。

她的心緒更難以平靜,心道:也許她對大榮的朝局實在了解的太少了……

不過,宦官素來都不會有什麼?好下場,他們所仰仗的不過皇帝的信任,權柄性命全在皇帝的一念之間,一旦少了這份信任,一個宦官又能做什麼??也就跋扈一時罷了。她歎了一口氣,打算下次勸勸秦惟,彆明著和?蕭朔對上,還是從皇帝和?太後那邊著手?更好,太後總不能眼看著小兒子被一個宦官欺負吧。

蕭朔接著道:“宣太醫。”

皇帝擺了擺手?,想說算了,他不想讓楚元辰看了笑話。

“皇上。”蕭朔麵容溫和地勸道,“這已經不是您第一次吐血了,還是得讓太醫來瞧瞧,您這樣豈不是……要讓楚世子擔心嗎?”

他的話說得隱晦極了,皇帝反而聽明白了,他點了點頭,是

的,楚元辰這一次又一次的,是巴不得要氣死他。上次一回京就氣得他吐血,現在又來!

皇帝隻顧得和?蕭朔說話,完全沒有注意到,下頭的臣子們聞言皆是一驚,繼而有些憂心忡忡。

他們全都想到皇帝在街上吐血的事,後來皇帝非說自己沒事,也沒因病罷朝,他們就以為真得沒什麼?事,不過,剛剛蕭督主這話裡?的意思,莫非皇帝最近一直在吐血?!那豈不是身體出了大問題?

一想到這裡?,他們又驚又慌。

當今隻有一位公主,唯一的大皇子早年就夭折了,原本朝上就在為當今遲遲未有子嗣而憂心,現在,若皇上龍體真有萬一,這大榮基業可怎麼辦啊。

太醫匆匆趕了過來,給皇帝見了禮後,就搭了脈。

他眉頭緊蹙,皇帝脈像顯然是怒極攻心了,但所幸並不危急,一口血吐出來其實也好了大半。

終於,太醫把手?從皇帝的腕上拿開,向蕭朔稟了。

眾人都在全神貫注的想聽太醫到底說了什麼?,然而他們距離太遠了,太醫的聲音又是刻意壓低過的,他們壓根兒就聽不清楚。

直到蕭朔說道:“先扶皇上去後頭。太醫也一並過去。”

蕭朔頓了頓,又朗聲道:“宋遠,著人回京,把太醫院的其他太醫全都叫過來了。”

他一出聲,說出來的話,讓其他人更慌,他們忍不住去想,難道皇帝真就病得這般重,要把太醫全叫過來?!

內侍攙扶著皇帝往後麵去了。

蕭朔與楚元辰的目光對視了一瞬,也跟著過去,隻留下了眾臣子和?勳貴們坐在殿內,舞樂早就已經停了,四?下靜悄悄的。

席宴也沒有人上菜,他們都不知道現在是該走還是該留。

“首輔大人。”有人向著林首輔道,“您是不是要去瞧瞧?”

林首輔遲疑道:“蕭督主已經去了。皇上病重,圍著太多人不好。”

林首輔明年就要致仕了,如今自然是少做少錯。

林首輔捋了捋花白的胡須,說道:“我們暫且等候宣召就是。”

他這話就是在和稀泥,又好像說得沒什麼?錯,蕭朔不宣,他們誰敢隨隨便便過去?!沒看到剛剛連昭王都被抓了嗎。

誰要去誰去,反正他

是不去的。

林首輔不去,宗令禮親王遲疑了一下,也沒有起身,於是所有人都坐在了原位,不敢大聲議論。

盛兮顏偏了偏頭,拿著酒杯繼續喝。

靜樂一見,連忙搶了回來,她方才光顧著看皇帝,一個沒留神,就讓盛兮顏多倒了一杯果酒,而且都喝光一半了。

靜樂:“……”她忍不住撫額,有些失笑。

見她頰邊飛起一抹紅霞,靜樂哄著說道:“我們出去走走吧。”

盛兮顏乖乖點頭:“好……”

靜樂帶著她出了玄武殿。

床弩已經被推走,皇帝說要燒了,也不知道燒沒燒。

烏蹄還在外頭,興許是疏忽,它?沒有被人領去馬廄,正自顧自地在演武場裡踱步玩。

“烏蹄。”

盛兮顏一見到它,就開心地向它?揮了揮手,蹬蹬蹬地跑了過去,伸手就去抱它的脖子。

烏蹄還認得她,嫌棄地就要往後退,有人喊了一聲:“烏蹄。”這是它主人的聲音。